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八章 拚命
這穿著麻布灰袍的青年男子,敞開了木門,將他們兩人引了進來。
寧南憂隻覺心口湧起一陣感激,又朝此人拜謝道:“多謝醫者救命!”
青年男子擺了擺手道:“不必謝我。既然是要抓藥.……還請將單子拿來?”
寧南憂便急忙從懷中掏出了孫齊寫的單子交到了青年的手中。
這男子略掃了兩眼單子,便去裏頭的藥櫃與麻布遮起來的鋪子上按方抓藥去了。
寧南憂就在前堂等了片刻,瞧著外頭的夜色越來越深,他心裏也越來越不安。
不知現在江呈佳到底如何了?
少頃,青年男子提著兩袋紮好的藥袋走了出來,遞給了寧南憂,並囑咐道:“我瞧閣下給得單子上……是保胎藥與驅寒藥……切記,這兩幅藥不能同時服用。還有一事.……你這藥中有一味野靈芝,我此處並沒有。”
寧南憂急忙問道:“那……這野靈芝在城中哪一處藥鋪有得賣?”
青年男子想了想,凝著眸子道:“想來,城中除了濟世堂再沒有別的醫館有了……它家前幾年,便將野靈芝全都買斷了……別家藥鋪就算是想要買貨,也不知去哪裏買。”
寧南憂一怔道:“濟世堂?”
青年男子點了點頭又道:“不過.……我瞧著濟世堂後頭那片廢宅好似是失了火……恐怕今夜你去敲他們的門,裏頭的人也不會給你開門了。”
這話令本就著急上火的寧南憂更為急切起來。
他垂下眼眸,竟慌張不知所措起來。
青年男子見他如此懼怕慌張,便沉了沉眸子道:“我倒是知道一處有這野靈芝。”
寧南憂連忙問道:“向醫者請教,若醫者告訴在下哪裏還有野靈芝……在下必將重謝。”
青年男子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告訴你的地方……並不是這城中的某處藥鋪醫館。能不能拿得到這野靈芝,還得靠你們自己。廣信城北處有一座高山名為浣崖,高山崖壁之上是野靈芝生長的絕佳之地。到那,你便可以尋到野靈芝。”
寧南憂沉了沉眸子,沒想幾時便衝著他點了點頭道:“多謝醫者告知,在下這便告辭了。葉榛結賬。”
話語間,此人已急衝衝朝外頭衝去,抓住韁繩,縱身一躍,便騎在了馬上朝城外奔去。
葉榛給了錢,還沒來得及上馬,便見寧南憂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
青年男子有些訝異,瞧著這對主仆離開,眸色愈發暗沉下去。
他關上了門,靠著門框靜了好一會兒。鋪子裏頭便傳來了一聲喚:“唐曲.……人走了?”
寧南憂尋到的醫者恰好正是城勉的手下唐曲。
“走了.……公子,你可以出來了。”
唐曲應了一聲,朝藥櫃那邊看去,隻見一個白袍青年從檀木藥櫃的後頭緩緩冒出了頭。
唐曲急急忙忙走過去,推著白袍青年的木輪小椅從圍成一圈的鋪子裏頭走了出來。
“唐曲,你在想什麽?”城勉見唐曲一直低眸不語,便覺奇怪,遂又聯想起方才敲門的人,便皺著眉頭問道:“可是方才那人有問題?”
唐七點了點頭道:“不錯.……屬下……認識那人。”
城勉訝異一聲道:“是何人?”
“這個人……公子你也認識。”唐曲慢慢道。
城勉更驚訝了,他疑惑道:“那人自稱為行商之人……怎會與我相識?”
唐曲一字一句吐露道:“因為此人是假稱行商之人。他是淮陰侯寧南憂。”
城勉失聲道:“什麽?淮陰侯寧南憂?他……?”
白袍青年忽然沉寂,似是在努力平靜著心中那股波瀾。
片刻後,城勉開口道:“不算驚奇.……若是寧南憂出現在此地,那麽今夜濟世堂後巷廢宅著火,以及城門封鎖之緣由都可以解釋了.……唐曲,你在奇怪什麽?”
唐曲道:“屬下隻是奇怪.……傳聞言,淮陰侯與成平縣主.……即江呈軼江主司之妹江呈佳關係並不好.……怎麽今日他會如此慌張地替她求藥?”
城勉歎道:“怕是為了江女腹中胎兒吧?你方才不也說……江女懷孕了嗎?”
唐曲更加不解道:“那就更奇怪了……淮陰侯難道希望江女誕下他的子嗣麽?他不應該防止這樣的情況發生嗎?公子.……淮王寧錚是個多麽小心謹慎的人,您不是不知。他又怎麽會準允江女生下帶有江氏血脈的孩子?”
