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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二章 段從玉

  憑著方才的聲位判斷,江呈佳挑了一扇門,悄悄踏過門檻走了進去。


  她方才仔細留意了關門的聲音,這幾扇木門的關門聲皆有細微的不同之處。於是方才細聽了緋玉公主與段先生離開的扇門吱呀聲,推測他們二人是從最右邊的那扇木門離開的。


  主仆二人自木門後又來到了一處暗室。


  這間屋子的光更為稀少,隱隱的江呈佳聽見整個地下山洞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腳步聲,還有幾聲急吼吼的喊聲:“東邊南邊都查過了.……皆沒有發現賊人的蹤跡。”


  千珊心驚膽戰的在後頭跟著,生怕有人突然跳出來發現了他們


  江呈佳在這間更為昏暗的內室裏摸索著,逐漸地,她又摸到了一扇門。


  她大著膽子打開了那扇門,便來到一處青石台階下。


  “怎麽又是台階?”千珊呢喃道。


  江呈佳皺了皺眉頭,提著裙擺朝台階上頭走去。


  越往上走,光線便愈加的強烈,江呈佳曉得.……或許她們是尋到了另一處通往外麵的密道。


  兩人攜手走出了這條甬道,站在地麵時,正有一隊巡邏人馬朝他們這邊湧來。


  江呈佳急忙抱住千珊,腳下輕輕一點,飛到了一旁的蒼蒼雲樹之上。


  站在高處,她才發現這裏是何處。


  這裏正是方才那男子鬧事的巷口裏第一家民宅。


  江呈佳驚詫道:“沒想到這暗室.……竟然通著這麽多地方?”


  千珊更是驚歎道:“奴婢曾聽聞……廣信城中央有一片廢棄的民宅……隻是雖然廢棄,可官府卻不容拆卻。反而將這片民宅造成了店麵鋪子,租於行商之人……沒想到.……這個廣信縣令胡光不允拆除此處民宅重造的緣由竟是為了給宋宗提供暗莊買賣的交易據點?”


  江呈佳噤聲道:“噓……來人了。”


  千珊頓了頓,閉上了嘴,腦袋從枝椏縫隙裏探了出去。


  隻見朝著他們正麵而來的巡邏隊四處查找無果後,便從方才他們出來的那條甬道湧了下去。


  急促的腳步聲消失在甬道後,一個身影鬼鬼祟祟的從南邊的院屋中跑了出來。


  “主子!是宋宗!”千珊驚道。


  江呈佳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一雙眼緊緊盯著那人的一舉一動。


  隻見他溜到了一間屋子前,慌慌張張的敲了敲門。


  那屋子沉寂片刻,忽然從裏頭打開,一個人從裏頭走了出來。


  隻聽宋宗開口朝那人質問道:“我問你,段先生與兩位主公是否要將我棄之不顧了?”


  那人猶疑片刻沒有答話,宋宗麵露憤慨之情,上前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襟惡狠狠道:“你去告訴姓段的,我早知他會如此,賬簿如今在我手中,若他敢讓我做這替罪羔羊,那麽也別怪我翻臉無情!”


  借著,她們便聽見被揪住衣襟的人用驚異口吻質疑道:“什麽?你何時.……你何時將賬簿拿走的?”


  宋宗冷笑一聲,將那人狠狠往地上一推,哧道:“你以為就他姓段的會耍手段麽?我告訴你,當初兩位主公與我通信,命我劫持緋玉公主的書信,我也藏著呢。若是他們敢將我一人推出去,那麽我便將這些東西交到淮王殿下手中,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即使我死,也要拉著那姓段的一起下地獄!”


  “你……莫要激怒了段先生。他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做得出來又怎樣?狗急了還會跳牆咬人呢!這許多年,我在他們身邊,連條狗都不如……大難領頭,他姓段的想將所有罪責推到我頭上。我告訴你,沒門!”宋宗氣憤道。


  江呈佳透過樹枝的縫隙瞧見宋宗將屋裏那人狠狠踩在腳下怒道:“告訴我!姓段的在哪!”


  那人被狠狠踩在地上,整個人動彈不得,滿臉漲血通紅道:“我也不知.……我隻知道……周源末手下的朝陽遣派了人……在郊外等候,隻怕段先生已經帶著人從這裏離開了。”


  宋宗卻並不信,他再次用力跺了那人一腳道:“高鬆!你還不說實話!這片廢棄民宅裏留有那麽多證據,他怎麽可能那麽快便離開此處?”


  那名被宋宗喚作高鬆的男子,憋著氣,壓著聲音道:“我……我沒有騙你。段先生他或許早就準備棄了此處.……將所有對兩位主公不利的證據全都毀了.……如今這整片宅院恐怕隻剩下指正你的四證了!”


