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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愧疚自責

  蔣氏一族退居此地後,世祖便許下特權,準允蔣府家兵編製成軍,就是收攏蔣氏人心,讓蔣氏軍守住荊州邊境,隨時能夠出戰廣州,平定暴 亂。臨賀擁有蔣氏軍,加上郡防軍、郡統軍、守衛軍,就算有中朝亂兵插手,寧南憂相助,卻也不至於三日內便被孟災占領。


  江呈佳雖早有意料,可是當她聽到千珊說出真正的情況後,心中還是顫了一顫。


  她心口被狠狠揪起,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回想起自己與寧南憂爭吵的那一夜,眼前濕潤了起來。


  她所看到的一切全是他建起的假象。可她說的那些話,無論是責怪還是勸阻都無比的鋒利逼人,大概一字一句皆是冷冰冰的刀刃劃在了他的心口。


  她緊緊閉著雙眼,難過起來。


  來到人世間尋找覆泱的這千年,每當她眼睜睜的瞧著他死在自己的麵前,每當她看著覆泱如孟婆神書預測的一般,走完自己的一生,擁有一個充滿血腥悲哀的結局,無論是戰死沙場、血濺斷頭台、萬箭穿心、長牙峰自刎、烏江頭沉湖還是簡岑那一世同她雙雙殉情會稽毒崖之下死無全屍。每一次,她明明都有機會改變覆泱的命運,卻總是與這樣的瞬間擦肩而過,以至於無法帶著覆泱完整的魂魄回到黃泉,抹除刻在他身上的詛咒,讓他重歸神籍。


  一世又一世,她越來越害怕,也越來越相信孟婆神書之上預測的一切。


  簡岑之死,讓她落下重病,等候寧南憂的三百年間,她幾乎每一年都要去奈何橋尋找孟婆,查看神書記載。


  簡岑墜入毒崖,魂傷四碎,整整三百年,人世間都找不到覆泱的蹤跡。


  她幾乎發了瘋,日日醉生夢死。


  最後,千珊打破了她們之間的約定,重返南雲都,不懼反噬之苦,請求長老測算覆泱投生之處。


  三百年,整整三百年,她才等來了寧南憂。


  這種絕望、苦楚、折磨,讓她再次投身凡間時,更為小心翼翼的布置一切。


  孟婆神書說,覆泱化為寧南憂的這一生淒苦孤獨,陷入皇權之爭,兄弟相殺,父子猜疑,雙手沾滿無辜者的血,最後必遭天譴,死於權爭之中。


  江呈佳對於孟婆神書所測,已到了瘋狂確信的地步。


  她認為寧南憂這一生為奸為佞,甚至可手刃親者愛者,最後一定逃不過天帝悵堯的詛咒,再一次陷入苦難輪回。


  於是這一世,她發了瘋的尋找可以突破的機會,千辛萬苦的謀劃一切,來到他的身邊,隻是想用自己的真情感化他,將他帶離鬥爭。


  當年常猛軍一案事發後,她曾努力阻止過悲劇的發生,可最終無法改變凡界大勢命盤的走向。


  是了,這一世,她從一開始便不信他。認為他便是神書中所說的奸、佞;認為盧夫子的死便是催動他滿懷怨氣戾意,最後親手摧毀這個朝代的源頭。


  甚至於認為,或許女帝口中所說的那萬年難得一遇的人間大劫……也是寧南憂所致。


  她總覺得自己與世人不同,不會被假象輕易蒙蔽。她總認為覆泱是她這輩子永遠不會質疑的人,可事實上,她也和那些鄙棄他、憎惡他的人一樣,因為孟婆神書上的預測,在心底埋下了一個不安的種子。


  而這顆種子讓她越來越懷疑他,對他失去了基本的信任。


  江呈佳靠在床榻上,臉色越來越差。


  千珊知道江呈佳鐵定又想起了從前的事情,覺得對不起姑爺,心裏怕是正受著煎熬。於是也泛起一股酸澀之意,眼中露出疼惜之情,雙手緊緊握住了江呈佳的手道:“姑娘,你又在自責了?這本就不是你的錯,你何須自責?這些事情,本就是姑爺故意瞞著你的。當晚你說的那些話,也並非多麽過分。姑娘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江呈佳微微一動,睜開了雙眼,紅通通的眸子盯著她看道:“千珊,雲耕姑姑.……能再快一點來見我麽?”


  她的聲色略略顫動起來,與其說這是哽咽聲,倒不如說這是極力抑製苦楚情緒後出現的狀況。


  千珊聽著她的語氣,心酸的紅了眼眶,不自覺便落下了一滴淚,點點頭道:“奴婢去安排,去安排……姑娘……您別這樣。您這樣,奴婢實在難受的緊。”


  江呈佳克製著,強逼著自己擠出一個笑容道:“我明明什麽事都沒有,你難受什麽?”


