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四十】采摘靈藥
“放心,沐雲曉得我是什麽脾性,一早便為我將壓製寒毒的丹丸備下了。而且,這些日子,我雖來了北地,但你時時刻刻按照她配的藥單與膳方,為我熬煮用來調養身體的湯羹。我也一直吃著,沒斷過,體格雖不如往日,卻也不似去年那樣弱不禁風,不然.……我也不能隨你們一起在這裏沒日沒夜的熬著。
你日日為我診脈,應當最清楚,我的身子現在暫無大礙。既然如此,我便應當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眼下,城中情況危急,你是斷然不能離城的。隨著大軍前來的這些軍醫,以及邊城內的醫者,雖有些醫術技法在身,卻沒有一個經曆過這樣的場麵,定然拿不定主意。倘若你不在,恐怕收留安置病患的善緣堂會出亂子。
我左右想了想,此藥畢竟罕見,且有數十種樣貌,古籍醫書中並未完全錄入,城中這些醫師,不一定認得全,去了也幫不上忙,反而要讓兵士受累保護他們,況且善緣堂的人手不夠,最缺醫師,北邊民巷的情況也不知道怎麽樣,這個時候,你們一個都不能離城。隻有我去,才能解決所有的後顧之憂。”
她竭盡全力勸說,字字戳中要點,讓年謙找不到理由反駁。
這郎君拱手作揖,愁眉不展,躊躇半晌,無奈道:“閣主當真要這樣做?屬下敢問一句.……您是隻身前往兩側山脈尋藥了.……可您有考慮過君侯麽?他傷病才緩沒幾日,昏昏醒醒、反反複複,正是不安穩的時候,若是知道您這般犯險……他定然懸心,時刻為您提著一口氣。如此這般,必然影響他的傷勢.……難道這些你也不顧了?”
江呈佳凝眸,目光落在郎君身上,柔聲說道:“今晨,在你前來稟告,找到能抑製此疫病的藥品後,我便將我的想法告訴了君侯。他雖然心有顧慮,卻讚同我前往。我答應他,必會平安歸來。既有此諾,我便絕不會食言。”
“君侯讚同?”年謙萬萬沒有想到,抬眸望向女郎的那一瞬,默默怔住。
江呈佳:“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危。隻是,此事刻不容緩。你放心,此行,我會向城將軍請令,讓拂風與燭影隨我同行。有他們二人在我身側,你可否安心了?”
聽此話音,年謙深知此事已無轉圜餘地,便隻好答應:“閣主既然安排好了一切.……屬下豈能繼續反對?隻是有一點.……”
他頓了頓,四下環顧一圈,突向江呈佳雙膝跪地,喊道:“還望閣主珍重自身!萬望平安歸來,若不然,屬下縱是萬死,也不敢再回京城,向雲菁君複命。”
江呈佳俯視著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你竟拿自己的命威脅我?”
年謙:“屬下怎敢有這樣的心思?隻是,若閣主有事,屬下必不敢苟活。”
江呈佳長歎一聲:“我曉得了,自不會讓你丟了這條命去。”
午後,清風卷起,塵土飛揚,朗朗之天,添上一絲溫潤的藍色,顯得格外的舒爽,與城中哀鳴之象格格不入。
校場之上,江呈佳換上了戎服,手持長劍,隻身挺立於諸位郎君之間,姿態高昂,頗有一番孤勇在懷,令來往兵士頻頻側目。
城閣崖、趙拂、錢暉等人如約趕赴校場,便見女郎已早早等在此處,拔劍闊步,挺胸昂揚,頗有必勝之誌氣。營中的諸多軍漢,在她麵前,竟顯得十分遜色。
“大將軍既然已經到場,想必,應當為奴婢準備好了比試。救城之行,迫在眉睫,還望大將軍快些開始吧。”
江呈佳高聲清嗬,氣勢威嚴,舉手投足間平添了一抹凜然英氣。
城閣崖目不轉睛的盯著此女子,經一旁的錢暉提醒,才揮揮手道:“看來,阿秀姑娘準備周全?隻是,你也要瞧好了,我大魏軍士,能武者,一人可抵十人。你確定能勝他們?”
江呈佳鎮定自若:“奴婢既然敢向將軍請令一戰,心中便無怕字,更無敗字。”
城閣崖臉色不佳,卻欽佩這女郎的勇氣,哼笑道:“姑娘好大的口氣。既如此,便開始吧。本將為你備下五名武將,各個皆是沙場上的閻王。姑娘若勝了他們,自然能隨軍前往高山摘藥。”
校場上鑼鼓聲一響,林立於右側的五位郎君,便依次入了場,個個皆是仰首伸眉、氣勢洶洶。
江呈佳彎唇一笑,長劍一揮,軟腰一轉,飄忽若神,淩波微步,長靴染塵。眾人隻瞧那劍鋒舞得越來越快,如一條銀龍繞著她上下纏飛,緩步而停,卻又似遊雲般儀態清麗。
她舞著那劍,運斤成風,一手暢快淋漓的劍法,讓諸君看得眼花繚亂,心生敬服。
她穩穩落於擂台之上,馬步紮下,亮出刀背,雙手握拳,拘出一禮道:“諸位郎君,賜教了!”
