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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二章 置氣

  江呈佳被噎住話語,支支吾吾半響狡辯道:“我那時不是正同他置氣麽?一個月裏我都沒怎麽理他。”


  千珊卻反駁道:“那一個月裏.……明明是姑爺不理您……您就是想找姑爺說話.……也找不到。奴婢可清楚記得……您有一次還喝酒壯膽去尋姑爺。姑娘,奴婢都幫你記著呢!”


  眼瞧著千珊戳破了她的鼓麵,江呈佳立即羞臊起來,猛地一下從秋千上蹦下來,氣呼呼道:“千珊你是如何?將這舊事翻得如此勤快?”


  “奴婢這是實話實話嘛.……”千珊樂嗬嗬笑起來。


  江呈佳紅著臉,重新坐回了秋千上,垂下了頭,靜靜的盯著自己的腳尖瞧著,不再吭聲。


  其實千珊曉得為什麽江呈佳今日會有這樣大的火氣。


  她大概是心裏不平衡了。雖然江呈佳平日裏從不把君侯對李氏的親近掛在心上,但千珊曉得,江呈佳雖然不說,可心裏卻在意的很。縱然每次她都以君侯對李氏隻是利用的理由來安慰自己,可瞧見君侯與李氏同行或是親密,心裏一定還是有些酸醋苦澀的。


  李氏對江呈佳下毒,若無雀兒,恐怕她今日便沒了這條命。李氏這般欺負到她的頭上,江呈佳縱然設下圈套,卻也隻是將府中動搖不定的細作清理了幹淨。這府內上下內心不純之人的確都趕了出去,但……下毒的幕後主謀李氏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這若是換做以前的江呈佳,若是九重天或是南雲都中哪個小仙敢惹她,她必毫無顧忌且不留餘地的反擊回去,並讓那惹怒她的小仙在這八荒六道中吃不了兜著走。江呈佳本就是一個敢愛敢恨之人,從前活得瀟灑,絕不會讓自己受半點委屈。可自從悵堯暗害白禾神君,將其貶下凡後,她真是什麽委屈都能忍下去,隻要能讓覆泱歸來,她受再多的苦都不打要緊。在凡間,每每有人暗害於她,或是侮辱於她,她都將覆泱擺在心口最亮處,掂量著若是她反擊後,對覆泱會有什麽好處或是壞處,才敢行事。


  從前不拘於天地之束縛的江呈佳,在這數千年裏變得委曲求全小心翼翼,一切皆是為了覆泱。


  千珊看在眼裏,懂她如今的燥怒與不平衡。縱然君侯說過,絕不會饒了李氏這一回,可到了最後,他為了南陽之勢,隻能向李氏妥協,對她仍舊百依百順。


  若換作從前,膽敢下毒害她江呈佳之人,早不知被她一指仙法貶去畜生道多少回了。


  然而如今李氏施施然離開,毫發無傷,君侯竟還親自相送。江呈佳難免心裏吃味生怒,覺得不公。


  隻是或許她自己都未想清楚自己究竟為何突然生了氣,動了怒。


  千珊卻清楚。


  因為遷就,因為隱忍,因為始終求而不得,她的姑娘才會突然如此。


  或許這隻是江呈佳的一個小小情緒,但千珊卻記下了。李氏膽大如斯,日後她絕不會讓此人在凡間舒坦的過日子。


  江呈佳如今雖不是個計較的人,可千珊卻是。


  她記仇且護犢子。


  此刻她雖笑著,心裏卻將日後折磨李氏的方法想了八百遍。


  千珊想定了,朝江呈佳望去。


  隻見她低著頭,安靜坐著在秋千上一動不動,不知此刻在想些什麽。


  沒過片刻她那張通紅的小臉便慢慢平複了下來,整個人也不似方才回來時那般焦躁,喚了聲千珊,便起了身正預備回房中小憩一會兒。還未至門前,乍聽北院外傳來嘈雜的吵鬧聲。


  她頓下腳步,立於門前,有些好奇的往院門前望去。


  季先之帶著一眾家仆,扛著寧南憂書房裏的衣箱與書卷浩浩蕩蕩的往北院裏行來。


  這一行七八個精裝男子,繞過院前照壁,齊刷刷朝內堂走來,行至台階上,瞧見站在屋房前呆若木雞的江呈佳,紛紛大聲喊了一句:“女君安好!”


  江呈佳見他們抬著這許多東西,腳下自動讓了幾步,又聽他們異口同聲向她問安,被這震耳欲聾的喊聲嚇了一跳,連忙道:“安好安好.……”


  仆役們將東西放置屋中收拾好,江呈佳便乘機將季先之拉到一邊,悄悄問道:“季叔這是作甚?怎得突然替我置辦了這麽許多東西?”


  季先之抬著眉頭,一勾唇笑嗬嗬道:“女君難道沒看出來這些衣箱與書卷是君侯的嗎?”