  她臉上這笑容比哭還難看,千珊淚眼婆娑的盯著江呈佳蒼白的臉看,心下一陣陣的疼。


  “姑娘,您還是早些睡吧.……奴婢先下去了。您好好休息。”千珊繃不住情緒,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便急急忙忙的站起身,替江呈佳撚了撚被角,然後端著放了藥碗的食案,疾步退了出去。


  江呈佳沒阻攔,盯著千珊狼狽而逃的身影,苦笑了一聲。


  她起身,吹滅了床頭的燈盞,睜著雙眼瞪著頭頂的床紗,覺得身邊冷冰冰的。


  不知這樣望著頂梁多久,她還是一絲睡意都沒有,又覺口渴難耐,起身拎著茶壺倒了一盞水喝。


  此時,已人定,外麵的夜,閃亮著的星辰很稠密,遍布在黑空中,發著耀眼的光芒。奶白的月光稀稀落落的灑進來,這些光對於江呈佳來說突然有些刺眼。


  她定定靠在窗前,愣了很久很久。想著從前在南雲都與覆泱一起打鬧玩耍的日子,便忍不住濕了眼眶,滾燙的淚珠打著轉,終於掛不住落了下來。


  天邊一團團黑雲湧動著,遮住了原本密布著的辰星,仿佛正在醞釀著一場大雨。天悶熱的很,藏在樹叢裏的昆蟲不斷的叫喚著。


  江呈佳拖著沉重的腳步慢吞吞的走到屋門前,推開板木門,鬼使神差的出了屋,朝後院的書房走去。


  此時府內上下漆黑一片,僅有幾個守夜的仆婢蹲在廊下抱著燈盞打瞌睡。


  江呈佳走到石子路上,忽然頓住了腳步,對自己有些無奈,她這是幹什麽呢?得知了真相,覺得過意不去,又要去他麵前收回自己的話,說自己大錯特錯麽?

  有什麽意義呢?


  江呈佳呆呆愣愣的站在石子路中央,實在不知自己要幹些什麽。她感到無力,無助與迷茫。


  天,就這麽不湊巧的撕開了一道口子,大雨傾盆而下,雨點猛烈的朝幹燥悶熱的大地砸來。冷冰冰的雨水淋遍這個小院,一股猛烈的狂風自北邊而來,呼嘯著將這個小院的掛擺竹簾吹的吱呀作響。


  江呈佳頂不住狂風吹擊,腳步綿軟踉蹌一步,跌坐在石子路上,傻愣愣的承受著暴雨的墜淋,似乎要用這冰冷的雨水將自己冷靜。


  夜中,一個玄衣身影從後院的書房裏撐了把傘走了出來。書房的屋門一打開,外麵的妖風便猛地將裏頭的燈盞吹熄了。


  寧南憂皺著眉頭,盯著鋪滿書屋的卷宗,轉身將略開了一條縫的窗戶合上,又鎖上了門,這才打著雨傘往通向前院的石子路上走去。


  沒走幾步,便瞧見前麵有一個黑漆漆的身影搖搖晃晃的往北院走去。


  天色太黑,他什麽也看不清,也不知前麵的人是誰,心中不由一驚,沉聲問道:“誰在那?”


  那搖搖欲墜的身影似乎聽見了他的叫喚,身形猛地一顫,逃似的朝北院奔去,卻被雨水狂風衝刷襲擊滾落至路中央的石子絆倒,狠狠的摔了一跤。


  她跌在泥水裏,冰冷的雨水滑進她的脖子,濕漉漉的衣裳,貼著背部的傷口,滲出了血腥味。


  她害怕起來,忽然討厭自己為何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見寧南憂,為什麽要如此狼狽可悲?她甚至覺得自己假惺惺的不可理喻。


  江呈佳奮力從泥坑雨水裏爬起來,想要盡快消失在他的麵前。


  寧南憂見那人要逃,習慣性警覺起來,腳下步伐迅速朝她奔去,一把抓住了渾身濕漉漉的江呈佳,冷聲問道:“何人半夜與我府中.……”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愣住,接著微弱的光,他瞧見了這人熟悉的臉龐。


  江呈佳滿身滿臉的泥水,臉色慘敗的站在他麵前,任由他一雙手抓著。


  寧南憂眉頭緊鎖,瞧她這般慘兮兮的模樣,沉聲問道:“這麽晚了,又下這麽大雨,你在院子裏作甚?”


  江呈佳不說話,整個人有氣無力的站著,覺得眼前的景象也模糊暈眩起來。還不等他問明白,她便撐不住朝著地上滑了下去。


  寧南憂見狀,心下猛地一跳,手忙腳亂的扔了雨傘,接住了暈過去的她,輕輕喚了兩聲,見懷裏的人沒動靜,便心急如焚的將她攔腰抱起,朝著北院衝了過去。


  奔至屋前,他用力將門踹開,緊緊抱著江呈佳入了屋內放在榻上,又慌慌張張的點燃屋內的油燈,關起門窗,這才坐在了榻前。


  江呈佳死死閉著雙眼,全身混合著雨水泥水以及血腥味,衣裳頭發濕透了,亂七八糟的黏成一團緊緊貼著她玲瓏有致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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