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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八十】慣會做戲

  “這本就是他原本的計劃……”


  江呈佳聽了千珊的話,臉上的表情並無任何變化,眉目間反而多了絲溫柔:“而且他這樣做,不但不會為水閣與江府添麻煩,反而暫時為我們求得了一張保命符紙。”


  千珊不解道:“什麽意思?”


  江呈佳笑而不語。


  沐雲抬頭瞥了眼一臉懵的千珊,無奈的搖搖頭,對她解釋道:“君侯越是這樣說,淮王便越覺得江府以及水閣還有可利用之處,不必著急鏟除。若哪一天,淮王覺得我們江氏沒有用處了,隻怕會傾盡淮國之力對付整個江府,哪怕不能傷及水閣根基,也要讓我們在二三十年內無法再踏入朝堂半步。所以.……你家姑爺才會如此打算,看似是將髒水全都撲到了水閣頭上,實則.……卻是真心實意為阿軼和阿蘿著想。”


  千珊聞言,將這些話仔仔細細斟酌了一邊,才豁然開朗:“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她突然停住,不敢繼續往下說,偷偷看了一眼江呈佳,便預備轉開話題。


  誰知身側女郎卻清楚她要說什麽,大大方方道:“你不必遮掩。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但是千珊,他從來不是這樣的人。他既決定了自己的心之所向,便不會在對我們出手.……”


  江呈佳堅信寧南憂絕不會做出傷及她與她所珍惜愛護的人的事情。


  千珊乖乖的點點頭:“我也知道姑爺的性子,但是.……姑娘,這世上我不信任何人隻信你。”


  這話一出,倒是令江呈佳微微愕然,沉寂半刻,她失聲笑道:“我知道。”


  沐雲坐在一旁,在主仆二人之間來回轉看,嘴角的笑意始終揚著。她曉得江呈佳與千珊之間的主仆之情,已經超越了友情成為了親情,甚至比之親情還要更加深厚。縱然是她,在江呈佳心裏的地位,恐怕也比不及千珊。


  想想那過去的一千多年,凡間的所有孤單與痛苦都是千珊陪在江呈佳身側不離不棄的與之一同承擔的,單單是這件事,便足以看出兩者之間任何其他人都無法介入並超越的深厚情誼。


  所以,她從不會嫉妒江呈佳對千珊的好,隻會默默欣喜。


  “你們兩個,怎麽才相聚便如此肉麻?”沐雲笑著打趣道。


  一句話,讓兩個姑娘同時紅了臉,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時候不早啦。不單鐵衣需要休息,你和你!你們兩個也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如此.……午時一過,才有力氣行事。”


  沐雲開著玩笑的同時,也招呼著主仆二人分開休憩。


  碧棠齋的燈,在三個女郎竊竊私語的聲音中熄了下來,逐漸沉入寧靜之中。


  翌日。


  出使中朝的隊伍將將離開京畿,魏帝的一紙詔書果然便如江呈佳所說,遞來了江府。冊封王妃的儀式在三日後於正北宮中進行,由皇後親自操持。可謂是皇帝對江氏一族特賜的殊榮。


  彼時,鐵衣早已按照江呈佳所說,易容成阿秀的模樣,住入了還未更名的睿王府之中。為了更好的行事,江呈佳、沐雲與千珊三人與住在客棧中的季先之取得了聯係。恰好,為了冊封之事,季先之必須回到王府操持事宜,正與三位女郎的想法契合。


  帝詔傳至江府後的一日,寧錚真的像江呈佳事先預料的那樣,擺駕前往了仍掛著淮陰侯府匾牌的府宅中,美其名曰:襄助睿王整肅府邸。


  他入了王府,季先之便立刻派人去了江府傳消息。江呈佳當即抓住時機,帶著一眾婢女駕著牛車趕了過去。


  時間到的剛剛好。江呈佳領著千珊、紅茶、水河、小翠、雀兒等人剛剛踏進堂廳,便見寧錚在會客間內召見了“阿秀”。


  這女郎做戲十分有一套,瞧著寧錚坐在堂前,立刻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遂即提起裙擺在廳中央跪下,行跪拜大禮,恭恭敬敬的向那氣質華貴的中年男子喚道:“兒媳不知父王駕臨,唐突入廳實在失禮,在此向父王行跪禮,望父王恕罪!”


