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八十二回】秦冶來信送籌碼
他思來想去,覺得若放任此事不管,很有可能影響到正在養傷的越複。
??寧南憂雖然嘴上疑心江呈佳,可實際上對她所說的話,仍是信任的。他相信,越複的確活著,並如江呈佳所說,身染劇毒,至於有沒有命懸一線,暫不得知。但至少,他覺得江呈佳不會為了撇開自己的嫌疑,去胡亂編造越複的生死之事。越複之事,他既從她口中得知,又清楚她的水閣身份,隻要能找到當年邊疆的一點線索,便能攀索著尋覓真相。她沒必要、也無可能拿這種事撒謊。
??這個假扮邊城醫者的人,極有可能是秦冶派來的,又或者就是秦冶——盧生本人。此人想入藥庫,或許為了拿江呈佳從鄧情那裏得到的龍斛草藥。
??但是……此人又怎會知曉江呈佳將龍斛放在了什麽地方呢?
??寧南憂潛意識裏覺得,秦冶的確如江呈佳所說,背叛了水閣。在這樣的前提下,秦冶更不可能從她口中得知龍斛草藥的下落。而此人直奔太守府藥庫的行為過於明顯,更顯得此事詭異,事後又故意消失,簡直像是在故意引起旁人懷疑。
??另外,還有一樁事,他亦想不通。江呈佳身上所佩戴的貼身玉佩,他亦有一塊一模一樣的,乃是李太守為了方便他夫妻二人進出官衙,特地命人連夜打造出來的,其上花紋十分獨特,工藝精巧,並非隨意偽造便能成功的。且,他記得,江呈佳身上一直戴著那塊玉佩,從未離身。
??那麽,假扮邊城醫者的人,究竟是如何拿到這玉佩的呢?
??莫非,問題出在玉佩鍛造的源頭?
??想到這裏,寧南憂抬眸認真看呂尋。
??那雙眸漆黑如墨。
??呂尋下意識一躲,稍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脖子:“主公.……您這樣望著我作甚?”
??寧南憂仰頭,若有所思:“你說得對,你現在離開,於我而言,確實有些不便.……”
??這話鋒轉的十分蹊蹺,令呂尋忍不住提防起來。
??寧南憂繼續喃喃:“替我去做一件事,此事辦完,你再與季叔撤離。”
??他那雙眸漆黑如墨,點綴著星辰,深邃而又神秘:“想必水閣在邊城的據點,你已經摸清楚了。今夜,你安排一下,找一個底子幹淨的人,去給水閣傳消息。”
??呂尋疑惑:“傳什麽消息?”
??寧南憂凝目,聲音清冷如玉:“就說.……屬下已領閣主之玉佩.……混入太守府拿到了龍斛。”
??站在他身旁的威壯青年神色一凜:“主公.……是在懷疑女君?”
??寧南憂垂眸:“並非懷疑她。隻是想借著此法,來確定我心中想法。畢竟,那玉佩,乃是她貼身之物,若她不知情。便說明……李太守當初安排鍛造白玉的良工有問題,說不定,能循著此線索,順藤摸瓜。”
??這番安排倒是頗有道理,隻是呂尋仍覺得奇怪:“此事.……主公自己安排也能行,何必……要屬下來做?”
??寧南憂略頓,伸手習慣地想去摸大拇指上的扳指,卻又摸了個空。他漫不經心:“自然是因為,想讓你當替罪羔羊。”
??青年立在他身邊,聽到此話,渾身驚顫,愕然問道:“什……什麽?”
??寧南憂斜眼望他:“此事是你一人主意,與我無關。若被她發現,你就咬死了說.……是你幹的,記住了嗎?”
??呂尋傻眼。
??這木輪上虛靠著的兒郎兩眼一撩,盯向青年,目光泛寒,鋒芒四射,緊緊相逼。
??呂尋舌頭打結,苦叫著:“主公.……你這是掩耳盜鈴!屬下調查這些,還不是經你授意?女君那樣聰慧,怎會猜不出來?您讓屬下替您背鍋.……實是無用之舉。主公.……咱們馬上就要回臨賀了。若紅茶知道此事,定要同我翻臉。這小丫頭最護著女君了。”
??寧南憂聳肩,恬不知恥道:“我可沒讓你調查夫人。天地可鑒,我隻讓你去查重傷了她的人……我是出於一片關心。”
??呂尋瞠目結舌:“主公.……您如今.……怎麽這樣……”
??不要臉?
??話梗在心中,呂尋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忍不住想:以前那個遇事果斷決絕,從不考慮這些的寧二郎去哪了?
??寧南憂勾眼瞟他,慵懶的靠在輪托上,似笑非笑道:“我怎麽樣?”
??這漂亮的星目中裹著危險的氣息。
??赤裸裸的威脅!
