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二回】轉機修道有謀略(下)
他有些羞愧尷尬道“邵姑娘,我”
邵雁曉得他一片善心,便善解人意道“小大人不必多說。我知道小大人的好意。”
阿蕭點點頭,又殷勤道“那我送姑娘出去?”
邵雁勾唇略笑“有勞小大人了。”
她大大方方的離開了清廬居,重新回了小樓亭等消息。
女郎知道,她的夫郎,聰明謹慎、機敏無雙,斷然不會將自己逼入絕境。
倘若她不夠信任,不夠堅定,破壞了他原本的計劃,就大事不妙了。
夜幕降臨,董道夫在城中奔波,尋找證人。然而,半個時辰過去了,他仍然查無所獲。
他心中懊惱,又覺得奇怪。
雖然晨時,邵謙前往信鋪租用信鴿時隻有他一個人在後尾隨,再無旁人瞧見他拿著那封信去信鋪,可是信鋪中的小廝和掌櫃總應該對他有些印象。
可董道夫去問的時候,信鋪的小廝和掌櫃卻都否認見過邵謙。
昨夜他為了讓邵謙露出馬腳,特地附耳交代了監視邵謙的兩名護衛,讓他們不要將邵謙看守得太嚴,留出個空檔,給邵謙一個離開的機會,到時他會繼續暗中跟蹤,查出邵謙圖謀不軌的證據。
一早,邵謙便如他意料中的一樣,順利甩開了這兩名護衛,一個人偷偷摸摸前往了信鋪。身邊並無其他人跟隨。
然而,這兩名護衛雖然能證明邵謙晨時離開了都護府,卻並不能證實他去了信鋪之中。
來回周轉,董道夫發現,這滿城上下,能證明邵謙通敵罪名的,竟然真的隻有他一個人。
他找不到其他的人證或物證,便沒有辦法徹底咬死邵謙。此人善狡,恐怕即便上了斷頭台,也有一番說辭蠱惑人心。
董道夫目光微沉,暗自覺得不能讓此人逃脫。否則,恐怕將來北地會有大亂。
邵謙定與匈奴有著什麽關聯。
他篤信此事,便打定主意要將邵謙置於死地。
又過了一炷香,清廬居中等候著的鄧情已有些不耐煩。
錢暉一直跽坐在旁不敢發言。
而邵謙則無所畏懼,始終風輕雲淡的低著眸。他被五花大綁,身上的傷口迸裂、滲出了血跡,將素袍染得到處都是。
他的幃帽被董道夫挑開劈斷早已不見,露出一雙星目,亦正亦邪。
鄧情看著他那雙眼,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可想了半天,愣是沒有想起來。
一陣窒息沉默後,清廬居外傳來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董道夫領著監視邵謙的兩名護衛著急忙慌的趕來,身後還有三名普通民裝打扮的男女。
一入廳堂,三人便聽他喊道“將軍!我找來了人證!這下,滿足了邵郎君想死的心願!”
鄧情臉上明顯付出一絲喜悅。
而這一閃而過的情緒被邵謙默默無聲的收入了眼底。
他繼續低著眸,不發一言。
鄧情略起身,目光緊張的朝董道夫身邊的兩名護衛看去。
董道夫抱拳作揖道“將軍。您派去保護邵郎君的兩名護衛可以作證。這張帛信,是邵郎君所寫,更是他所送。他們身後的這三位,能證實邵郎君的確租了信鴿使用。”
這兩名護衛麵露懼色,跪在燭火通明的大堂上,壓低頭顱,不敢抬眼。而那三名被帶入森嚴大堂的男女也畏畏縮縮,伸頭伸腦,大氣不敢喘一下。
鄧情開口朝他們問道“你們誰先來說此事?”
董道夫自信滿滿,環臂抱胸,目光隨意落在這五人身上,認為今夜定能將邵謙拿下。
他已在來之前,將這五人都說服買通了。隻要他們能在堂上作證落實邵謙的罪名,將來便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且,鄧情派去監視邵謙的那兩名護衛,本來就是鄧情的心腹,定會看臉色行事。隻要這兩人開了先河,那他隨便找來的三個平民,也一定會跟著證明此事。
誰知,場上的五人卻沒有一個敢回答鄧情的問話。
邵謙一直低頭在旁,完全不著急自己的處境。他的狀態,更像是一個置身之外的人在看一場好戲。
堂上出奇的寂靜。
鄧情一時凝起雙目,一臉質問的朝董道夫看去。
董道夫險些掛不住臉,神色陰鬱的走到那五名所謂的證人麵前,厲聲嗬道“說話呀?怎麽成啞巴了?”
跪在最前方的兩名護衛像是頂不住壓力,顫顫巍巍的說道“回稟將軍,一切確實如董大人所說我們可以證明,您手中拿的那份帛書確實是邵郎君所寫。”
有人先開了口,其餘四人也紛紛迎合道“是啊,將軍。我們也是親眼所見。”
鄧情聽此,重重的舒了一口氣,轉而目露殺意,淩厲的盯著邵謙道“邵郎君,現在,董道夫也按照你的要求尋來了其他的證人。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麽?”
