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分崩離析 （下）
第159章 分崩離析 （下）
驪山皇陵，這是大秦最為神秘的禁地。
無論六國如何滲透，無論天下怎麼風起雲湧，這裡都彷彿屬於另一個世界。
一個和人間隔絕的世界！
沒有活人可以見過它的全貌，或者說，所有看見過全貌的人都死了！
黑暗，孤獨，還有那如同海洋深邃的威嚴！
是此地永遠的主題曲！
走在這裡的每一步，都是彷彿走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當扶蘇，胡亥，李斯，馮去疾，蒙毅，王翦出現在這裡的時候，龍道之內才有一線生機。
但也僅僅只是一絲。
「這就是父皇給自己建造的陵墓嗎？」
扶蘇看著四周，眼中露出不可抑止的悲哀。
如此陵墓，哪怕沒有看見全貌，也能感受到那種由衷的悲傷！
千古一帝，孤家寡人~
「是的~」
章邯點燃了龍道內的油燈。
魚油燃燒在玄鳥燈座之內，映照著他們的面孔，也映照著四處的壁畫，讓四周變得燈火通明。
在泛黃的牆壁上，是黑色描繪而出的宏偉戰圖。
比胡服騎射更加早的大秦騎兵，還有秦始皇經歷的多次刺殺。
另外，秦國六君的餘烈，從秦孝公、秦惠文王、秦武王、到秦昭襄王、秦孝文王和秦庄襄王。
他們對秦國的發展並非都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但正是他們一代代積累，才成就了一個強大的秦國。
秦孝公提拔了商鞅，進行了法制改革，給大秦建立吏制。
秦惠王雖然處死了商鞅，但還是竭盡全力保全變法成果，任用縱橫家張儀，從戰略角度對東方六國進行削弱。此外，他南征北戰，擊敗過魏、楚，滅亡了蜀國，並攻取了出產良馬的義渠國。
……
六君的分享都生動被刻畫在壁畫之中，被銘刻在歷史之上。
走在其中，彷彿重走了一次大秦的崛起歷史。
這條既是龍道，也是大秦完整歷史的表現。
大秦，是這個時代最為恐怖的帝國！
在無數君王的見證下，懷著最忐忑的心情。
扶蘇等人穿過了龍道，一步一猶豫，來到冥殿，哪怕是死亡，秦始皇也就是底下的帝皇。
他們如同螻蟻，無論如何，哪怕秦始皇存活與否，他們都是一如既往的卑微，在朝著巨人靠近！
「冥殿？」
眾人全部停住，看著不遠處的宏偉大殿，神色極度的痴迷。
面前的宏偉宮殿，龐大的簡直和咸陽城的皇宮一模一樣，玉石台階，一層接著一層，如同天上的宮殿。
殿前有著石橋，石橋是九道互相迴環的河流。
河流如同棋局，遍布整個陵墓！
九河代表著九州，冥殿位於九州中央！
這何止是陵墓？
簡直就是另一個天下啊！
噗!
黑暗之中，章邯似乎觸發了某個機關，無數燈火在冥殿頂部燃起，彷彿點燃了一片星空！
眾人抬頭，借著火光可以清晰看到在冥殿之前，在那無數階梯的最上層，有著一道深邃的黑暗！
那不是人，而是一把椅子！
一把被黑暗籠罩的椅子！
「上面有人？」
胡亥雙眼微微一眯，似乎發現了什麼恐怖的事情，驚恐出聲！
這裡可是冥殿，上面居然有人？
無論從那個角度來想，都是極其的恐怖！
「先帝留下聖旨，諸位可以走上冥殿，由陰陽家家主代之宣讀。」
章邯伸手指著最高處的龍椅，淡然說著。
其實他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也是被嚇到不敢動彈。
而現在，已經是畏懼成為了習慣！
跟別說，他已經知道黑暗座椅之上，究竟是誰。
「諸位，請吧！」
「頓若，你守在原地。」
頓若留守龍道，以防其它人進入。
章邯帶著懵逼的眾人，開始慢慢走上階梯。
在朝著黑色座椅，慢慢靠近。
「陰陽家？」
胡亥看向了扶蘇，發現後者同樣駭然看向自己。
陰陽家，不就是當初盧生所在的學派，因為給父皇煉製毒藥，而被驅逐流放了嗎？
現在居然現在，居然還有陰陽家之人？
「看來父皇當初還留了一手！」
扶蘇震撼，響起自家師尊王遠過去的種種表現，他本來還是以為那不過都是障眼法。