??呂尋認命,垂頭喪氣道:“主公您英明神武,聰慧無雙。屬下.……照做就是了。”
??被命運鉗製的青年人表情懨懨,得了命令後,便即刻出門辦事去了。
??彼時,千珊推著江呈佳自太守府而出,自小路悄悄離開這片郭區,確認四下無人後,抵達了東城區的一間古玩商鋪。
??二人張望了一番,避開正門所對的大街,從後巷繞了進去。
??江呈佳窩在木輪裏,被千珊輕手輕腳的推著,覺得倦意四起,閉著雙目,迷迷糊糊的入了夢。隻是,還未看清夢中景象,便被千珊的一聲喚驚醒了。
??她睜眼,嘟嘟囔囔的嗔道:“到了?”
??眼前一片水汽,再加上原本就模糊的畫麵,江呈佳隻能隱隱瞧見千珊衝著她點了點頭。
??她四處環視一圈,什麽也看不清,便懶得再掙紮,迷離道:“我們走了多長時間?”
??掛在天際的驕陽仍刺眼奪目。
??千珊計算著時間,粗略地答道:“約莫.……一刻鍾左右?”
??江呈佳嘀嘀咕咕:“才一刻鍾?”
??她伸了個懶腰,皺起眉頭,低聲自語:“我這是怎麽了?總容易困?”
??千珊並未聽清她的呢喃,手推木輪托柄,朝鋪子裏走去。才行至廊下,便有一名中年男子急匆匆自裏麵奔了出來,這人身形矮小,滿臉雀斑,臉上掛著驚訝的神情。
??“阿滝叔。”千珊喚了一聲。
??這中年郎君摸了摸略禿的腦門,在主仆身上來回投望,詫異道:“閣主怎麽親自來了這裏?”
??千珊:“自然是有要事囑咐。”
??被喚作阿滝的中年郎君鬆了鬆緊繃的神情,迅速確認屋舍周圍的安全,腳步踏前,身體前傾,壓低聲音對千珊與江呈佳說道:“閣主與千珊姑娘來得正好……刑場出事後沒多久……便有人混進了我們的古玩鋪子中.……留下了一封信。”
??千珊目怔,低頭望向縮成一團的女郎,乍現疑光。她沒想到秦冶的動作竟如此迅速?
??反觀江呈佳,卻比她冷靜許多。她凝目:“書信何在?”
??阿滝遂請手屋中,恭敬道:“正置於屋內,由人謄抄入庫歸檔。”
??江呈佳衝他揚了揚下巴,有氣無力道:“帶路。”
??阿滝點頭回身,上前引路,千珊跟緊腳步,三人沿著幽冷狹窄的走廊,朝鋪子前院與後院之間相連的隔間拐去。
??掀開隔間的帷帳,入內便是一座巨大的書架,置放著眾多文書卷宗,都是千機處密探在邊城之中收集記錄的秘要。舍中,銀灰暖炭燃著,撲來一股濃重的帛紙氣息。
??阿滝奔行,取來晌午過後收到的書信,雙手遞了上去。
??江呈佳接過那封信,懶怠的拆開,仿佛並不拿它當回事,隻是在展開書卷往下讀的那一瞬,慢慢沉下了臉。
??千珊觀察著她的臉色,待她讀完,小心翼翼問道:“閣主.……此信……是秦冶遞來的嗎?”
??隻聽江呈佳陰沉沉的:“除了他還有誰?”她順手將信塞入了千珊手中,周身氣壓急劇降低。
??千珊手忙腳亂的捏著信卷,展開一覽,氣色也逐漸不好,語氣驚詫且憤然:“秦冶綁走趙拂與錢暉,竟真的是為了作籌碼?”
??江呈佳不語。
??千珊義憤填膺:“提的這是什麽要求?竟要您.……放走周源末?還要您將龍斛交出去?閣主……您若真的這麽做了,便會徹底失去君侯的信任。難道他不知嗎?”
??秦冶竟如此忘恩負義,膽大妄為?這赤裸裸的威脅,令千珊怒火中燒,心如滾油烹過一般,極其難受。她咬牙切齒:“真是.……毫無道義,毫無廉恥!”
??江呈佳揚眉冷笑:“你這麽真情實感有什麽用?他背叛之心已堅決,你就算將他罵出一個洞來,也不可能轉變如今之形勢。”
??千珊心中飄過一陣惆悵無奈,恨恨道:“閣主.……您千萬不能如他所願。恐怕他巴不得看著您與君侯決裂.……”
??而那病氣滿身,卻更顯楚楚可憐的美麗佳人,秋眸一涼,勾唇笑語:“不。我們得答應。”
??千珊驚愕地瞪大雙眼,磕磕巴巴道:“閣主.……您.……您沒吃錯藥吧?您瘋了?這兩個要求,您一個也不能答應!若將周源末放走,君侯便再不會信您了。那龍斛更是越複將軍的救命稻草,若交出去……他半年之內必然毒發身亡。”
??江呈佳抬眼瞥她:“.……”
??江呈佳:“你當我傻?但不以這兩樣東西為誘餌,怎能將他引出?我心中已有一個初步的計劃。待晚一些,蕭刺史歸來後,自會與他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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