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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天命又如何?

  千珊跪於地,眼淚汪汪的朝她磕頭道:“多謝姑姑.……”


  雲耕麵露寂寥,雙袖一揮,消失在了一陣青白的光芒中。


  千珊抱著江呈佳坐於冰冷的地麵,有些心急的扶著她往榻上移去。江呈佳睡得十分沉,麵色一絲血色也沒有,蒼白的嚇人。


  千珊抽泣著,守在江呈佳身側寸步不離,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姑娘,您說您這是何苦?就算您知曉了姑爺的宿命……難道您就能改變什麽嗎?”她對著江呈佳喃喃自語道,胡亂摸了一把臉上的淚珠,起身站起。衣袖輕輕一拂,撤去了籠罩在北院之上的結界。


  結界解除,整個指揮府又恢複了生機,被仙法定了身的奴仆雜役通通緩了過來。書院屋內因法術撤去而突然覺醒的寧南憂猛地從倚著的背墊上倒了下去,摔得滿身接疼。他緩緩起身,隻覺得有些莫名,不知自己為何會摔下來,也不知自己為何就這麽睡著了。


  整座府宅之上,被一層濃鬱的仙氣環繞著,繚繞的仙霧之上,雲耕翔天而去。出於不忍,她還是為江呈佳留下了一片能夠護佑其靈氣不因天命而潰散的仙澤,並為她禱告,希望江呈佳能夠度過劫難。


  千珊急匆匆的從東院的古井中打了一盆子水,在爐中煮開後,便向北院衝了過去。


  榻上暈厥了的江呈佳,呼吸起先還算均勻,隻是到了後來,她慢慢不安惶恐起來,像是被夢魘住了一般。


  千珊端著水剛剛衝進了屋中,便見江呈佳猛地從榻上彈起坐直,睜大雙眼,額頭布滿了細細冷汗,麵色僵硬難看。


  “姑娘?”千珊驚喊了一聲,沒想到江呈佳這就醒了過來。


  榻上的女子呆滯的望向她,不說話。不知怎麽了,像著了魔一般,神情黯淡,雙眼無神。


  “姑娘?”千珊著急的又喚了一聲,看著她這半死不活的模樣,十分害怕道,“姑娘,你怎麽了?姑娘別嚇我.……”


  她放下手中的銅盆,撲到江呈佳身側。


  可榻上的女子一直沒有什麽反應,隻是呆呆的望著她。


  “姑娘?”千珊用手掌在她麵前揮了又揮,見她仍然不動,便探出手在她額間輕輕摸了一下,這才發現江呈佳的額頭燙的如炙熱的火爐般,驚的她收回了手。


  千珊心焦神懼,慌手慌腳的就要再往東院奔去,想為江呈佳煎藥並取冷水降溫。


  隻是,榻上的人順手拉住了她。


  千珊一頓,扭過頭,朝她看來。


  江呈佳兩眼失神空洞的望向她,輕輕道:“別走。”


  千珊被她這一聲喊得心顫,看著她如此狼狽的模樣,心窩子裏就像被狠狠插了一刀,叫她心疼萬分。


  “姑娘.……”千珊蹲下來,兩眼水汪汪的望著她。


  “我渴了。”江呈佳衝她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舔了舔幹涸起皮的唇,央求道。


  千珊立馬起了身,拎起一旁的茶壺,替她斟了一杯白水,端了過來。


  江呈佳接過茶杯,仰麵一飲而盡。


  之後便又沒了下文。


  “姑娘?”千珊小心喚了一聲道,“我去替您倒盆涼水,煮碗藥,您好好呆在這裏……”


  她想起身離開,江呈佳卻不肯。


  千珊有些疑惑的朝她望去。


  江呈佳低著眸,表情失落道:“千珊,若我這千百年來.……追求的結果.……依然如當年天帝悵堯所說的一樣.……該如何是好?”


  千珊一怔道:“姑娘.……是什麽意思?”


  “若我這千年來苦求的.……不可能實現。那麽.……你會不會怪我舍棄了南雲都,舍棄了從前為神時的那些情分,甚至讓你與我受了這許多的煎熬……可到最後卻是徒勞無功?”江呈佳麵露苦澀,低聲詢問道。


  這話打在千珊心中,叫她不是滋味:“姑娘瞎說什麽?我怎會怪您?姑娘待我這樣好.……就算我同您這些年受了許多苦,也是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嗎?可我.……不甘……不甘我多年所求都是空談。不甘我們做了這麽多努力.……也無法挽回結局。”


  江呈佳失笑一聲,沙啞著聲音道。


  “姑娘.……”千珊瞧著鬱鬱寡歡的江呈佳,麵色凝重道,“是不是……您在天命書所化幻境中看見了什麽?姑娘……怎會這樣想?”


  江呈佳沉默下去。雙腿屈起,將自己牢牢抱住,渾身發抖。


  千珊隻能安靜的陪在她身側。


  整個屋子寂靜的可怕。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很久,隻覺得外麵的天色愈來愈暗。屋子裏除了門前染著的那盞蠟燭閃著些光芒外,再無其他光亮。


  終於,江呈佳開口道:“千珊,你信不信……人可以撼動天命?”


