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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六章 拜見

  宋陽遂即從懷中掏出一塊季先之在他離開前交予的玉令道:“我乃女君侍衛宋陽,奉主公之命,前往廣州尋人,如今已將人帶到……還請諸位兄弟放行。”


  為首的那名軍士,半信半疑的接過宋陽手中的玉令,仔細辨認一番,又細細打量了這個獨眼少年一陣,這才朝後頭圍堵著的一群人揮了揮手,示意放行。


  宋陽衝著那軍士抱了抱拳,以表尊敬,遂帶著身邊的高大男子往林子裏走去。


  彼時,江呈佳正陪著寧南憂在雅韻閣中同蔣太公與顧安說話,正聊到宋陽前往廣州之事,言說十日已過,怕是他未曾尋到另一半玉石印章的主人,才至今未歸。


  說起來,顧安便露出了些失望的神色,坐在一旁有意無意朝江呈佳看過來,似乎想問些什麽。


  寧南憂不動聲色將他這些神情收入眼底,又轉眸瞧了一眼端直身板坐在對麵的蔣太公,思緒繁雜。


  這位頭發花白,卻依舊精神抖擻的老君侯此刻卻氣定神閑道:“顧大人與君侯倒也不必太過著急.……那少年雖並未按照約定十日趕回,卻並不一定未辦成此事,想來.……是路上有什麽事耽擱了才稍稍晚了一些。”


  江呈佳聽著他們的對話,默不作聲,端起茶壺替他們幾人斟了杯涼茶,正想著如何讓千珊與宋陽取得聯係,莊院的門房便急匆匆來了內院,跪地而報:“主公,宋陽已到!他身邊還跟了一位持有半枚玉石印章的行軍之人。”


  寧南憂略蹙著的眉稍稍展開,眸光輕輕轉動,應了聲道:“直接將他二人帶來內院。”


  “喏。”門房小廝起身往外院而去。江呈佳心中卻有些驚詫。寧南憂竟這麽容易便將宋陽放到內院來與顧安、蔣善相見?難道已經放下心中疑慮了麽?


  她垂著眸,手捏著茶杯把玩,濃密的眼睫遮住了她的眸光,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寧南憂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透著黑色流光的眸子微微沉了沉。


  獨眼少年跟在門房身後,帶著人朝內院行來。待行至雅韻閣院前照壁時,才覺有一絲緊張。他停在月門前,深呼了一口氣,轉身對身側這位體格健碩的老者道:“樊將軍……要見您的人已在內堂候著。”


  這名老將軍點點頭道:“一路辛苦小公子了。”


  宋陽與他走進內院,遠遠的便瞧見堂前坐了四人,高座上的那位似乎是也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


  他未敢多看幾眼,行至堂前時,便抱拳垂頭,在院子裏跪下拜一禮道:“屬下宋陽,向主公請罪,未能按時而歸。”


  內堂遮了些光,又有竹簾散落下來擋著,裏頭有些暗沉。


  院中沉寂幾分,有人開了口:“起來吧,後頭跟著的可是另外半枚玉石印章的主人?”


  樊將軍站的離內堂有些遠,為得小公子的主人家允許,他也不敢擅自上前多言,聽裏頭傳來了一名青年的話音,便猜測此人乃是宋陽之主,這才躬身而拜上前兩步抱拳卻不屈禮道:“秉這位男君,在下正是另外半枚玉石印章的主人。”


  青年又問:“印章何在?可否請前輩遞來一觀?”


  樊將軍遂即從懷中掏出玉印,落落大方道:“自是應該印證。”


  他將玉印交予前來討要的小廝,便又垂下頭等待。


  沒過片刻,內堂便傳來了一陣緩慢穩健的腳步聲,有人踏過門檻,下了階梯來到了他的麵前。


  樊將軍一怔,微微抬頭,瞧見那張雖已長滿細紋,飽經滄桑,眼窩深凹的熟悉麵龐,登時怔住,一時難以言語,一腔激動熱情在心中膨化。


  他鼻間一酸,即刻跪地抱拳朝麵前人鏗鏘有力地喚了一聲:“主公!時隔多年……屬下竟真的有幸再能見到您。”


  蔣太公見他跪下,立刻上前兩步,將他扶起,亦是熱淚盈眶道:“多年不見,你消瘦了許多,這許多年,辛苦你了。”


  “屬下能替君侯行事,無論付出多少都在所不惜。


  隻是……屬下不明,您……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廣州有傳言說.……君侯您被那烏滸王孟災所擒.……生死未明。五日以前,這名喚宋陽的小公子拿著您的信物來三水巷中尋我,要我跟著他前去見一人.……我看著那半塊玉石印章,還覺難以置信.……仔細盤問這小公子許久,才敢同他前往此地。卻未曾聊到,這小公子要帶我見的人竟是您。”