邵謙冷嘲熱諷道“都護將軍實在可笑。您派給我的這兩名護衛,明麵上是為了保護我,可實際上卻是為了監視我。試問,我一個武功全無的人,怎麽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寫出這封信條?又怎麽能將信送去信鋪?況且,若真如您所說,這封信是我所寫,那麽我也過於膽大包天了。竟然敢在將軍您的地盤,北地的信鋪中,寄一封送給匈奴的信?”
他這話一出,令眾人皆愣了愣。
董道夫已很煩繼續與此人糾纏,便替鄧情答道“邵謙,你莫要再狡辯了。你之所以能逃出這兩名護衛的監視,全是因為我故意讓他們放鬆對你的警惕,給你留出了一個空子,特地等你露出馬腳。而你會選擇北地的信鋪寄信,則是因為,你認為從普通信鋪寄出的信件,最不容易招人眼,也是最安全的法子。”
邵謙見他仍在強詞奪理,便覺得可笑“最安全的法子?北地看守多麽嚴峻?恐怕即便是普通信鋪寄出的信件,將軍也要派人全部攔截審查,才肯放行吧?不論是信鴿、還是快馬加鞭送信的信徒。這北地的動向,哪一個不在將軍的掌握之下?”
董道夫已辯無可辨,邵謙幾乎將他所有的反駁都懟了回去。
他煩躁惱怒,直接向鄧情請旨道“都護將軍,此人屢教不改,實在囂張可惡,還請將軍莫要再猶疑了,快些處置了吧。”
鄧情總覺得,邵謙如此自信無懼,定有什麽古怪之處?但他已經等了整整兩個時辰,也沒看出此人還有什麽其他手段,心裏也有些焦不可耐,覺得自己已經夠給邵謙臉麵,便不再顧慮什麽,直接點頭應允道“既然人證物證皆在。我鄧情絕不能姑息叛國者。邵郎君,你既然心中毫無家國底線,那也不要怪我不留情麵了。來人,拖下去,將他處置了吧。”
坐於一旁的錢暉神色驟變,就要起身為邵謙辯駁,卻被那郎君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睜大雙眼,硬生生逼迫自己坐了回去。
難道說,邵謙另有謀劃?
錢暉隻能按捺住心中不安,繼續觀察堂上的情勢。
鄧情與董道夫都以為邵謙必死無疑,懸著的心也鬆了下來。邵謙一死,他們便可不費吹灰之力的拿到那批甲胄原料,如此一來,便可以成為長鳴軍一部分的支撐。
他們二人算盤打的極好。
守在外堂的守衛軍也衝進了屋堂中,壓住邵謙,便準備將他拖走。
誰知,清廬居卻在此時來了不速之客。
照壁前的阿蕭匆匆入堂來報“將軍!雍州刺史蕭颯突然駕臨都護府已朝清廬居而來。”
鄧情猛地起身,愕然問道“你說誰?蕭颯?他怎麽會來北地?”
董道夫也一驚。
阿蕭還沒有答話,堂上眾人便聽見清廬居的正堂前庭遠遠地傳來了一聲質問“鄧將軍的清廬居看守如此嚴密,堂下氣氛這般劍拔弩張,究竟是打算處置何人啊?”
鄧情瞠目結舌地望向庭院,盯著屋外一步步朝自己穩步走來的中年男子,心下湧起疑惑。
這些年,他能在北地作威作福,全因蕭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霸占北地軍防。因此,鄧情對蕭颯還是存了一絲感激和尊敬之意的。
他匆忙迎了上去,十分客氣的說道“蕭大人怎會突然駕臨寒舍?”
鄧情雖是長鳴軍的守軍之將,統領六萬大軍,駐守在北地郡城。但當今陛下為了壓製鄧氏的軍權,並沒有賜他軍侯品級,而是將他的軍職壓在雍州刺史之下。鄧國忠為平衡族人利益,也並不反對陛下如此安排。所以,鄧情的職位始終低於蕭颯。
蕭颯青年時期,便被魏帝任為雍州刺史,與隴西平定王曹勇關係頗為要好,為人清廉正直,卻也圓滑老道。他知鄧氏橫行霸道,在朝中十分受寵。為了不動搖雍州根基,隻要鄧情沒把事情鬧到明麵上來,他基本會容忍,當作沒有看見。
眼下卻突然造訪都護府,這令鄧情措手不及。
“都護將軍擺了一場盛大的秋日宴,怎麽也不請我前來一聚啊?”
蕭颯緩緩問道。
鄧情沒料到他會提及此事,片刻怔愣,便賠笑道“是下官行事不妥,竟然忘了刺史大人,實在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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