  “段小人怎敢!”宋宗生暴戾之心,一腳重重朝高鬆跺去。


  躲在樹上的江呈佳隻聽見那人嗚咽了幾聲,便再沒了動靜。


  宋宗憤然從此院中離去,轉而奔入一條小道之中消失了蹤影。


  江呈佳帶著千珊急忙飛身而下,匆匆追上去。


  那間敞開木門的屋子裏,名喚高鬆的男子此刻滿臉鮮血,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整個人抽搐著,沒過一會兒便止了呼吸。


  千珊與江呈佳沒有時間在這裏停留,隻是匆匆瞧了那人一眼,便朝宋宗消失的甬道追來了過去。


  還沒追上去幾步,便聽到宋宗怒罵的尖叫聲從甬道的另一側傳來:“段從玉!若我出事!我的人便會即刻將兩位主公招兵買馬的賬簿與通敵叛國的書信送至淮王手中!你們膽敢對我如此!我也不怕魚死網破!段從玉!你聽到了嗎?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江呈佳與千珊立即跳道了牆頭,多了起來。


  好在,這片民巷中多的是古樹……繁密的枝椏反倒成為了她們二人躲避的最佳處。


  宋宗未行兩步,便已被那名喚作段從玉的男子所安排的人手抓住。


  此刻他正張牙舞爪的掙紮著,漲紅著臉做最後一絲搏鬥。


  江呈佳念著段從玉這個名字,心中起了一絲駭然道:“段從玉……?那段先生竟然是段從玉?”


  千珊迷惑道:“姑娘曉得此人?”


  “建康四年,他因觸魏帝逆鱗,而被判流放。因他根骨極傲,為官時清廉正直,其詩作極佳,在大魏文壇上也小有名氣,兄長總說起他。後來聽他死於流放途中,兄長還特地派人去打聽。隻曉得……他的屍身的的確確被送往了本家.……卻不知他原來並沒有死,而是被緋玉公主偷梁換柱,救了出來?”江呈佳說著她知道的這些,此刻心下驚駭至極。


  她未曾料到,存於兄長書信中的那位品格高尚,才富五車,憂國憂民的段從玉如今竟然……在此地替付博與馬月做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借著夕陽落下的霞光,江呈佳瞧見了牆頭那邊的情景。


  段從玉從對麵的宅屋中緩緩走了出來,負手而立。


  年輕的俊容早不複少時的英氣,如今隻剩陰冷與仇恨。


  “宋宗。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在賬簿上做了手腳麽?你太天真了。竟以為……我不會留意你的這些小動作?”段從玉坦然從容的笑道。


  被幾名彪形大漢牢牢控製住的宋宗失聲叫道:“什麽?”


  “你的人……早被我截下,隻恐如今身首異處……孤魂不知何所歸處……哭訴著要找你這個債主報仇呢?”段從玉陰森森的說著。


  宋宗氣的渾身發抖,不斷搖著頭道:“絕不可能!我所做之事,天衣無縫,你怎麽可能察覺?怎麽可能!姓段的,你想詐我是也不是?我宋宗可沒有這麽蠢!我不相信!”


  段從玉冷哼一聲道:“信不信都由你.……”


  “將他押入禁室之中,監禁起來。”段從玉毫不留情的聲音響起。


  宋宗尖叫著咆哮著,掙紮著道:“段從玉!你如此冷麵無情!你會遭報應的!就算我死!我亦會化作孤魂惡鬼,找你索命!”


  段從玉轉身離開的聲音頓了頓,冷笑道:“宋宗.……你應該想到的……我並不怕你找我報仇。若非是你,我當初又怎麽可能觸了陛下逆鱗,落得如今這樣的下場.……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宋宗不斷掙紮著,尖叫著,隻是將他牢牢鉗製住的彪形大漢根本不給他逃脫的機會,他便這樣硬生生被拖走。


  江呈佳瞧著那站在屋門前望著院中蒼樹的段從玉,心上身上忍不住起了一層又一層的寒意。


  她不知段從玉究竟經曆了些什麽。怎會變成如今這樣?


  但眼下,顯然不是她感懷的時候。


  她瞧見段從玉在院中站立了片刻。右側的廊道裏便奔來一人朝他單膝跪地而報道:“先生.……高鬆……死了。”


  段從玉明顯顫了一顫。遂,她聽見段從玉道:“好好葬了吧。”


  “喏。”


  緊接著,那人又道:“段先生,柴火與火油都已沿著牆角鋪好了.……牆屋四處都澆了滾油.……何時動手?”


  段譽沉吟片刻,似是在想什麽。


  片刻後他冷冷道:“天一黑,立即放火。”


  “那些姑娘.……可要全都殺了?若是讓她們逃了怎麽辦?”那人又問。


  “不必殺了。這燃燃火勢,她們也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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