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卷·雲越 第六章 宿息鬼6
無悉彎著腰,拜著周餘中,又徐徐開口道,“不過,公子……,那宴席之上你也看見了,那恭儀與那暖卿二人眉來眼去,目送秋波,本就是情投意合,更何況還是有婚約在身。老朽擔心……”說到這兒時,無悉故意卡住了。吊起了胃口。
周餘中聽得那是相當憋得慌,等了許久,也沒等出無悉那下半句話,不由焦急轉過身來,看著他問道,“擔心什麽?你倒是說啊?”
“老朽擔心,即便公子玉樹臨風,身份尊貴。也挖不動這牆角啊。”無悉低著頭,聲音很實誠。
周餘中聽完,額上青筋跳了跳,他想了想方才宴席上二人那副你儂我儂的樣子,直是恨得人牙癢癢。當時,他心中還出現過一個使勁扇恭儀嘴巴子的小人兒,嘴裏還一句一句惡狠狠地說著,“讓你秀!讓你秀!讓你秀!……”
其實,這都不重要。關鍵是,那暖卿看向恭儀的眼神兒也是蘊藏深意的。
有些柔有些亮,也有些讓人看不透。
無悉感覺這工作做的差不多了,便輕言幾句,要告辭離去了。可這剛轉身,那周餘中便是叫住了他。
“無悉,你這效果再仔細給本公子講講。”方才臉上那副十分傲氣的樣子,此時已經是成了五分。
無悉聞言轉過身來,又是賤兮兮地笑了起來,“回公子!此悅心蠱無毒無害,甚至還有益於身體。”
周餘中聽他吹牛,輕輕撇過頭,撅了噘嘴,一副我信你個鬼的樣子。
“此蠱需以物引、血引方可成蠱。蠱一旦種下後,被施蠱之人便會深深迷戀血引之人,待蠱離得血引極近之時,種蠱者甚至情動。”周餘中聽著無悉的話,心中頓時震驚,“這種當真如此神奇?”
“老朽自然是不會騙公子。”說罷,方才還在淡淡笑著的臉突然嚴肅了起來,“但是!”
周餘中一聽但是二字,就知道不對勁了。天底下哪有這麽神奇的東西。
“但是,真正的蠱毒大成是在血引之人與種蠱之人合而為一之後,才能徹底大成。一旦大成,那種蠱之人此生便再也離不開另一方。無論身還是心都會是另一方的。”
周餘中此時是驚上加驚,簡直是驚了又驚,不能再驚,嗯??還真有這麽神奇的東西?他本以為無悉會說出什麽毒發身死之類的話,沒想到卻是此等悅耳之言語。
頓時不由得對無悉刮目相看。
無悉看著周餘中那十分震驚的神色,自己以為他明白了。可實際上,周餘中並不明白無悉方才那番話的重點。
此蠱卻是是如同無悉所言,沒有差錯。可血引血引終究也隻是一個引而已。如果,引起來後,自己沒吃到果實,別人吃了,悅心蠱照樣是會種下的,但也隻能是那合而為一的兩人,跟這血引就沒什麽關係了。
周餘中自是沒有理解到這層意思。心中隻是顧得自己發現了寶貝,渾然沒去思考,此時,周餘中與之前已經截然不同,方才還僅剩五分的傲氣,此刻成了負數。
雖然,周餘中很高興,但看到無
悉手中那十分磕磣的蟲子,還是齜牙咧嘴,不敢去碰。
無悉頭上有些黑線。看著公子那一邊兒興高采烈又一邊兒嫌棄厭惡的神色,不禁深深發愁。
“若公子心意已定,不妨讓老朽取公子幾滴鮮血,以滋養蠱蟲。”
周餘中點了點頭,任由著無悉輕輕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看著血一滴滴落在了那蟲子的身上,頓時感覺更怪異了。而更怪異的是,那蟲子被血浸染後,忽然緩緩蘇醒了過來,幾隻觸角竟是徐徐動了動。
而沾染在它身上的血,也是漸漸滲入了那小蟲子的身體裏,一隻方才還是死灰色的蟲子頃刻間便是變得豔紅。
無悉看公子的血已經盡數被蠱食用了,這才將其收了起來,在周餘中不解的目光中,緩緩說道,“還望公子靜待兩日,以待蠱蟲徹底蘇醒。”
周餘中頓時汗顏,蘇醒?合著你那一堆都是活的啊?
……
青年跟著易昭雲回了房間,進入屋中後,便是站在那兒不動了,麵露沉思之色。
易昭雲察覺到他的異樣,不由疑惑道,“禦前?你怎麽了?這般愁眉不展的。”
青年看了眼易昭雲,手下意識握住了自己的劍柄,語出驚人道,“那個叫做暖卿的女子非我族類!”
易昭雲頓時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那個小姑娘?”
