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六十八】喬裝潛襲
風卷塵沙,撲向滿是翠綠的山林間,襲出一陣清香,沾滿春天的氣息,飄向不遠處的小城,帶去了希望。
城閣崖坐鎮邊城,在趙拂與錢暉的全力引導下,將鄧情犯下的諸多罪行查了個水落石出。他坐在太守府的廳堂上,看著書案上堆滿的文宗卷書,激憤至極,拿起手邊的茶碗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勃然大怒道:“實施沒想到,這赫赫威名、滿是戰功的都護將軍府,所有的軍功竟然都是靠這樣的方式得來的?若此次,鄧情沒有在京城之中伏法,隻怕北地邊境的地皮土壤,全都要被他拱手相讓給匈奴了!這不是等同於大魏軍兵繳械投降麽?難怪匈奴野心如此之大.……敢這樣侵犯大魏國境。這個鄧情實在可恨!”
趙拂與錢暉一左一右的跽坐在他的身側,本來手裏正拿著墨筆在鋪展開來的卷宗上勾畫著,聽到一聲陶碗震碎的劇烈響動,便一齊跟著顫抖了一下。眼看著城閣崖動了這麽大的肝火,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立即起身道:“幸而.……此次有您前來主持大局,否則這北地邊境的軍防還不知要亂成什麽模樣。”
“城大將軍,我等懇求!請大將軍定要將鄧氏在北地打下的根基全部清除,帶領兄弟們將他販賣出去的綠草地皮全都奪回來!還我邊境牧民一片安寧之地!”
趙拂與錢暉各自攥著毛筆,單膝跪下,手抱拳頭鄭重作揖道:“若不能清除鄧賊之勢,日後這樣的事情,定然還會再次發生。”
城閣崖憤然道:“這是自然!本將軍絕不會讓鄧賊之勢逃了一個漏網之魚!這邊城,是該徹底整肅,否則匈奴那樣的彈丸之國豈不是以為我大魏都是鄧情這樣虛榮貪功、不堪一擊的人?”
趙拂適時提到:“大將軍,末將與錢暉屈居鄧情之下,多年來因他諸多行為所不齒,故而一直暗中搜集他的罪證,終於在去年他離開邊城去京城述職時,抓住了兩名都護將軍府的心腹。
這兩人乃是鄧情的貼身護衛,一直幫助他處理一些不能見光的事宜,且他們很是清楚鄧情在北地的各處勢力所在,有他們二人的指證,想必能將北地的汙濁徹底清除。
隻是……這鄧情實在狡猾,私下發現我與錢暉暗中調查他,竟意圖將此二人滅口,幸而我們得到雍州刺史的相助,將這兩名護衛救了下來,並送出了北地,暫時藏在了別的地方。”
城閣崖問:“這兩人如今在何處?”
趙拂:“末將與錢暉將他們送去了建業。那裏有末將的故舊之友,有些江湖上的兄弟看護,可保他們兩人性命無虞。”
“建業?”城閣崖眯眼,摸著下巴仔仔細細的思量了一番後,說道:“好、很好。這樣也避免了鄧情餘下的這些勢力為了保命而滅證人的口。”
“這件事情還需稟報陛下,要想安安心心的拿人,必得請一道聖旨才能解決所有後顧之憂。”
城閣崖念念有詞道:“北地戰事已平,處理完長鳴軍的諸多事務後,我軍需盡快班師回京呈上奏報。不知二位將軍可否願意隨同本將歸京,說明邊城的一切?”
趙拂抱拳作揖,十分誠懇道:“末將領命,旦憑大將軍囑咐,必然一五一十的將邊城之事上稟。”
城閣崖點點頭,又接著說:“光是這些還不夠,若想徹底鏟除鄧情的勢力,二位藏在建業之中的那兩名人證,也許上京,與趙將軍一同麵見陛下,此事方可穩妥。”
趙拂即刻答道:“大將軍放心,末將明日便向建業傳信,請江湖舊友護送兩人前往京都。必在大軍回朝時,抵達洛陽。”
“好、好。”城閣崖滿意道:“如此一來,便可安心,先處置了邊城諸事,奪回失去的地皮,再整軍班師。”
他站在廳中來回踱步,皺著眉頭思量此事:“鄧情販賣的草皮,多沿蒼河對岸的深穀山脈。如今已被匈奴兵馬占領,要想攻入隻怕並不是易事。我軍多日行征,又經一場瘟疫襲擊,元氣還未恢複過來。若此時動武,勝算並不是很大,且還有可能再次折損兵將。”
錢暉此時道:“大將軍,雖說被販的草皮已有匈奴人徘徊堅守,但倘若強攻、快攻,憑借蒼河的地勢,我們還是占有優勢的。”
城閣崖卻搖搖頭道:“你說的是這個理。隻是,匈奴此次大敗而歸,雖然失了士氣,但終究憋著一股悶氣與惱怒,他們定會嚴加防守。那些草皮,在匈奴人的眼裏是他們通過交易的方式得來的,他們自然已經視為是自己的土地,如果我們強攻,則相當於侵犯他們的領土。
這便等同於再次激化大魏與匈奴之間的矛盾。到時候,奮起反抗的將不僅僅是匈奴的兵士,還有那些已經定居在蒼河對岸的匈奴子民。鳥窮則啄,獸窮則齧。
同樣的,若是人被逼入絕境,必會背水一戰,哪怕你死我亡,他們也會守住自己的家園。若我軍為了自保,不小心殺了匈奴的平民,那麽將會造成不可預計的後果。與林頌軍對峙在涼州邊境的各國聯軍,若是得到這個消息,則有了討伐大魏的理由,那麽到時.……我們就不僅僅是失去蒼河對岸牧地草皮的事情了。”
錢暉啞然,低頭細想此事,確如城閣崖所說,強攻的風險太大。趙拂默默沉下眸子,眉頭緊蹙,一時之間也想不到拿回地皮的良策。
廳中沉寂半晌,城閣崖忽然道:“雖不能用強攻,但或許.……可以用別的方法,讓這些匈奴牧民 主動舍棄草皮離開。”
趙拂微微詫異道:“大將軍難道已經有什麽好法子了?”
