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六回】瘋癲鄧情起殺意
邵雁早料到此事,但卻沒有及時做出對策。導致如今,她與邵謙兩人被圍困於此。眼下眾人圍著,她想要把此事告知素衣郎君,卻找不到機會。
四處皆空的大街上,隻留下兩方對峙廝打的壯漢。
董道夫與百衛冕配合著,一邊防範這些人對鄧情出手,一邊故意放水,讓他們靠近。
他們身後,那掩著幕離的素衣郎君看著此情此景,唇角飄起譏諷,但仍做出防範的架勢,護在鄧情周圍,裝作什麽都不知。
在場眾人,仿佛隻有錢暉一人不知真相,費心費力與黑衣賊寇纏鬥,而其餘人都各懷鬼胎,各自算計。
就在刹那間,董道夫與百衛冕一時防範不當,漏了三四個賊寇,他們合同一氣,氣勢洶洶朝鄧情撲去。
而擋在鄧情身前的邵謙,似乎並無任何躲讓之意。
千鈞一發間,他拔出鄧情身邊護衛腰際的刀柄,大喊一聲,蹩腳的衝上前與那些黑衣賊寇廝殺。
他揮著刀亂砍,毫無章法,仿若真的是一位不會任何武功的商客。
鄧情死死盯著他,心中催促、祈禱,希望對麵的賊寇下手再狠一點,他不信眼前這個郎君會在性命堪憂的情況下仍然選擇隱藏實力。
他低估了邵謙的忍耐與膽大。
黑衣賊寇眼見邵謙隻會亂刀揮舞,對他們起不到任何震懾和殺傷力,便紛紛朝他揮劍刺去。
邵雁一刻不敢鬆懈,盯著人群中“手無縛雞之力”的郎君,心懸到了嗓子眼。
鄧情扭頭,見她小臉蒼白,陰騭冷笑道“邵雁姑娘,你的兄長還真是勇猛無雙啊?”
邵雁始終裝作聽不懂他的話,毫無血色的臉上浮出一絲絕望“將軍,奴家真的不懂你的意思邵謙確實是我的兄長!他確實是為了做生意才會來到此地!你到底在懷疑什麽?”
她急了,但仍斬釘截鐵,不肯改口。
鄧情的臉上出現一絲厭煩,盯著她,麵目猙獰的笑道“你以為,你真的用你的美色迷惑了我麽?邵雁姑娘,我鄧情貪色,但也絕不會任由旁人算計。”
邵雁顫了顫肩膀,背脊處不可預計的感到發麻森寒。
這個危險可怖、自恃聰明的青年,從她在北地現身開始,就充滿了不信任。
他所有的貪色、沉迷以及忍讓,都是裝出來的。
他太能裝了。
邵雁想,為什麽她會在他身上出現失誤?
她那雙美目,此刻已湧起一層層淚花,看上去弱不禁風,惹人垂憐。
“將軍就這樣猜度我的用心麽?”邵雁哭得梨花帶雨,仿佛真的被心愛之人橫插了一刀一般,痛徹心扉。
鄧情眸中略頓,俊朗的臉上浮出一抹疼惜之意,但很快便消散無蹤。
邵雁巧妙的捕捉到了他這一情緒,心中徒然升起希望。她篤定,鄧情確實對她有情,隻不過,在他的權力與利益麵前,這份愛慕與情意可以忽略不計。
她點點頭,仿佛心灰意冷。
趁著鄧情不注意時,朝那群黑衣賊寇衝了過去。
這令鄧情意想不到,他登時大驚失色,黑金靴用力點地,倏然朝邵雁衝過去,將她撈到懷中,惡聲大罵“你是瘋子嗎?”
邵雁委屈、憤怒、大哭。
她用力在將軍懷裏掙紮,不斷拍打著他的厚實胸膛,哭得鄧情心慌意亂。
而掙紮在賊寇群中的邵謙暫時無法分心去看角落裏的男女,此刻他身上的傷口已有崩裂之勢,再不采取措施,待血染衣襟,便要在眾人麵前暴露無疑了。
他寒眸一沉,故意挑起手中大刀,費勁的朝賊寇撞去。
黑衣賊寇來不及反應,閃著寒光的大刀已經劃入了眼前這個素衣郎君的肩胛,刺穿了他幕離的薄紗。
此人再一轉身,有意撞上身後襲來的另一賊寇,任憑他的劍刺破他腰際的華裳,擦出一道血口來。
連中兩傷的邵謙跌坐在地上,仍吃力舉著刀。
董道夫盯著那人,隻覺得驚詫。
賊寇幾乎將青年商客逼入了絕境,這人竟然還不出手反擊,難道他真的沒有武功?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上前營救時,錢暉已殺出重圍,朝這邊趕來。
邵謙雖無力反抗,卻是個硬漢,抱著傷口費力躲著賊寇的攻擊,但仍然尋找著機會反擊。
他在百衛冕、董道夫的眼下,再次撞向賊寇,胸前中了一劍,左肩被砍了一刀,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倒在血泊中。
眼看賊寇就要將他一刀斃命,邵雁大喊一聲“兄長!”