青年點了點頭。
“不會吧,我看著沒什麽啊。是不是你看錯了。”易昭雲不相信。他怎麽會信那麽好看又可愛的一個小姑娘不是人族。雖然他知道這普天之下除了人族還有異類存在。
但一向聽聞那些異類無一不是模樣醜陋,嗜血殘暴。這怎麽會去認為一個姑娘是那種異類。
青年握了握腰間的劍,沉聲道,“我不會看錯的。”
易昭雲抓了抓頭,有些頭痛。“那你要怎麽辦?殺了她?”
青年沉思了會兒,緩緩說道,“她若是不傷人性命,與人交好。我自是不會殺她,若她心懷不軌,我便一劍了結了她!”
暖卿做夢也沒想到,這初到梓城,便是被兩撥人盯上了,一撥饞她的身子,一撥饞她的命。
易昭雲聽到他這麽說,這才微微放心了。這家夥實力恐怖至極,他若是要開殺戒,怕那姑娘是要九死一生咯。
但青年並不是不想殺,而是思考之後,才下了這般決定。一個非我族類的女子這般光明磊落的來到了人族的城鎮之中,那不是實力高強,便是心性安逸,不喜傷人。
若是第一種,此處並非身在清江,而是梓城,首要定是要護少爺周全;若是第二種,也的確如他所言,不必殺她。雖然第二種曾經有過,但那也隻是極為少數。青年心中深覺第二種可能性並不大。
正沉沉思考的青年沒注意自家少爺,更是沒看到少爺不知道從哪掏出了幾顆糖豆往嘴裏扔。
待注意到時,才發現易昭雲正嚼地起勁兒,一副好吃的樣子。他的眉頭不禁跳了跳,有些不能忍。當即便是一個箭步竄了上去,一
記手刀砍在了易昭雲的背上。
易昭雲挨了他這一記手刀,頓時一下將嘴裏的東西噴了出來。還未回神兒時,那青年便又是快上一步一把將他手裏的剩餘糖豆抓走了,反手便扔到了窗外。
易昭雲被這一套整的明明白白的,明白過來後才雷霆大怒,“鎮禦前!!!你幹什麽啊!要造反嗎??!”
青年冷著臉,沒有理睬他,轉身走到門前時,才悠悠說道,“夫人吩咐過,以後我若是見到你再吃這些幼稚的東西,便不用顧忌,直接搶了就好。若少爺有什麽怨言,大可回到清江之後,向夫人責問。”
這鎮禦前直接把娘親搬了出來,易昭雲再大的脾氣也是沒了蹤影,蔫了下來。皺著臉苦巴巴地說道,“你就不能當做沒看到嗎?不就幾個糖豆嘛?”
鎮禦前聽著使勁閉上了眼,不讓自己發怒,平靜下來後才轉過身來,冷冷看著易昭雲,“夫人說你屢教不改,劣如頑童。清江幾乎眾所周知,易家唯一的公子是個像孩童一般幼稚的人。而正因你心性幼稚,夫人才會對你那般嚴苛,城主也才對你那般失望,更是將希望寄托在了你的子嗣上,可你……”
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那易昭雲臉色已經是蒼白至極,沒了血色,而他的眼眶也是隱隱泛著淚花。鎮禦前見到他這副樣子,於心不忍,後麵的話也是沒能說出來。
靜了片刻後,易昭雲眼中的淚終是落了下來,察覺到自己落淚時,他的眼中也是隱現了一種厭惡,一種對自己深深地厭惡。他忽然緩緩道,“我知道啊,我知道啊,你說的我都知道啊。但我能怎麽辦?我就是幼稚!就是長不大!就是一個小孩子!可我又能怎麽辦?我也不想啊!我也想像你一樣,頂天立地!可我不能啊!我知道父親已經對我不抱希望了,也知道他把希望寄托在我的子嗣上,可我又能怎麽辦?我就是對女人提不起興趣!我就是不舉!我能怎麽辦?!你說我能怎麽辦?!”
他眼中的淚像豆子一樣劈裏啪啦地往地上墜去。他曾經也試著振作,可實在是做不到,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自己的心性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見幾麵的話還能裝一裝,就像現在在梓城這樣。可長期相處的人誰都知道他就是一攤扶不上牆的爛泥。爛的稀裏嘩啦的。
他也曾試過聽父親與他講的話,可他實在是聽不懂,也記不住。也曾試過去建立威信,可到了人前終是會露怯,還會羞臊不安。他也不想的,可他就是一灘爛泥。天生俱來的,沒有辦法。
鎮禦前的麵色終是鬆懈了,垂下了眼簾,他幾乎自幼跟隨在易昭雲身邊,雖說是主仆關係,但其實也幾乎算是易昭雲的哥哥了。他從小看著易昭雲慢慢長大,可他這個人從來沒變過,永遠是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像個孩子一樣。
他歎了口氣,麵色有些愁容。是為易昭雲而愁,也是為易氏而愁,更是為鎮氏而愁。再抬眼看向易昭雲,此時他哭的像個孩子,雖然強忍著沒哭出聲,但那淚水卻是止不住。
有你這樣的子嗣,也許真的是易家命中注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