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五十二回】步步為營阿爾奇(下)
我隻怕阿爾奇連董道夫都算計在內。李安現在下落不明,便極有可能已經中了圈套,落入了阿爾奇的手中。錢暉與趙拂恐怕已被阿爾奇事先埋於邊城之中的人馬纏得無法脫身了此刻邊城戰局,若無主將指揮,連一夜都撐不過去。不論你我,必須上陣。”
江呈佳麵色慘淡,盯著寧南憂捂著胸口的那雙手,憂鬱不安道“此戰,我能撐一夜可你卻不一定可以。你這傷勢本就嚴重,是要老老實實躺在榻上修養兩個月才能有所好轉的。如今你才過了半月便已下榻,連日操勞隻要上馬揮槍舞劍,必然導致傷口崩裂”
她還想勸說,卻被郎君當眾打斷“不論我傷勢如何,此戰必須要打!”
他身形高大,攏一件長袍在身,如皚皚山雪,貴不可言,星目劍眉,自帶威嚴之氣震懾,不容任何人駁斥。
江呈佳倏地頓住,心中萬般煎熬。
她低下頭,眼眶湧出奔騰熱意,咬牙切齒道“好。既如此,我便隨你而戰!咱們一起麵對!”
郎君孤身上前,緊握住她的雙手,將她擁入懷中溫存片刻。
待士卒拿來甲胄頭盔,他便毅然決然推開江呈佳,接過那金甲鐵衫,奔入了軍帳之中。
江呈佳立在原地,稍稍壓製心中焦愁,擦去眼角淚光,頓緩許久。
直到身邊士兵小聲促道“邵夫人?您”
她下意識的轉身,便見那人遞來銀甲盔袍,表情凝重肅穆。
江呈佳閉眼深吸,接過甲胄,義無反顧奔入營帳,與寧南憂一樣,換甲拿槍。
夫妻二人同時自帳。
彼時,江呈佳已換下邵雁的麵具,化成一名長身挺立的青年將軍,執著長槍站在他身邊,夫妻二人沒有過多的言語,踩著馬鐙,傾身一躍,跨於馬上,衝著身後早已整軍代名的六萬長鳴軍一聲呼喝道“眾將聽令!”
這六萬軍兵齊聲赫赫,如衝天雷聲,響徹雲霄。
寧南憂鏗鏘嘹亮的聲音在半空盤旋“隨我上陣殺敵!誓死捍衛大魏疆土!”
長鳴軍將士們已數年未曾感到今年這般的熱血,一個個鼓足勇氣,爭相呼喝道“屬下領命!”
他們中間大半數以上的人,皆是精督衛在冊軍士,為數不多的長鳴軍士兵見周圍的兄弟們都情緒激昂,便被激發了鬥誌,也紛紛呼喝起來。
坐於黑棕長鬢烈馬之上的寧南憂揚起手中長槍,雙腿猛夾馬肚,緊握韁繩,嗬斥一聲,領著三萬長鳴軍朝東門奔去。
而江呈佳則帶著另外三萬兵馬氣勢騰騰的朝南門奔去。
城牆四周防守,依照寧南憂之前所說,備足了烈油與幹燥草木。精督衛中數千弓弩手與盾兵排列其上,嚴陣以待。
阿爾奇果然號令三軍先以投石手與弓弩手猛攻城牆。
他本以為,趙拂未曾臨場指揮,城牆會一片慌亂,誰知邊城四周圍牆之上的魏兵有條不紊的換插強盾與弓弩,並以兩步一個圍墩,放置投石器,對匈奴軍兵一陣猛攻。
魏兵出乎意料的整齊劃一,讓領軍的諸位匈奴首領與特勤都紛紛驚駭。
阿爾奇未曾料到,曹賀帶來的兩萬精兵皆是強幹勇猛之人,以一人之力擋十人,竟抵住了大軍的攻擊。
於是,他當機立斷,命令手下軍兵擺雲梯,置雲戟。
眼見敵軍如此,城牆之上的守軍迅速調換陣型,用大如銅盆的柄勺將身邊缸中的烈油順著敵軍攀爬的雲梯澆灌下去,燒滾了的熱油涼下來,澆在敵軍士兵的臉上,便如涼水一般,讓他們瞬時一愣,以為魏軍已想不出應對之策,開始用水衝擊抵抗。
誰知下一秒,城牆之上的魏軍便點燃了火把,數千之人齊齊將火把扔了下去。
城牆之下,順勢燃起洶湧猛烈的大火。
敵軍慘叫哀嚎聲順勢響起。
阿爾奇見此景,猛然一驚,立即命令三軍撤退於三裏之外,暫停攻城。
烈火之中焚燒的匈奴士兵已無法拯救。
西門慘烈之狀,令人心驚肉跳。
但阿爾奇很快冷靜了下來,眼看城牆之上的守軍不再澆灌烈油,便立刻命人滅火,重新強攻城池。
很快,城牆守軍支撐不住。
西城門前撞擊的匈奴士兵齊心協力,將城門撞出了一條裂縫。
百衛冕舉著長槍,緊緊盯著猛烈抖動的城門。
在紅漆木門被撞裂的那一刹那,他領著邊城軍防兵呼喝著衝了上去,與敵軍廝殺成了一團,拚命擋住城門,不讓匈奴士兵踏入半步。
而東門與南門的狀況也極為相似。
寧南憂與江呈佳趕到時,東城門與南城門具毀。
此次阿爾奇準備充足,撞門的士兵足有上千人馬。
