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回】協同查訪指揮府
江呈軼定了定神,向他行禮一拜道:“臣隻希望殿下日後行事,切莫如此武斷,萬事需得自己了解清楚了才能決斷。”
寧無衡應道:“學生受教了。”
竇月闌在一旁聽著二人說話,渾身上下出了一身冷汗,瞧著這兩人不打算繼續論下去,這才得以鬆了一口氣。
三人隨行者不多,驛站離指揮府亦不遠,兩柱香的功夫便抵達了寧南憂的宅邸。
江呈佳與寧南憂等一行人在今晨接到太子即將駕臨消息後,便早早的等候在了門外。
此時此刻,指揮府門前,這位身著指揮使朝服的青年領著全院上下向緩緩行來的太子之駕,恭恭敬敬的行拜賀之禮。
“臣等拜見太子殿下。”屋前一眾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江呈軼站在太子身後,微微彎腰作揖,向寧南憂拜道:“下官見過淮陰侯。”
寧南憂衝他微微頷首,以表謝意。
站在他身後的江呈佳,一直低著頭拘著禮。
寧無衡此時道:“六叔近來可一切安好?”
寧南憂見他詢問,麵色淡然道:“回稟殿下,臣一切都好。”
太子微微頷首,目光又轉而看向了他身後的江呈佳,跨出一步朝她而去,輕聲道:“嬸嬸可安好?”
江呈佳這才抬起了頭,向他拘禮道:“臣妾多謝太子關懷,臣妾安好。”
一番噓寒問暖,寧南憂這才將太子等人迎入府中。
江呈軼得了太子允許故意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頭,江呈佳亦悄悄落後於眾人來到了他的兄長身側。
兩兄妹時隔一年相見,其實悶了許多話要說,隻是礙於當前,也不敢深聊。
“兄長,許久未見……你看上去消瘦了許多。”江呈佳見麵前男子下顎弧度有些削減,眼窩也凹下去許多,便不由心疼起來。
江呈軼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笑著安慰道:“我日日吃飽喝足,何來消瘦一說,定是你許久未見我了,出現的幻覺。”
江呈佳隻覺得眼睛裏有些酸澀,接著問道:“兄長,沐雲在京城可好?”
江呈軼點點頭道:“她好得很。”
緊接著,這個青年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來,眉目變得十分溫柔道:“阿蘿,阿依她懷孕了。”
江呈佳頓住了腳步,立刻轉頭看向他道:“可是當真?兄長沒有開玩笑?”
江呈軼朝她瞪了一眼道:“我可會拿這種懷孕的事情同你開玩笑?”
她嬉笑道:“如此這般,妹妹先在這裏恭喜兄長啦!”
此刻,人前的這位小娘子身懷六甲,臉上掛著暖洋洋的笑容,俏皮可愛。
江呈軼望著她,欣慰道:“瞧你這開心的模樣。”
江呈佳嘻嘻道:“兄長快些進去吧,莫要讓太子殿下等急了。”
此番太子等一行人先行前來指揮府,自然是要詢問廣信城一事。
太子年紀尚小,問不到點子上,此一行相當於是江呈軼與竇月闌問審寧南憂,自然慢不得。
江呈佳作為女眷不能入廳旁聽,隻能先去了南院,陪著曹夫人說話。
竇月珊早前聽聞太子要來,便帶著竇太君提前離開了指揮府,住到了寧南憂為他安置的平宅中,避免與太子、竇月闌碰麵。
他一開始本也居於竇太君的鳳禧閣。寧南憂將鳳禧閣分為了兩側廂房,主臥供竇太君居住,側臥則讓竇月珊居內。隻是後來,竇月珊自己覺得不妥,認為這指揮府中除了寧南憂便都是女眷,他一個外男入住實在不合禮數,又害怕打擾到竇太君休憩,便請寧南憂為他在外頭置辦一間平宅,自己簡單住一住便好。
好在他請寧南憂置了別院,此時太子駕臨,他和竇太君正好有個去處。
於是,這院子裏便隻剩下曹秀一人,沒了竇月珊侍奉左右,她心底總是不安穩,又瞧見竇月闌帶著一幹廷尉府的審司前來,自然惶恐不安,很是害怕寧南憂出事。
“阿蘿,你可有聽你兄長提及,太子一行抵達臨賀是為了什麽?”曹秀小心翼翼詢問道。
江呈佳曉得她擔心什麽。實情,她自然不能說,隻能含糊其辭地糊弄過去:“兄長同兒媳書信中提過,太子攜兄長與竇大人本是為了清查廣信宋宗一案。此刻前來臨賀,不過是順路拜訪夫君罷了。”
曹秀半信半疑到:“你說的……可當真?”