現在看來，那很可能只是自己沒能看出更多的信息。
明面上打壓陰陽家，讓其基本滅絕。
實際上，卻讓陰陽家來到了驪山皇陵之內。
「恐怕陰陽家，已經被師尊收復了。」
胡亥也想到了關鍵，能夠被父皇如此饒恕，結合之前出海的徐福。
不出意料，恐怕就是王遠的話語讓父皇對陰陽家放過了一馬。
諸子百家之中，無論是儒家，兵家還是道家，都比陰陽家強過不少。
但是論起詭異，陰陽家絕對是獨一檔的。
畢竟陰陽人，可是宣稱可以溝通鬼神。
不然的話，秦始皇也不讓他們煉製仙丹，讓他們去追尋丹藥。
「章統領，不知道我們的猜測可否正確？」
台階上，扶蘇和胡亥詢問，李斯等人不敢發言。
這裡可是先帝未來的沉睡之地，他們不敢太過吵鬧。
「兩位公子，一切詳細情況，等你們到了，自然就會明白。」
章邯不願意多說什麼，只是在默默帶路，讓扶蘇和胡亥臉色一變再變。
看來這裡面的情況，可能比他們想法的還要複雜。
李斯，馮去疾和蒙毅三人恭敬跟隨。
王翦會時不時抬頭，看向了最高處的暗黑座椅，看著其上的人影。
他真的只是陰陽家的家主，而不是其它人？
想起之前看見過的政，他的心思更加亂了。
一行人懷著不同的心情，走過了數百道階梯，彷彿是虔誠的信徒，來到座椅之前。
在這裡，還有一個碩大無比的青銅鼎。
青銅鼎之上，有著水波，水波之下，眾人靠近查看，可以看到一把把寒芒四射的青銅劍。
這些都是秦始皇當初征服六國，所獲得六國名劍！
曾經的它們，有著無數傳奇的加身。
而現在，只能淪為撲通的神劍，永遠沉睡在青銅鼎之中。
「你們來了？」
淡淡的聲音響起，將扶蘇等人呼喚醒來，目光移開。
他們的目光看向了座椅之上，那裡一道身影正在站起，複雜看來。
「我在這裡等你們，已經等了很久了。」
「父……」
胡亥錯愕，看著面前的身影，嘴巴哆嗦，開始情不自禁。
等我們，已經等了很久？
這是什麼意思？
尤其是這一道身影，雖然體態不一樣，但那股子氣勢，卻讓他感受到了靈魂的熟悉！
父親，難道他沒有死？
胡亥獃滯了。
而和他一起的，還有扶蘇，還有所有人！
尤其是王翦，他看著面前的少年，神色錯愕到了極度誇張的地步！
因為這張臉，他看見過！
「你到底是誰？」
扶蘇詢問。
身影露出真容，是一張蒼白的少年面孔！
「其實我沒有真正的名字，你們可以把我當做是一個已死之人。」
少年含笑說著，從座椅上站起，背後是無盡的黑暗，身前是幾乎要跪拜的大秦重臣。
如同一條活著的魚龍線，在分割著陰陽！
一個人，就是一個時代！
僅僅一句話，就差點讓在場之人全都心臟停跳！
一個已死之人？
這是什麼意思？
王翦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停滯，扶蘇和胡亥不敢深思，而李斯等人，更是低著頭，連抬起都不敢！
如果面前之人不是一個少年，恐怕他們都以為陛下成功假死，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局而已！
「從現在開始，陛下的旨意，將由我來宣讀！」
少年走向眾人，手中拿著一份詔書。
來了嗎！？
哪怕身處於極度的震撼，胡亥和扶蘇還是忍不住呼吸停滯，一種既緊張，又期待情緒正在悄然蔓延！
「大秦的新帝，為……
始皇十八子胡亥！」
宣讀了最後的命令，少年將詔書給予了胡亥。
「這是真的？」
「我……朕是皇帝了？」
胡亥接過聖旨，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不真實！
他居然真的成為了秦二世！
雖然早有預料，或者說奢望，但一切來臨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惶恐和彷徨！
成為皇帝，這本來是趙高給他灌輸的念頭。
趙高死後，他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
而現在，他還是成功了？