  “呃?”小姑娘又吃了一驚,朝屋子裏忙碌的仆役們望了望,特意看了一眼他們手中抬著的衣箱,這才認出是寧南憂書房中擺置的黃梨木箱。


  “他將東西都搬到我這作甚?”江呈佳皺一皺眉頭道,“他要搬回來住?”


  季先之含著笑點點頭道:“自是如此.……”


  看著麵前的季先之揚著和藹親切的笑容,江呈佳卻好像並不怎麽高興。


  “君侯他人呢?怎麽未曾同季叔你一同過來?”她詢問道。


  季先之即刻答了一句:“君侯去了書房,正批閱卷宗與公文呢。”


  這個中年男人指揮著仆役們擺置衣物與書卷,回答時並未主意江呈佳的神情。


  “季叔。”


  忽聞她輕喚了一聲,季先之抽空看了她一眼,揖手拜了拜道:“女君有何吩咐?”


  “叫他們都停下來吧。”江呈佳冷淡的說了一句。


  季先之怔住,遲疑了一會兒反問道:“女君.……說什麽?”


  “讓他們停下來。”江呈佳耐心的重複了一遍。


  季先之雖不解其意,但應了她的要求,朝屋中喊了一句:“都停下來吧。”


  “女君.……要做些什麽?可是下人們擺置的位置不對?”他躬身輕問道。


  他瞧著江呈佳此刻麵無表情的盯著院子裏的柳樹,便覺她此刻的心情應是十分不悅的。


  見她半日沒有回音,便再問了一句:“女君究竟有何吩咐?”


  “讓他們把東西都搬回去吧。”小姑娘淡淡的說著,眼中毫無波瀾。


  季先之啊了一聲,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江呈佳轉頭瞅了他一眼,微微勾起一抹笑道:“君侯他這樣繁忙……連搬回北院都不能親自來看……既是如此,也不必搬回來了。君侯前幾個月住在書房不是很好嗎?起身便能處理卷宗案冊,累了便能去睡,這樣方便又何必搬回來?”


  她似乎堵著氣,臉上掛著的微笑此刻竟然有些駭人。


  季先之隻感覺周身一股冷冰冰的寒氣環繞著,令他不敢反駁半句。


  “搬吧,季叔,都原封不動的將這些東西搬回書房。”江呈佳不客氣道。


  “女君.……這樣……”季先之猶猶豫豫說了幾個字,話還沒說完,江呈佳便又搶著道:“他什麽時候親自來了,什麽時候再將東西搬進來。季叔若是覺得沒法交差,那我便喚我院中的幾個婢子來搬了。”


  季先之滿臉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千珊曉得江呈佳此刻正因君侯明知她不悅卻並沒有及時追來北院,甚至於如今將書房的東西搬回北院也沒有親自來而生氣。


  瞧著場麵有些尷尬,季先之彷徨不知怎辦,便急忙上前解圍道:“季叔可先命他們將東西擺在院中,待夜裏君侯歸了北院,在收拾也來得及。”


  這話說完,江呈佳立即瞪了她一眼道:“你倒是很會為我做主了?若他今日夜裏才來,便也不必入這個院子了。”


  她冷著臉,很是不高興。


  千珊聽到這話,心裏也是愣了一愣,不知所措起來。


  “季叔若覺得不好交差,那我走便是了。今夜我去母親屋裏侍疾,不歸了。”江呈佳冷眼看著他們。話剛說完,便提著裙擺咚咚咚下了台階,獨自一個人朝院子外走去。


  千珊傻愣愣的站在門前,同季先之一樣不知此刻何為。


  江呈佳氣呼呼去了南院。


  季先之無奈至極,命仆役們暫時放下手中的活,容他前往書房稟報一聲。


  千珊見他也匆匆離開,便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看著此刻亂糟糟的屋子道:“不必等主公回話,或是女君回來處置了……你們按照從前的格局擺置便行。”


  她雖這樣吩咐了,仆役們此刻卻並不敢動了,生怕女君突然歸來,瞧見他們還在繼續歸置主公的衣物。


  千珊蹙著眉頭道:“愣著做甚?難道要我來替你們整理嗎?”


  她這一聲喝,讓七八個仆役各自相看了一眼,才陸續點頭應了一聲,繼續手頭之事。


  千珊立在屋前,長歎一聲,抬了腳下了屋階,即刻朝南院尋江呈佳去了。


  季先之匆匆趕到書院,寧南憂正領著整理好的竹冊卷軸往外走,見他如此急匆匆的朝書院奔來,不由鎖著眉頭道:“出什麽事了?季叔怎得這樣著急忙慌?”


  季先之停在門前,恰遇見了寧南憂,連忙三兩步上前躬身一拜道:“女君不允,您將東西搬回北院,說……您若是沒有親自前往監看仆役們歸置衣物與書卷,就不必歸北院了。”


  “這是什麽話?”寧南憂擰著眉頭,以為季先之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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