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提燈和黑釘
「我……想……死……」
石棺那麻木又痛苦的人聲還在繼續,並且聲音一聲蓋過一聲。
多恩和薇薇安對視了一眼,隨後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不管這石棺裡面裝著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總之是非常詭異。
如果這棺材里的東西等會揭棺而起的話,多恩和薇薇安的第一反應全是——先打「他」一頓再說!
不過,維持著戰鬥姿態等待了一會,想象中青毛大粽子從棺材里蹦出來的畫面並沒有發生。
多恩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打算重新上小高台看看情況。
他以捨棄一身衣服為代價,開啟了【惡魔化】,隨後震動背上的蝙蝠翅膀,走上了高台。
「多恩,我……」
妖精小姐緊握著烏木法杖,正想跟上來,不過卻被惡魔狀態的多恩擺手制止。
「援護我。」他只簡單講了這麼一個詞。
薇薇安稍稍猶豫,然後還是聽話地緊握著烏木法杖,守在高大的人形惡魔背後,沒有跟上高台。
多恩來到石棺邊上,也顧不上再去抗拒石棺里的腐臭味。
他衍生出八條惡魔狀態下的腕足,抵在石棺蓋上,再次嘗試推開這具棺材。
已經被推出一條縫隙的石棺,比一開始容易著力。
短暫努力過後,惡魔化的多恩掀翻了石棺蓋。
他總算是能看見其中的全貌了——
石棺的內壁如同大理石一般光滑。
裡面正躺著一個幾乎看不出人形的枯槁男人,渾身上下散發著陳朽腐爛的惡臭。
那男人的身體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肌肉,只是一層乾癟的皮蒙在枯骨上。
連他那眼窩和臉頰深深凹陷的頭部,都顯出骷髏的模樣來。
男人身上的衣物早已經腐化,乾柴一般的四肢,被四枚長釘牢牢釘在棺底。
他被長釘貫穿的四肢看不到血跡,可能他的血早就已經流幹了。
至於那四枚長釘,通體漆黑,表面看不到任何銹跡,光潔如新,看起來就很不尋常。
除去黑釘以外,在石棺的靠近男人頭部的一側,還擺放這一盞提燈。
這盞燈內看不見明火,裡面似乎只有濃重的、不斷盤旋的霧氣,可燈體卻在散發著慘綠色的光芒。
沒人能說得清楚它到底亮了多久。
提燈那慘綠的微光映照在男人的臉上。
男人的眼睛是睜著的,渾濁無比,完全看不清瞳色,沒有一絲活人應有的光亮。
似乎是察覺到了石棺蓋被打開,他張開乾癟無齒的嘴,從喉嚨里擠出乾涸的沙啞聲響:
「我……想……死……殺……了……我……」
惡魔化的多恩站在石棺邊上,那張猙獰的臉上無法看出太多人類的情緒。
不過他心裡清楚,這個被釘在石棺里的男人,或許就是那名溫馮伯爵了。
付出了代價的永生者。
多恩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石棺里的男人是如何存活至今的,也無法理解他現在的身體狀態為什麼還能活著。
沉默了一會以後,多恩才緩緩開口:「誰把你困在這裡的?」
「殺……了……我……燈……燈……移開……」
石棺里的溫馮伯爵開口,但他沒有回答問話,只是機械而麻木地複述原先的說辭。
多恩嘗試了幾遍之後,感覺無法與對方溝通。
隨後,他的視線落在了石棺里的那盞提燈上。
腕足中最長兩根之一向前延伸,探進了石棺之中,觸手的前端捲起了提燈的青銅提環。
這盞燈並不重,輕輕一拉就可以提起來。
在多恩的腕足將燈提起以後,原本散發慘綠色微光的提燈燈罩搖晃,那幽幽的光亮驟然熄滅。
燈滅人滅。
在那綠光消失以後,被牢牢釘在石棺裡面,在千百年前就該死去的溫馮伯爵開始迅速腐朽。
他的皮與骨都在慢慢坍塌,變成古怪的灰燼。
溫馮伯爵原本被提燈拉扯和禁錮住的生命力開始消散,如果他以「存活」的狀態在這具石棺里被封存了千百年的話,那麼現在他終於可以死去了。
在臨終之際,或許在世上存活了千百年的溫馮伯爵張嘴,喉嚨里發出乾涸的「嗬嗬」聲,他還想說點什麼。
這並不是要表達對生的眷戀,也不是在慶幸死帶來的解脫。
他只是麻木又痛苦的開口,艱難地吐出那句千百年來被他重複過無數遍的話:「我……想……死……」
緊接著,伯爵僅剩的頭顱也腐朽了下去,變作醜陋的灰燼。
他終於死了。
多恩立在石棺邊上沒有說話,因為【惡魔化】的緣故,他略顯猙獰的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那個壁畫里出現的流浪巫師,真的有令人永生的能力?是通過這盞提燈嗎?」
「是他把追求永生的溫馮伯爵釘在石棺中的嗎?有代價的永生……那巫師為什麼要這樣做?」
「那巫師到底是什麼人?有著這樣詭黠力量的人,如今是已經殞滅在了歷史的長河中;還是以某種方式,依舊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多恩的腦海裡面有很多問題翻湧,不過暫時都得不到解答。
墓室裡面恢復了死寂。
良久以後,站在擺放石棺小高台下的薇薇安才開口:「多恩……」
剛才妖精小姐雖然沒有近距離站在石棺的邊上,但是墓室里發生了什麼,她還是看得很清楚的。
愣愣出神的多恩這時候才把思緒收回現實,回過頭:「薇薇安,這裡的事情……好像結束了。」
是的,結束了。
縱使還有一些問題遺留,沒有找到答案,但墓室裡面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探索的地方了。
而那具石棺裡面,現在也只剩下了四枚漆黑且看起來就非同尋常的長釘。以及剛剛被多恩用觸手提起又放回,目前已經不再發光的詭異青銅提燈。
「這些東西,算是那個不知名巫師的遺產,還是那個不死人溫馮伯爵的遺產?不過,不管它們之前是誰的,現在好像都可以算作是我的。」
多恩的視線落回到石棺里的那兩套肉眼可見詭異強大的物件,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黑釘和提燈,全是他和薇薇安探索墓地之後的戰利品,照單全收一點問題都沒有。
唯一讓多恩有點猶豫的就是……它們看上去是不是有點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