這個身影單薄的女郎撲了過去,擋在他麵前。
鄧情失神,轉眼看去,這一對軟弱無力的兄妹,麵對如此殘酷的命運,緊緊抱在一起,仿佛決定一起赴死。
他胸口忽然提起一口氣,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猜錯了。
正當他要衝上去救他們的時候,錢暉恰逢時宜的出現,挑開了賊寇們的刀劍,為邵謙與邵雁殺出了一條血路。
邵雁伏在氣息奄奄的素衣郎君身邊,哭得動天動地,不斷喚著“兄長,是妹妹的錯!是妹妹害了你!!”
鄧情見此景,忍不住動了動那顆冷得像冰川的心,有了一絲盎然。
他垂眸,思量再三後轉身,讓身邊如弓懸發的護衛將那兄妹二人帶出來。
董道夫與百衛冕對視一眼,知曉今日這局已作廢。
一刻鍾後,這群黑衣賊寇像是得到了什麽統一的命令一樣,逐漸從護城軍的手下退離,趁著眾人不備,轉身飛離了這條街坊,一如洪水退潮般,再不做鬥爭,聽著大自然的號令,退得無影無蹤。
錢暉帶著一隊人正準備去追,卻被身後的鄧情喚住“不必追了!讓他們去吧。”
這聲命令讓處於狀況之外的錢暉訝然愣住,傻傻盯著鄧情問道“將軍!可是”
鄧情不耐煩道“說了不必去追!”
錢暉不明白,明明那群賊寇還沒走遠,為什麽不讓他去追?
但鄧情既然這樣說,他也不能違抗軍令。
都護將軍緩緩走到那對伏在地上嗚咽和低喘的兄妹身邊,眉間露出一層淺淺的惆悵,盯著他們良久之後,歎道“把人帶回去,請醫令過來。”
邵謙身中六傷,此刻的素衣曲裾幾乎染成了血袍。
他的妹妹哭得真情實感,悲慟難抑,此刻緊緊握著他冰涼的手,嘴裏一直念念叨叨說著什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讓你跟我一起入都護府。”“哥哥,你醒醒,不要嚇我。”
閉月羞花的美人,嬌柔柳腰、楚楚可憐,哭得眾人皆不忍。
幾名士兵上前,小心翼翼的剛想上去扶兄妹二人,便被邵雁怒吼了回去“你們都滾!”
預備離開的鄧情,聽到這聲嘶吼,蹙著粗獷的長眉,扭頭朝她看去,終於心有不忍“邵雁姑娘,是我錯怪你了。跟我回府吧?你兄長身上的傷勢很重,需要醫令來診治。”
邵雁悲情動天,憎恨的看著鄧情,咬牙切齒道“將軍不必垂憐。你既然懷疑我和我的兄長,現在更不必裝腔作勢的帶我們回去了。恐怕,將軍請來的醫令,要繼續圓將軍設的局,將我們兄妹二人都毒死吧?”
她不再自稱奴家,也不再百依百順,她此刻隻有憤恨。
鄧情惱怒使然,怒瞪美人,陰冷道“邵雁,不要給臉不要臉。”
邵雁抱著懷中的郎君,悲悲切切道“將軍如果不肯放過我們兄妹二人,就請現在殺了我們吧。”
鄧情腦門上的青筋暴起,煩躁至極。
他疾步走到邵雁麵前,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他。
“邵雁。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你難道真的想帶著你的兄長去邊城亂葬崗嗎?”
這個女子回眸瞪他,完全不怕。
鄧情第一對一個女子生出了無力感。
他歎了一聲。本就是他理虧在先,也懶得再做鬥爭。
鄧情起身,挑眉冷道“那就把他們送到客府自生自滅吧。”
邵雁低眸,仍然一副悲痛神情。
她懷裏昏睡沉浸的郎君,一動不動。
青天白日。鄧情帶著錢暉、董道夫離開了街坊,眾士兵也跟著離去,隻剩下百衛冕和幾名董道夫留下來的心腹在這對兄妹身邊。
“邵雁姑娘,你若再不走,你的兄長就要不治而死了。”百衛冕好心勸道。
誰知這個女子卻張牙舞爪道“用不著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百衛冕被衝得腦門發昏,正打算駁斥,卻見這嬌弱的女子扶起她懷裏的郎君,一步步艱難的朝客府的方向移去。
他登時心生了憐意,也不再說什麽,隻是默默跟在這對兄妹身後,護送他們去了客府。
鄧情下了令,要他們自生自滅。
所以即便都護府的那些護衛們心疼邵雁與她兄長的遭遇,也不敢擅自為他們尋來醫令。
百衛冕帶著護衛將步伐停在了客府外,親眼看著邵雁的那名婢女千珊從府內奔來相迎,這才轉身離去。
千珊吃驚的看著滿身血跡的寧南憂,剛準備問,便看見她的主子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並往府內指了指,示意她帶路。千珊即刻點頭,上前扶住寧南憂的另一隻胳膊,主仆二人費力的朝裏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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