  樊將軍兩眼含淚,問起此事,隻慶幸當初自己信了宋陽的話,來到了此地,這才能見到關內侯。


  “我如何能安然無恙的在這裏出現……這事說來話長。如今,我讓宋陽小公子尋你前來此處.……是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我知你這些年宋宗對你頗為依仗,隻是今日因我的事情,讓他對你起了疑心。所以,也想著趁著這次機會,讓你徹底從宋宗手下逃脫出來,避免往後的危險。”蔣太公聽他問起正題,便將老友相見的寒暄暫且放在了一邊,轉了話鋒說道。


  “主公有何囑托,但憑吩咐。”樊將軍多年來一直聽命於蔣太公私下之命,潛伏在宋宗身邊,秘密調查著宋宗販賣人口與糧草、軍火以及鹽鐵走私一事。他隱藏身份多年,一直勤勤懇懇為宋宗行事,同時也暗中將宋宗在廣州四處買下的黑鋪子都依稀記錄了下來,但他無法接觸到核心之處,因而所記載的店鋪與據點七零八碎,且都是宋宗並不是非常在意的據點。這讓他十分著急。然則,五年前,陛下為加強對廣州的控製,將原來的合浦郡分成了南北兩個部分,合浦北部仍舊命名為合浦郡,南部則以高涼縣為郡治而沿用高涼之稱,命名為高涼郡,並將刺史府從原來的合浦郡治移至高涼郡治——高涼鄉。在闔府上下向高涼鄉遷移時,宋宗的車隊遭遇了刺殺。樊將軍在此次刺殺中以身擋箭,救了宋宗一命。令宋宗頗為感動,這才在四年前被宋宗高涼當地一家胭脂鋪,開始暗中接管宋宗那些肮髒黑暗的交易。


  可,自兩月以前,臨賀傳出蔣太公被孟災所擒之事後,樊將軍因擔憂關內侯以及蔣氏一族安危而心神不寧,又私下調查臨賀一事,被宋宗的心腹察覺,因而遭到宋宗懷疑,這才自高涼遣送去了鬱林。


  “樊彥,我且先問你一個問題.……這許多年來,你在宋宗處.……查訪他私下交易的那些髒錢髒幣,是否極為恨之惡之?”蔣公並未著急將正事展開,先是問了他這一問。


  樊彥麵露憎惡與慚愧之意,抱拳道:“屬下每每替宋宗行那些肮髒苟且之事.……都覺愧對樊家列祖列宗……實在無顏麵對老父。然,若無人四處打探,宋宗之罪隻怕再過十年也無法被揭穿,放在太陽底下,讓世人瞧一瞧他的正麵目。屬下在鬱林的每一日,都希望君侯您……能寄信前來,告訴屬下一切準備妥當,我們可以揭發宋宗這些年的罪孽……”


  他說得極為堅定,那副對宋宗厭惡至極的模樣,看上去並無佯裝之意。


  其實蔣善無法確定樊彥在宋宗身邊潛伏七年之久,是否心誌抱負依然如十年前那般堅定不移?所以方才那番話隻是為了試探。如今瞧他如此固若磐石的態度,便放下一顆懸著的心,說道:“今日,我便告訴你,一切準備妥當,宋宗這廝,活不過明年春日。”


  “當真?”樊彥那雙深邃,曆經滄桑的眸子閃耀著一絲光亮。這些年,他跟著宋宗做盡壞事,每每想要出手相救,卻總能被宋宗識破,到了後來,為了接觸宋宗走私與販賣的核心機密,他隻能一忍再忍,看著廣州子民、百姓痛不欲生,家破人亡數不勝數,心中總有愧疚難以抒發。此刻聽蔣善如此說,忍了多年的那股怒意全都轉化成了期盼,希望他能夠帶領自己親手出去宋宗這個毒瘤。


  “千真萬確。在說正事之前,我需帶你見三個人。”蔣善握著老友這雙粗糙蒼老的手,認真嚴肅道。


  “何人?”樊彥追問。


  蔣善領著他入了內堂。


  而內堂中候著的三人也紛紛起身,向蔣善與樊彥恭敬行一禮,以表晚輩對前輩的尊敬。


  “顧大人?”樊彥第一眼便瞧見了立於內堂右側的青年,甚是驚訝道:“沒想到顧大人也在此地.……這麽說.……君侯您一家.……都相安無事麽?”


  蔣善點了點頭道:“不錯.……我與顧大人之所以能夠全須全尾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全憑他,淮陰侯一手策劃.……”


  樊彥順著蔣善所指,朝寧南憂望去,更是驚訝道:“沒想到竟然是淮陰侯將您帶到此地嗎?”


  “不錯,若非淮陰侯一手謀劃,我恐怕真的栽在孟災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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