城勉低下頭,亦覺得有些奇怪。
他認為唐曲的確說的不錯,這實在有些奇怪。
就在他們二人為此事起疑的同時,宋宗私宅中,昏厥不醒的江呈佳忽然發起高燒。
千珊守在她身側,猛然驚覺此事,立刻喚來了孫齊診脈。
孫齊替江呈佳探過脈搏後,臉色變得異常凝重道:“女君的傷已經開始惡化了……五髒六腑之內血虧不已,加上她從前的傷與奇毒……此刻若再不用藥,不僅連腹中孩子保不住……便是連她都會有性命之憂。”
千珊難以置信道:“女君怎會傷得如此嚴重?”
孫齊歎息一聲搖了搖頭,跪在一旁,無計可施。
千珊衝到外頭,抓住守在門前的精督衛就問:“主公抓藥回來了嗎?”
精督衛被她之神力下了一跳,立即搖了搖頭道:“還沒有任何消息。”
千珊急得直跺腳,最後忍不住自己衝出去,想要為江呈佳抓藥。
誰知季先之卻死死攔住了她道:“你最好莫要在此時出去。城內四處皆是官兵,沒有君侯的允準,閑雜人等皆不可隨意走動.……你就算去了,也沒辦法入集市為女君抓藥。”
千珊氣憤道:“難道就讓我在這裏幹等著嗎?季先生!你曉得孫醫令方才都說了什麽.……我家姑娘她支撐不住了!”
季先之見千珊如此火燒火燎,便無奈道:“我曉得孫醫令說了什麽.……然則,你現在出去,也沒有辦法救女君。你何不如相信主公?他會將藥帶回來的。”
千珊氣急敗壞,全然不顧這裏是何處,她在哪裏,徹斯底裏的吼道:“要我相信君侯?如今,我家姑娘變成這副模樣……難道不是君侯害得麽?若非他當初不信我家姑娘.……若非他當初設計讓我家姑娘曉得宋宗出逃,他負傷追捕.……我家姑娘會不顧一切的去尋他嗎?
季先生!你以為我家姑娘是為了去尋宋宗的麽?她分明是害怕君侯受重傷前去追捕會有不測……才連想都沒想,便追了出去!可是,結果呢?姑娘不知自己有了身孕.……差點失了這個孩子。為了查明真相,還她自己一個清白,又差一點被人玷汙!難道你現在還要我相信君侯?他多麽不可靠,才會令我家姑娘受如此奇恥大辱!又受這樣重的傷?”
千珊已經完全失控,此刻滿心滿眼兒的想著江呈佳,替江呈佳鳴不平,隻覺心中窒息一般的疼。
讓她如何瞧著江呈佳這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榻上?
千珊這樣以旁觀者的身份看了一世又一世。每每江呈佳受了傷,哪怕心裏血流成河,哪怕身中奇毒壽命遞減.……她也隻是躲起來自己舔舐傷口,度過最難熬的時刻。
她隻是想要將自己所愛帶回家罷了,可老天卻是那麽不公,讓她一次又一次地受傷,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
千珊替她覺得不值。這一千八百多年來,無論江呈佳如何努力……最後都會因為覆泱轉世對她的不信任,而將她費盡心力所籌謀的一切全部瓦解,讓一切再回零點。
季先之被千珊此刻的怒火所驚,他一言不發地聽完千珊所言。
正要說話時,卻瞧見廊下跌跌撞撞走來一人,像是將方才千珊的話全都聽入了耳中,此刻麵龐的血色全無,神情恍惚,整個人失魂落魄。
季先之心中一驚,急急忙忙繞過千珊,迎上前去。
千珊怒吼了一番話,便見季先之露出訝異神情朝她身後看去,於是也跟著轉身朝甬道的另一頭望去。
隻見昏暗的甬道裏,點著的幾盞蠟燭不停搖晃著。一個玄衣青年衣衫襤褸地站在她的對麵,清俊的臉頰上有著兩道極深的傷痕,此刻站著,仿佛搖搖欲墜。
千珊一愣,盯著他手中拿著的藥包,心中大喜,便什麽也沒想,衝上前去,奪過藥包二話不說去了江呈佳此刻沉睡著的廂房找孫齊去了。
她這用力一奪,卻將早已精疲力竭的寧南憂徹底拉扯著摔倒在地上。
季先之驚呼一聲,急忙跪地將他扶住,這才發現寧南憂身上到處是劃痕與傷口。
他有些氣極,朝著跟在他身後的葉榛怒道:“怎麽回事?主公怎得全身是傷?”
葉榛對上季先之那雙怒氣蓬勃的眸子,有些恐慌道:“主公.……主公非要前往城北的浣崖為夫人摘取野靈芝.……屬下攔著了.……可是沒攔住。屬下趕到時,主公便已經渾身是傷的從山中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