索羅琦與善其阿更是一氣嗬成,攻破城門後,便直搗城內大道。
正與奔馬而來的江呈佳與寧南憂撞上。
四麵相對,兩軍廝殺。主城大街上血流成河。
這一仗打得昏天黑地。
百衛冕、寧南憂、江呈佳領著十萬人馬幾近癲狂的將敵軍趕出城池。
直到於後山秘密訓練的呂尋與千珊領兵趕到。
兩萬精督衛強將支援,勇猛非常,與眾人一同擊退了湧入城防之內的大波敵軍。
一場暗無天日的廝殺,致使三方軍兵疲倦不已。
阿爾奇總算見識到了曹賀的調兵能力。
城中緊緊十二萬人馬,他竟然能抗爭至此,硬生生逼退了四十萬大軍。
匈奴二十萬人馬經曆數場敗仗,心中恐懼不安,生怕如此勇猛凶狠的魏兵在城中準備了什麽陷阱,紛紛朝城外退去。
敵軍士氣不足,百衛冕便抓住這一點,痛殺引軍的首領與特勤,讓敵人軍心大亂。
而對戰鮮卑的寧南憂與江呈佳便以言語挑撥,惹善其阿心中一片驚悸。
而領著另外十萬鮮卑軍力的索羅琦則攏不住手下士兵,眼見著鮮卑大軍一步三退,他隻能跟著一起往城外退去。
六萬長鳴軍搏命似的驅趕敵軍。
很快,戰勢明了,慢慢退出了城門。
趁此時機,長鳴軍迅速將已準備好的木板與巨石堵門,暫且守住城池。
經曆一場大戰的魏軍精疲力竭的躺在地上,已有半數人馬無法站穩腳步,抵著長刀費力站立。
寧南憂坐於馬上,已感到胸前傷處濕漉漉一片,隱隱有血腥之氣傳來,令他微顫。
他忍著身上傳來的劇痛,嘴唇發白,小心翼翼下馬。
呂尋見狀,急匆匆自馬上飛躍而下,奔來撫住了他,焦急地說道“主公!你如何?還能堅持的住嗎?”
寧南憂臉色發白,望著南門的方向,虛弱地問道“夫人那邊怎麽樣?”
他一下馬,便隻關心江呈佳的狀況,卻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這令呂尋心生不悅“主公女君聰慧無雙,定能克製局勢,您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您胸前的傷口是否已經裂開?”
寧南憂吃力道“你還沒有讓人去探南門形勢對嗎?”
呂尋煩躁道“主公!若南門不利,自會有人前來稟報!”
寧南憂冷下臉,狠狠瞪他道“呂承中!我要立刻知曉夫人的狀況!”
他陰森一喝,呂尋便微微一顫,忍不住撫住額頭,垂頭喪氣道“是屬下這便前往南門探查情況。”
呂尋轉身便欲上馬離開。
恰在此時,自城中南門方向奔來一匹快馬,一名士兵連滾帶爬的跌到寧南憂麵前,急匆匆報到“州尉大人!南門成功守住邵夫人命我來向您報一聲平安。”
聽到此話,寧南憂心中一直懸著的巨石終於落地。
胸前不斷滲出的血腥令他難受無比,幾近暈厥,但強大的意誌力逼迫他撐起精神。
聽到南門傳來的消息,呂尋撇撇嘴道“屬下都說了,憑借女君的武學,定會保住南門的。主公您好好休息片刻吧。”
寧南憂靠在他身上,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道“不如今鮮卑與匈奴自城中退出,並非是因為我們強悍不可攻。而是因為軍心不齊,需要振作士氣,待他們調整休憩一番,很快便會繼續攻城。眼下仍不能放鬆警惕。阿爾奇此人定還有其他陰毒之法等著我們。”
他幾乎快要喊不出來,聲色沙啞,手腳乏力。
呂尋心疼難忍道“即便如此,他們眼下還未攻來,主公您快些休息一番吧。”
寧南憂未曾理會他的勸言,直接繞過這個話題問道“我命你派廖雲城解救錢暉與趙拂,眼下可有動靜了?”
呂尋麵露無奈道“若有動靜廖雲城早帶著這二人前來了。”
一場廝殺,費勁了他的力氣,連腦子也不太靈光了。
寧南憂自嘲一聲,對自己問出這樣明知故問的話而感到可笑。
“那麽那麽季叔他們呢?你傳信給他們,他們可有回信?”他又接著問道。
呂尋搖了搖頭道“並未回應。”
寧南憂望著暗沉的天空,氣息愈發薄弱“天色漸晚了入了夜,想要死守邊城,便更加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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