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挑撥離間
“自然不是為了常祁山莊,而是為了蘭心樓投毒案。”江呈佳表情凝肅道。
“蘭心樓投毒案?”沐雲喃喃自語著,盯著麵前女郎看了一會兒,不由覺得顫然:“你是說……當年鄧陵在蘭心樓被人投毒,也是這鄧情所害?”
她並不知蘭心樓一案的真相,此刻詫然得知,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竟是如此?我還在想,鄧陵身側守衛森嚴,到底是誰有這麽大本事在他的茶中投毒,原來是他的親侄子。”
江呈佳默默不做聲,待沐雲自行猜測結束後,才予以肯定:“畢竟鄧氏一族如今乃是鼎盛之勢。鄧氏族中,應該任一子弟都想得到那家主之位吧。”
沐雲不自覺地撫了撫胸口,長吸一口涼氣道:“還好我出生在桃花穀……沒有什麽兄弟姐妹,我爹我娘也足夠狠辣果斷,沒有叔父伯父、姑母姨母、表兄表弟敢威脅我爹我娘的地位。魔族與窮桑也獨寵我一人,天帝看在我爹我娘的麵子上,亦不敢惹我。否則.……若是我那龐大的家族係中有人起了不軌心思,恐怕我小命不保。”
她瞪著眼睛,捂著胸口,一副膽寒的模樣,惹得江呈佳撲哧笑出了聲。沐雲的父母,乃是六界最為尊貴之人,天帝與諸神見之都要跪地三叩九拜,也難怪她會這麽說。
江呈佳寵溺的笑道:“姑父姑母最是疼你,若有人敢傷你,便是自取滅亡。”
沐雲咂咂嘴,沉吟片刻道:“不說這個了……你拿到卷宗後,到底打算怎麽做,可要詳細同我說一說?”
“天黑之後,你我二人便潛入平村,悄悄將這蘭心樓投毒案的調查卷宗遞給鄧陵。千機處當年雖然未找到這起案子的真凶,但索性尋到了一些黑市買賣的線索,指向性不強,卻足以讓鄧陵懷疑當年的案子乃是其宗族之人所為。隻要他知曉這一點,一切便好辦了。
待你我確定了靈儀隊的監禁之地,你便立即現身,引鄧陵心腹親兵去往常祁山莊。等他們發現長鳴軍的蹤跡後,便迅速離開常祁山莊,返回此地,等待與我匯合,萬不可逗留。鄧陵定會遣派半數守衛前去追捕你,平村守衛必然鬆懈一半。屆時,我會找機會向靈儀隊的卜事傳遞消息,令他們安下心來等待救援。然後,躲開平村巡查,奔赴此地同你見麵。”
江呈佳詳細說出自己的計劃,表情肅穆凝重。
沐雲眉頭緊鎖,對她最後一句話產生了疑問:“你……並不打算趁此時機,立刻救出靈儀隊的眾人?”
“救不了,也不能救。”江呈佳果斷說道:“鄧陵便等著我現身救人,我自然不能跳入他設下的陷阱中,為兄長與君侯平添煩惱。”
“那……”沐雲呢喃著,望著眼前女郎滿眼不解。
江呈佳斂神說道:“隻有鄧陵知曉鄧情殺心以後,我們才能行事。當鄧府因這對叔侄鬧得人仰馬翻,不止不休時,平村之守衛定會更加鬆懈。到那時,你我才能救出靈儀隊眾人。”
沐雲擔憂道:“我不放心留你一人在平村。縱使我引去了一半兵力,但那鄧陵既然想抓你我,又怎會輕易讓人靠近監禁之地?你獨自一人,不能動武……若是發生了什麽意外,我要怎麽和阿軼與覆泱交待?”
“阿依.……難道,你要我去引追兵麽?”江呈佳哭笑不得道:“為了讓你放心,我已經挑了最不危險的活來做了。倘若你連傳遞消息的事情都不讓我去,我還能做什麽?總不能.……讓你一個人麵對鄧氏這群豺狼虎豹吧?”