城閣崖身在案幾前,被這女郎落英繽紛的身姿所驚,一時間驚顫起來,實在未曾想到,這女子竟然如此厲害。
而此時,跽坐於城閣崖兩側的錢暉與趙拂,臉色亦微微一變。
錢暉不可置信的收回眼神,目光看向對麵,盯著趙拂,眼中滿是探尋。旁人或許不知,但他卻認識那行雲流水般的身法——那是君侯夫人獨有的劍術。
他瞬即陷入驚駭之中,心裏所有的疑惑也在此刻全部解開。難怪,趙拂會對此女,敬重有加。難怪君侯對她,亦是一反常態。難怪,此女身邊跟著兩名絕世高手,又有年謙作陪。難怪,他會覺得這女子的眼眸這樣熟悉。原來,竟是女君親自趕來了邊城。
江呈佳易了容,又改變了聲線,且以年謙侍婢自稱,錢暉自是不敢將她與君侯夫人聯係在一起。多日以來,他覺得此人身份成謎,一直派人盯著西院的動靜,加以防範。
此時此刻,猜出女郎的身份,錢暉除了驚異,更多的便是不安。他這些天,言語間,對這位“阿秀姑娘”頗為不敬,甚至曾因她與君侯走得太近,生出了敵意,就怕她是狐媚妖人,蠱惑了君侯的心。
而今,他卻是萬般懊悔,恨自己不長眼睛,竟然連君侯夫人都認不出來。
錢暉瞪著趙拂,心裏暗罵:這乖孫子,定然一早便知阿秀的身份,竟然隱瞞的這樣好,讓他半點也沒想到,還眼睜睜的看著他得罪女君,竟是半點同僚之義都不顧?
趙拂瞥見了錢暉那要吞了自己的表情,頓時心虛的低下頭,匆匆忙忙抓住茶盞,喝了一盅解渴,卻不小心嗆到,憋紅了臉咳了起來。
然則,他的咳聲卻並沒有引來城閣崖的注意。正座上的大將軍,目光全在擂台之上,緊緊盯著那女郎的一舉一動,心內早已無極欽佩。
城閣崖原本不用理會阿秀,可以直接拒絕她隨軍出城的請求,但礙於這幾日女郎與那位淮陰侯的傳聞,他不得不敷衍一番,隻能找來幾名軍士與之對陣,私下裏再商議調派哪一名軍醫跟隨兵士前往摘藥。誰知,打擂台比武得勝負的法子,本是搪塞之舉,卻無意間讓他看見了如此決然的武姿。
他心懷讚歎,也同時為自己的輕視之舉,感到愧疚,如此這般的奇女子,怎可這般毫無敬意的草率應付?
不到半刻鍾,江呈佳便一個連一個的擺平了場上的五個軍漢,旋身而轉,收劍入鞘,穩步而立,戎甲稍稍蕩動,漏出的衣擺微微飄浮,她卻不動如山,不染毫塵。
城閣崖觀此一役,如得珍寶,興高采烈的拍手高喊:“好、好!本將真是許久未曾見過這樣淩落的武功。阿秀姑娘真是好身手。此前種種,竟皆是本將小看了。”
江呈佳抱劍拱拳道:“大將軍謬讚,奴婢萬萬不敢承受。既然此戰,奴婢已勝,還望大將軍信守承諾,讓奴婢隨軍出城,入山尋藥,救治百姓!”
城閣崖一頓,在場諸君皆懸起心來。
緊接著,便聽他說道:“姑娘既然得勝,自然可以前往。”
此話一出,江呈佳再次揖禮道:“奴婢謝大將軍大恩!”
校場上的諸位軍將間,皆交頭接耳,議論了起來。
城閣崖親自上前,向女郎鄭重其事道:“此一行,至關重要,還望姑娘.……定要帶領兵士們平安歸來。”
江呈佳當即單膝跪地,抱拳拱手:“奴婢必不負將命!”
隨軍出行一事,塵埃落定,為安撫年謙之心,拂風與燭影自然也被江呈佳請求編入兵士之列。
夜幕掠過,翌日淩晨,天色還未大亮,江呈佳便隨著幾百名兵士一同出發,趕往了兩側山脈,沿著高崖山壁仔細尋找,不敢放過任何一處崖壁。
終於,數百人馬在五日後,成功帶回了幾十株草藥,趕回了邊城。
年謙在城門前仰首探盼,心急如焚的等著兵馬歸來。城閣崖與諸將亦親來相迎,陣仗極隆。
江呈佳滿臉塵土,眼見城門前烏泱泱的站著一群人,便疾步上前,從一眾兵士們中走了出來,向諸將下跪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