江呈佳柔聲安慰道:“母親,孩兒怎會欺騙母親呢?母親莫要擔憂,夫君這一年一直安分守己,想來不會有事。”
曹秀緩了緩神色,好似安定了許多,她捏著江呈佳的手,輕輕拍了拍道:“有你在,我放心。”
江呈佳衝她溫和一笑,倚在她的身邊,說起別的事情,試圖轉移曹秀的注意力。
指揮府堂前,太子入主座,寧南憂坐於他的身側,對麵便是正襟危坐的竇月闌與江呈軼。
寧南憂心裏清楚太子等人此行的目的,可麵上仍是裝作不知,恭維道:“殿下此次前來,是為了調查廣信宋宗一案,既是重案清查,若殿下有何處需要臣,臣必然鼎力相助。”
竇月闌盯著寧南憂的一舉一動,一雙眸子冷森森帶著審視的目光。
寧南憂麵不改色的端坐著。
寧無衡雖年少老成,卻到底是個稚嫩孩童,眼下麵對寧南憂這個謀略城府深不見底的狐狸,自然不能抵擋,見他將自己撇了個幹淨,便不由皺了皺眉道:“六叔難道不知.……這幾個月內,朝堂之上因你瀆職一事鬧得人仰馬翻?”
寧南憂怔了怔,麵色一變道:“殿下所說何意?”
“此事自本宮一行人離京便已鬧了起來,兩個月了,六叔當真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少年繼續追問,臉上浮出疑色。
寧南憂麵露尷尬,拱手作揖道:“殿下是指.……兩月前宗正於朝上彈劾臣之事?”
太子神色古怪,冷眼盯著他道:“六叔原來知道?既然知曉,這兩月以來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這可不像六叔。”
寧南憂低下眸子,故作無可奈何道:“殿下,此事……即便臣知道了,也無濟於事啊。此等冤詞縱然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可臣卻不在京城之中,居於這偏遠臨賀城,書信交往不便,便是連辯駁的奏疏也沒有辦法及時送到陛下麵前……您說說,臣能做些什麽呢?”
他這話說的也有理,寧無衡細細想了想,便默了聲。
竇月闌在此時接上話道:“淮陰侯的意思.……是想說,宗正奏疏中所書的案情並非事實?”
他點明寧南憂話中之意,寧無衡登時醒悟過來,心裏暗罵自己糊塗,怎麽就被眼前之人帶偏了方向,竟隻一心想著他無法申辯之事。
寧南憂應道:“竇大人,宗正奏疏彈劾於我,言說我在任瀆職,甚至串謀烏滸奪取臨賀。這樣的潑天大罪.……我怎敢認下?”
竇月闌瞳孔一緊,蹙著眉道:“宗正大人絕不會行捕風捉影之事。倘若他手中沒有證據,也不會這般大膽的上奏於陛下。淮陰侯您好歹是皇室子弟,怎能隨意誣陷?”
寧南憂聽此言,眸色暗沉下來,唇角激起一絲嘲諷道:“竇大人之意……是說本侯拒不認罪?”
江呈軼見這三人將話聊死了,才出來打圓場道:“君侯也莫要生氣,太子與竇大人並無此意,隻是想要知道事實真相。若是宗正大人所說並無根據也就罷了,可其上奏的奏疏中還附帶了一份證詞。這作證之人言明,曾見過您與孟災私下來往,更有您遣使精督衛聽從孟災指使與中朝細作合力奪取臨賀的證據。這才使得朝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寧南憂曉得江呈軼是在替他尋台階下,於是冷哼道:“證據?哪裏來的證據?本侯從未做過此等通敵叛國之事。太子殿下與竇大人若不信,大可以去查。看看這臨賀究竟有誰會說我通敵巧奪此地?”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仿佛當真沒有此事。
江呈軼知道他定都將一切安排妥當了,必然不會讓太子與竇月闌查出什麽,於是便坐於一旁,不做多問。
這事,本來他也不該多問。他畢竟是江呈佳的兄長,此事多說無益。
寧無衡與竇月闌對視一眼,定了一定,都沉默了下來。
“本侯亦曉得,無論本侯在此如何辯解,殿下與竇大人定然不會相信。不如且去蔣太公府上詢問一番,且瞧瞧蔣太公怎麽說?殿下,您知曉,蔣太公為人最是正直,若本侯當真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蔣太公自然不會替本侯遮掩。若二位連蔣太公亦不相信,那麽且去問問臨賀郡太守顧安顧大人。顧大人是怎樣耿直的人,眾人心底都清楚,他必然會說實話。”寧南憂擲地有聲,全然不怕太子等人細細查問,鎮定自若。
竇月闌的神色逐漸黑沉起來。寧南憂之言,並無半點不妥。
蔣太公與顧安兩人秉性正直,絕不會因懼怕淮王之勢,而不敢指證寧南憂。隻是眼見這淮陰侯沒有分毫懼怕之意,他與太子心底倒是嘀咕起來,難道宗正所上奏疏,當真是捕風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