沐雲擰著額心,始終覺得不妥,但翻來覆去想了片刻,卻並沒有想到什麽良佳的選擇之策。
半晌,她妥協的歎了口氣道:“罷了,你藏在平村內,確實比在外頭瞎晃要安全許多。但是.……阿蘿,你切記,千萬掩藏好自己的蹤跡,絕不可暴露,需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向靈儀隊傳遞消息。若有任何不妥,立刻撤離。”
她嘮嘮叨叨說了半天,臉上寫滿了擔驚受怕,唯恐麵前女郎出事。
江呈佳的頭點了又點,滿眼無奈與落寞,沐雲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令她覺得自己逐漸成了累贅,再也不是那個能衝在最前端,替旁人擋烽火的人了。
沐雲又接著說了很久,直到夕陽餘暉鋪天蓋地的壓在了深林之上,她才停下了叮囑,大喘一口氣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我在這裏放一句狠話,你若敢逞強,來日就算安全團聚,我也不認你這個姐妹了。”
“哪裏就有你說的這麽嚴重了。縱然我不能動武,輕功還是能使得一點的,也可衝出重圍。你放心吧!你我姐妹之誼,這輩子是指定的,我絕不會讓任何因素.……破壞它。”江呈佳信誓旦旦的說著,握住沐雲滾燙的手心,不斷安撫。
見她一臉堅定,沒有半絲敷衍,沐雲小小的感動了一下,便頷首道:“既如此……趁著天色還未完全黑下來。你我快些行動吧。”
江呈佳立即頓首,兩位女郎同時向林子深處奔去,很快便在落日紅霞中消失了靚影。
京郊之外,女郎們所處的境地危險難辨,不知吉凶如何,而遠在弘農的郎君們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順利,舉事困難重重。
潼關地接古弘農,萬裏高飛雁與鴻。坐落於洛陽西南方向的這座古城,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朝野更迭瞬息萬變,它承受過重重戰火,仍然屹立不倒,映照在金燦輝煌的餘暉中,神氣昂揚。
一陣驚馬聲從人煙稀少的街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驚破了城坊的寧靜,一名身著淺藍服飾的男郎從弘農郡城的古街上呼嘯而過,卷起一陣灰壓壓的塵埃,向兩側閉門的店鋪湧了過去。
這男郎繞過古街,沿著郡城的外圍內牆奔馬一圈,最後在一間不起眼的亭屋前停了下來。
門前已有少年拿著鬥篷迎接。
他風馳雷電般的奔下馬,疾步朝亭屋內行去,臉色陰沉。等候他歸來的少年急匆匆迎上去道:“主公這表情.……難道督辦蘇刃一案並不順利?”
“弘農有此貪財府尹,真是倒了大黴!”男郎氣衝衝的說著,滿臉惱怒與厭惡。
少年手忙腳亂的為男郎披上鬥篷,加快腳步跟在一旁:“主公莫生氣,若想徹底清理揚州蘇刃之勢,必然要花些心思對付那府尹。”
“花心思?這弘農府尹便是個無能小人,隻會唯諾推辭,說到重點,就繞開不談,處處維護著蘇刃的那些門生,竟半點消息也不肯透露。你叫我如何花心思?”江呈軼怒不可遏,緊緊的攥起了拳頭。
少年大吃一驚道:“照理說……弘農府尹乃是攝政王的人,應當很是配合您.……怎會如此不識好歹,處處設阻?這是因何緣由?”
男郎的手握得嘎吱嘎吱響,青筋凸起,怒目圓睜道:“還能因為什麽?攝政淮王寧錚,寧願漲大鄧氏之勢,也不願讓我辦成此案。江府與東府司,已對他造成了威脅,他急不可耐了。”
“那如今該如何是好?”少年麵色一白,憂心忡忡的說道。
“他既然要幫鄧氏,便讓他幫吧。距離鄧國忠倒台之日,並不遠了。”男郎陰森森的說道。
少年從未見過自家主公如此表情,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縮了縮腦袋。
主仆二人繞過幽暗小廊,朝亭屋深處而去。
少年眼看周圍無人,才悄悄靠近男郎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主公.……君侯在後堂等您,說有要事相告。”
男郎神色一顫,冷怒的臉上多了絲不安,他頷首疾行,向後堂奔去。少年則守在前庭與後堂相連的唯一小徑上,時刻注意著屋宅內的動靜。
迎著西下的紅陽,男郎一眼便瞧見了站立在角落裏、身穿玄色袍服的寧南憂,不由頓了頓腳步。
他徑直走向廊下,行至寧南憂身邊,才低聲喚了一句:“君侯。”
這青年緩慢的轉過身,氣質優雅斐然。
“舅兄。”寧南憂喚了一聲,站在他對麵的男郎,正是被魏帝遣派出京的江呈軼。
“君侯來此.……可是出了什麽事?”江呈軼抬眼,見郎君一臉沉鬱,便蹙緊了雙眉。
“阿蘿與舅嫂……極有可能出事了。”寧南憂表情凝重,壓了壓聲音,不自然的說道。
江呈軼心中一慌,驚疑道:“什麽?君侯從何得知的消息.……我並沒有收到半點風聲。”
寧南憂按住他的肩頭,示意他莫要亂了陣腳,緊接著解釋道:“離京以前,我讓付沉在靈儀隊出行的路上安排了人手隨行保護舅嫂與阿蘿,並時時向我匯報。照理說,靈儀隊今晨便已從洛陽出發,晌午過後便應該經過弘農。付沉安排的心腹,應當早就來向我匯報她們的蹤跡。可……我足足等了兩個時辰,也未等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