城閣崖:“中原人害怕鬼神之說,匈奴自然也有他們所忌諱的東西。”
錢暉問:“大將軍是要……?”
城閣崖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向他們二人叮囑道:“本將要煩請二位將軍一件事。”
趙拂、錢暉兩人麵麵相覷,目露不解,但還是共同作揖答道:“大將軍但說無妨。”
這氣度威嚴的中年郎君,將腳下步伐輕輕一轉,走向了自己的書案,背過身體負著手,輕聲說道:“望兩位將軍各自選出兩隊身手敏捷的兵士,十人為一組,並尋城中裁縫鋪為他們量身趕製二十套草原人的常服。
另外,命這二十人學習匈奴的生活習性,操執牧民所用的器具。七日後,命他們整理行囊,夜半時分徒步行至蒼河河岸,悄悄渡河。避過匈奴的巡守兵,藏於白道峽穀的甬道中,伺機行事。”
錢暉隻覺得疑惑:“大將軍這樣……到底是作甚?”
趙拂卻一聲不吭的聽著,轉了轉瞳眸,似乎想通了什麽。
少頃,他輕聲問道:“大將軍是想,讓這二十人小心潛入匈奴牧民的氈營,擾亂他們的日常作息?”
城閣崖微微頷首:“大致如此,至於……本將到底要做些什麽,兩位將軍等著看便是了。”
錢暉撓了撓烏黑的發縫,心裏泛起嘀咕,雖然弄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但還是與趙拂一同應了下來。
這兩人挑練兵士的眼光一絕,很快便按照城閣崖的要求,選出了二十人,讓他們跟著找來的裁縫量身選衣,又尋了兩名匈奴的俘虜兵,教習草原的風俗與禮儀。
五六日一過,這群兵士在趙拂嚴苛的訓練下,行為舉止與匈奴人如出一轍,若不仔細分辨,還真看不出來他們來自中原。
城閣崖親自來看,不由讚歎道:“想必,趙將軍訓兵一定十分用心,才叫這些卒士與匈奴兵混在一起真假難辨。很好,本將要得就是這個效果。”
趙拂得到誇獎,謙遜有禮道:“大將軍謬讚,即是您的囑咐,末將自然全心全意待之。”
“好。那麽你們幾個,跟本將入帳密談吧。”
城閣崖扭過頭來,朝這二十人囑咐著,遂即轉身向自己的營帳中行去。那二十名兵士在趙拂的點頭首肯下,緊跟城閣崖的腳步入了帳子。
錢暉站在趙拂身旁,看著他一臉平靜,實在忍不住疑惑,問道:“你是不是.……已經猜到大將軍要做什麽?”
身旁的青年卻笑著避開話題道:“你且等著就是,要不了半月,蒼河對岸被鄧情賣出去的這些草皮,必然會回到我們手中。”
錢暉聽得一頭霧水,挑著眉頭奇怪道:“也不知你和大將軍到底打著什麽算盤,這僅僅二十人,即便攪亂了那些牧民的日常生活,又能如何?”
趙拂笑而不語,轉步離開朝校場行去,紮到人堆裏去,默默訓兵去了。
錢暉站在原地,想靠近城閣崖的帳子聽個究竟,卻被人攔住不得靠近,無奈之下隻好離開,跟著趙拂一齊去往了校場。
入夜,在城閣崖的安排下,這二十名兵士悄然無聲的離開了邊城,向蒼河徒步而去,在天微微亮時,無聲無息的渡了河,躲過了河岸的匈奴巡兵,溜進了白道峽穀中,藏在石堆徑縫裏尋覓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