「見過陛下！」
扶蘇也在複雜之中，接受了這個命令，朝著胡亥行禮。
沒有去質疑少年的話語，要知道這裡可是秦始皇的陵墓，頓若和章邯也都在。
在這種地方弄虛作假，無疑是最愚蠢的事情，一旦暴露九族都會牽連。
聖旨是真的，先帝的意思，就讓胡亥成為秦二世。
「臣見過陛下！」
「臣見過陛下！」
……
李斯，馮去疾，蒙毅，王翦四人全都在行禮，表示自己的成為。
「朕……」
「免禮~」
胡亥似乎還有些誠惶誠恐，或者說有些措不及防。
他抬起手，捏了自己的臉頰好幾次，才確定這是真的。
他真的成為萬民之上的大秦皇帝！
整片江山都在他的統治之下。
「哈哈！」
「哈哈哈！」
胡亥笑了，面對這前所未有的驚喜，他笑了起來。
拿著聖旨，他感覺自己掌握了整個世界，可以做他所有想要做的事情！
所有人，包括扶蘇在內，全都低著頭，不敢多看。
唯有少年默默後退，重新退回黑色座椅旁邊，略微側過身子，神色之中透露著不加掩飾的失望。
胡亥自大，容易得意忘形，而扶蘇佔據著絕對的優勢，也不會去去爭。
殘酷的現實，讓他對兩個兒子最後的期待，也在逐漸消散。
眼中的堅定，也愈發濃烈。
「陛下，其實先帝還有一件事情，想要交付給你。」
「何事？單說無妨！」
胡亥壓抑不住內心的喜悅，拿著聖旨的手臂依舊在顫抖。
他看向了少年，只覺得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少年，前所未有的親切！
「將這十二座兵人運送出去，永鎮大秦龍脈！」
少年指向冥殿的一側，在那裡，有著一個極為恐怖的深坑！
深坑之中，是十二尊，在夜空之下，閃爍著金屬光芒的青銅巨人！
也就是金人！
當初大秦覆滅六國，收繳天下兵刃，所鑄造出來的十二兵人！
秦二世二十六年，收天下兵，聚之咸陽，銷以為鍾璩金人十二，各重千石，置宮廷中！
這其實一直都是一個未解之謎，雖然有記載，也有行動，但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秦收繳兵刃是真的，但金人卻從來都沒有展現在世人的面前。
扶蘇和胡亥本來也不相信，但現在，他們親眼看見了十二金人！
在過來的時候，他們的注意力都在黑色座椅。
直到現在，站在最高處，他們才發現這個深坑。
「先帝讓你在這裡，就是為了鎮守這十二金人？」
胡亥震撼，看向了少年。
「現在朕要將它們全部送出去？」
「陛下英明！」
少年行禮。
「當初先帝鑄造這十二金人，就是為了鎮壓大秦十二處龍脈之地。」
「只要鎮壓成功，那麼大秦將會有萬世根基！」
少年開始接受，抬手指向了冥殿之上，陵墓頂部！
章邯似乎聽到了什麼暗示，再度啟動機關，下一瞬，更多的魚油燈火開始點燃！
嘭！
耀眼的光芒出現，整個陵墓頂部被徹底照亮！
胡亥抬頭，扶蘇抬頭，所有人都抬頭觀看!
身體麻木，目光凝固。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明白陵墓之上，都刻畫著什麼！
地圖！
這是一幅完整的大秦地圖！
地圖之上，有著十二處燈火璀璨之地！
那裡，就是大秦的十二龍脈！
秦都——咸陽！
楚都——郢城！
燕都——薊城！
韓都——新鄭！
趙都——邯鄲！
魏都——大梁！
鎬京！
洛陽！
……
一座又一座巨城都在地圖上顯示，他們都是曾經六國的舊都，曾經周天子的王城，也是如今大秦的龍脈！
「先帝統六國，天下歸一、築長城、鎮九州龍脈、衛大秦、護社稷。」
「先帝曾經以始皇帝之名在此立誓，先帝在，當守土開疆。掃平四夷，定我大秦之基。先帝亡，亦將身化龍魂，佑我華夏永世不衰！此誓，日月為證，天地共鑒，仙魔鬼神共聽之！」
少年閉眼：
「這十二鎮運金人，就是先帝留給陛下的最後遺願！」
「如果出了意外……」胡亥呢喃。
「那麼天下……
少年如實回答：
就會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