  千珊沒反應過來,心裏也是咯噔一下道:“姑娘要做什麽?天命怎能撼動。天命書乃為天定,便是連天地共諸亦無法撼動……我們又怎麽可能……?”


  “可我不信。”江呈佳淡淡道。


  千珊被她突然打斷,一時之間想不到接什麽話,麵色也有些青白。


  麵前的這個小姑娘像是做了什麽決定,臉上的神情也漸漸從沮喪變得堅定起來。


  千珊不知她心中變化,更不知天命書所寫,但她一向信從江呈佳的決定,所以無論她下了什麽決定,千珊都會無條件的支持。


  “姑娘.……既然認為能夠撼動天書,那麽一定有著自己的想法。姑娘想做的事.……奴婢這些年.……也陪著姑娘做了許多違背天命、天規的事,不怕再多一條。姑娘有什麽想做的便去做,奴婢……會一直陪著您。”


  千珊自跟著江呈佳一起降落凡間的那一刻,便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將來結局如何,她不會有半句怨言。


  “謝謝。”江呈佳愁容一展,臉上露出幹癟癟的笑容。


  “姑娘無需同奴婢說什麽謝謝。姑娘視奴婢與千詢為家人。這份情誼,奴婢致死不忘。”千珊拍了拍她的手背鄭重的說道。


  “嗯。”


  江呈佳點點頭,凝眸望向她。腦海中生成的想法也愈加堅固。


  她不信天命,不信覆泱的命數隻能如此。她絕不會任由所謂的天命,斷送自己所期待的,渴望的。


  天道不公,她為了天下,險些喪命。而覆泱隻因天帝悵堯設計,便要落得個六道輪回,身中惡咒,永世不得好死的結局,如今還要因天帝的業障付出這灰飛煙滅的代價。這何其不公??


  江呈佳緊緊握住雙拳,眸中迸發出不甘的渴求。


  暗沉的夜色下,一顆經曆了挫敗、絕望的心靈再次複活。似乎因著那份放於心中的情,表露於外的意而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錯。


  這世間的情,既可救人,亦可殺人。正如它能夠給人希望,亦能夠給人絕望一般。


  書院中,寧南憂一身疲憊的上了榻,此時屋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他剛剛躺下,便因這敲門聲坐了起來。


  “何人?”


  “主公,是我。”


  季先之的沉穩平淡的聲音傳來。


  寧南憂靠在榻欄上,低聲問道:“何事?”


  “女君送來了夜宵.……您可要用些?”季先之小心問道。


  寧南憂皺起眉頭,腦海中浮現出晨時那丫頭的笑顏,心中有幾分貪戀,於是淡淡道:“送進來吧。”


  季先之小心推門而入,便見寧南憂已解了衣裳,倚靠在了榻上。


  “主公要休息了?那這夜宵?”他拎著手中的食盒問道。


  寧南憂歎了口氣道:“放在那裏吧……我不吃,沒什麽胃口。但……總不能辜負她的心意。本就爽了她的約,若連她送來的夜宵都拒之門外.……隻怕我下次再去,她便要將我轟出來了。”


  “主公當真不用一點?這夜膳很是好吃。女君特意煮了茶餐,還有熏茶蜜乳鴿.……都是些新鮮玩意兒。”季先之勸道。


  “罷了.……不吃。”寧南憂朝他望了一眼,又略有深意的朝外麵守衛的精督衛看了一眼,淡淡道。


  季先之讀他眼神,立即明白他是何意,於是點了點頭,將屋門帶上,朝外走去。


  停在屋外,季先之細品寧南憂方才的神情,目光冷然的望向階下的精督衛。


  方才,主公的意思,大概是要他防著些這階下精督衛。


  這些日子,李湘君總能得知寧南憂的蹤跡。


  他去了府外哪裏,去辦了什麽事,南陽閣那邊總是能得知一二。若說這精督衛中沒有被她籠絡的人,隻怕也難以解釋究竟為何她這樣了解寧南憂的行蹤。包括幾日前,江呈佳與李湘君鬧的哪一出亦是十分古怪。好端端的,怎麽精督衛偏偏聽於李湘君之話,在女君到了書院門前時……便現身?定是其中有人接應。


  季先之想定,緩緩下了台階,心中亦在想如何將這十幾人中,被李湘君籠絡的精督衛找出。


  而屋內,寧南憂抱膝坐在狹窄的榻上,眼巴巴的望著季先之放在一旁的食盒……最終還是抑不住肚中饞蟲,獨坐在案幾前,將食盒裏的各樣小碟子小菜以及半隻熏茶蜜乳鴿一掃而淨,隻是剛用完這些美食,才摸著圓滾滾的肚皮,口中便又開始回味起茶餐的味道來。


  江呈佳的茶餐為一絕,自從兩月前他們各自居院而住後,他便再未嚐過她親手做的茶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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