  她禮數做得極其到位,讓人無可挑剔。


  寧錚也十分驚訝,不知她怎麽這樣湊巧的回了睿王府,眼見她朝自己下跪,緊蹙的眉頭不由抽了抽,似乎很是排斥,他輕輕咳了咳嗓子,漫不經心的啟聲:“起身吧。聽王後說你身子不大好,如今將將好了起來,就莫要跪著了。”


  很快,他安定下來,餘光撇著站在一旁的那名喚作阿秀的女子,又轉眼瞧了瞧江呈佳,略挑眉梢心想:正好趁著這個時機看看這兩人是否有異常。


  他是因為懷疑阿秀即是江氏女所扮,才會突然興起來了睿王府,可如今這兩人就站在他麵前,反倒讓他有些質疑起自己來,但轉念一想,這江氏女極會偽裝,又是江湖兒女,易容這種把戲手到擒來,她身邊的人亦都是水閣精心培養的,說不定此時此刻這個“阿秀”即是她的手下改換容貌而來,毫無痕跡的替換了江氏女,為的便是解除他的疑心。想到這裏,寧錚忽然覺得,江氏女今日這樣湊巧的回府,或許正是因為“阿秀之事”。


  這個長相儒雅英俊、穿著打扮雍容至極的中年男子此時此刻凝起了一雙寒眸,如冰刀般的眸光掃在了堂前的兩個女郎身上,周身氣息瞬間冷到極點。


  江呈佳明顯感受到了她的威壓,但她並不在意,反而應著他所說,優雅而自然的提著裙擺起了身,滿臉微笑的看向他。緊接著,她將眼神瞥向了廳中右側站著的另一名女郎,仿佛是無意間注意到這位女郎一般,故作驚訝道:“這位姑娘是.……”


  “阿秀”轉過身,涼薄的眸子看向她,略帶了些敵意,卻仍然溫和有禮的向她欠了欠身道:“奴婢參見王妃.……”


  江呈佳鎖住眉頭,緩步走過去,眼瞳略略向下,高昂著身軀,站在“阿秀”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看似溫婉實則從骨子裏迸出一股冷冽之意,對此女亦滿是不喜。


  她凝望了“阿秀”片刻,倏然揚起笑意,敞聲說道:“我多月未回王府,竟不知道南陽公主為君侯留下了這樣一名貌美的侍女?”


  聞聽她略有些尖酸刻薄的話語,寧錚冷冷哼笑了一聲,渾厚的嗓音遂即響起:“睿王妃難道不知?這是昭遠那孩子親自從北地帶回來的侍婢。據說.……他戰場受了重傷,是此女衣不解帶的貼身照顧,才得以撿回一命。”


  江呈佳望向他,低眉順眼的聽著他說話,爾後滿是驚訝道:“竟是夫君的救命恩人?真是失禮.……多虧父王提醒,否則兒媳就要對不住恩人了。”


  “這件事,昭遠居然沒有寫信同你說?”寧錚冷眼盯著她,低聲試探著。


  江呈佳的反應倒是十分自然,臉上的愕然與驚異不像是裝出來的,令他完全看不出破綻,一時之間他亦拿不準到底是什麽情況。


  “說來慚愧.……兒媳不能籠絡大王之心,令他對妾生出了厭惡之心,已有許久未曾與大王見麵了.……更不知他身邊之事。”江呈佳默默的垂下了頭,落寞沾染全身。


  寧錚緊緊盯著她,不知上下打量了多少次,真是一點也看不出破綻。他心裏想:如若她說的一切不是真的,那麽這女子也太會做戲,隻怕連戲班裏的伶人都比不上她。


  江呈佳抬眸,眼底已沾染失意,甚至蒙上了一層淚光,聲淚俱下:“父王.……兒媳無能,無法孝順公婆,亦不能照顧夫君,實在有違婦道,愧不能抑。當日兒媳不該因為南陽公主入府之事而與大王置氣,不顧大王顏麵回了娘家,但願父王為兒媳做主.……讓夫君允準我回歸王府吧.……若如此兒媳願意受罰,以平心中之愧。”


  說罷,她再次跪了下來,自顧自的朝寧錚磕了個頭,起身時滿臉憔悴。


  寧錚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女郎,心裏默默腹誹:難道昭遠那孩子真的鎖住了這江氏女的心,竟讓她如此念念不忘,自請責罰也要重新回到睿王府。


  他冷眼看著,愈來愈覺得江氏女不像是在做戲,可仍然疑心不過,淡淡的瞥向一旁的“阿秀”,一言不語。


  江呈佳瞧著寧錚的神色,黑眸一轉,繼續磕頭。


  寧錚看著,慢慢的眼底起了一絲興味:“你起身吧。不是說生病了麽?這樣跪著,若是在堂上暈倒,叫寡人怎麽同你兄長交待?也不必受罰了。昭遠恢複了郡王之位,冊封你為睿王妃的詔書也已傳到了你們江府。你如今乃是名正言順的睿王府女主人,自然能夠回來,有皇帝陛下撐腰,昭遠不敢違逆聖意。”


  “不過.……”


  他忽然轉了個話鋒,看戲般將眼神掃向“阿秀”,低聲道:“三妻四妾很正常,昭遠這孩子喜愛女色,你平日要多加容忍,才是為妻應當做的。”


  江呈佳順著寧錚的目光朝阿秀望去,愣了好一會兒,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結結巴巴的說道:“若……若夫君心愛阿秀姑娘,兒媳亦可替夫君操辦納妾之事,絕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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