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這又是為什麽?若是不能用劍,難道還能有其他兵器嗎?”考生們一輪紛紛,有人高興,有人卻不悅。


  端朝尚武,很多人自小練功,往往就是家裏傳下的一門兵器,而劍術顯然是不少人都有家學淵源的,如今突然說不能用劍,那些慣用劍的又去哪裏找替代的,所以多是不悅。


  但考試規則本來就是考官定的,更何況話是虞勉說出來的話,所以太監紛紛過去,收走幾個使劍的考生手上的兵器,包括莫庭荷手裏的長劍,由於沒有趁手的兵器,第二輪莫庭荷幾乎沒有一點懸念地就輸掉了。


  原本其餘考生因為第一場比試都對莫庭荷抱有很大的信心,見到莫庭荷第二輪因為兵器落敗,也沒多想那把劍的古怪,隻是覺得第二輪比試不許用劍這個規定或許是有什麽貓膩,再想到文試的時候,蘇耀鈺也是對莫庭荷的排名百般阻撓,內心裏都對這個矮小考生的境遇感到同情,在座的考生都是經過遴選的,也都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被遴選上殿試,無非都是有著各家的根基,想來這個叫莫庭的考生,或許正巧是蘇耀鈺的對頭吧,隻是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麽蘇耀鈺要把事情做得那麽明顯,更奇怪的是,為什麽無論是驍鳴鶴還是其他考官都對這件事置若罔聞,即便蘇耀鈺手眼通天,可虞勉也不該完全不帶一點阻攔。


  下麵的人揣摩的往往都是一部分,此刻虞勉心中的委屈真是無處可說,若不是中午時候虞相將他拉到一邊,跟他說:“雖然你是主考官,不過一會兒無論蘇耀鈺要做什麽,你都不要表態,隨便他去做就是。”


  所以虞勉真的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至於申一通,他本來就沒什麽主意,蘇耀鈺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虞相在一旁冷眼旁觀,他把剛才這場戲也看得通透,雖然虞相不懂武,不過他已經覺察出那柄長劍的不對勁,雖然時間短,可是他的人已經將莫庭在平安府的事查得一清二楚,這個叫莫庭的,的確是西市林家的小廝,天資聰穎,這些分毫不差,不過虞相另外查到的一些事,讓他確信,這個莫庭與蘇耀鈺或許真的有很大的仇怨,而這個仇怨顯然是讓莫庭身後的人做利用,所以把他送進宮裏來求取功名,虞相也很想知道究竟誰是莫庭身後的人,反正都是好奇,虞相覺得或許他可以幫這個叫莫庭的一把,讓他記自己的一個恩情,將來總有回報的時候。


  一個小太監走到莫庭荷身邊,低聲與她說道:“這位考生,你跟我過來。”


  莫庭荷以為是石草草,於是便跟在小太監身後,繞到後麵,到了一處山石,遠處就看見一襲紫色衣袍的衣角,這是一品大員的官服顏色,所以在那邊等她的並不是石草草,而是虞相。


  莫庭荷轉身


  看,身後的小太監已經無影無蹤,莫庭荷不知此行虞相找她什麽目的,一時緊張,摸到衣袍的腰帶裏那柄藏著的匕首,穩穩心神,往虞相方向走去。


  虞相微笑著看莫庭荷:“莫生,你來了。”


  “不知虞相找學生來,所為何事?”


  “莫庭,你學問不錯,虞勉在我麵前屢次誇你,不知你可否願意拜入我的門下,做我的學生。”


  “虞相,學生愧不敢當。”


  “哎,有什麽不敢當的,我說你能當,你就能當。莫庭,你剛才的比試我也看到了,你劍術不錯,虧在兵刃上算不得輸,你既然文武雙全,我們大端要的也是你這樣的人才。”虞相說完,看莫庭荷的神色略帶不屑,連忙說道:“也不是說文武雙全便是好的,有些文武雙全之士,德行有虧,也未必是好事。”這話明顯就是在說蘇耀鈺了,可虞相沒有明提,但卻看到莫庭荷眼中有光,虞相知道這話說到莫庭荷的心裏了,連忙加緊說道:“莫生,我在皇上麵前多少也能說上兩句,若是你能對我忠心,我保證讓你飛黃騰達,過上你以前想都想不到的富貴生活。”


  莫庭側頭問道:“我與虞相非親非故,不知虞相為何要幫我?”


  “我覺得你有大才,我也愛才心切,皇上更是不願意放過一個人才,我年紀也大了,兒子是什麽氣候你也看得出來。虞勉成不了氣候,但你莫庭卻不一樣,你上午那篇文章我已經看過了,若是沒有大才,根本寫不出這樣的文章,另外,平安府的知府對你也是印象深刻,莫生,我知道你無父無母,但你的東家對你不薄,是否能讓你的東家重振旗鼓,便也要看你的表現了。”


  虞相暗示的意味深重,可莫庭荷還是沒什麽反應,於是虞相又說道:“推舉你來這裏的人可有我的辦法?你要知道,林家在平安府過得如何,可是我一句話的事。”


  可是莫庭荷還是對此毫無反應,虞相有些惱怒,他進一步說道:“莫庭,聽說你東家出事後,你與東家一起寄住在莫家,就是蘇掌印要求娶的那位,莫姑娘的家中,可有此事?”


  莫庭荷真沒想到虞相已經查到這一步,失聲“啊”了一聲。


  見到莫庭終於有了反應,虞相知道那莫庭荷才是這位陌生的軟肋,也就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測,這位莫生恐怕與蘇耀鈺的心上人關係匪淺,不然也不可能招惹蘇耀鈺那麽明目張膽的恨意。


  “莫生,如果你與我一起,我保證你能抱得美人歸。”


  “美人歸?”莫庭荷完全沒有猜到虞相肚子裏的彎彎繞,她隻覺得虞相說話顛三倒四,很是奇怪。


  “對,美人歸,莫庭荷,你是不是對住在你家對麵的莫姑娘,情有獨鍾?”


  “什麽?怎麽會……”莫庭荷隻覺得可笑,

  可她又不能說出真相。


  這欲蓋彌彰的模樣更加印證了虞相的猜測,虞相繼續說道:“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可是我……莫姑娘已經聖旨賜婚給蘇掌印了吧。”莫庭荷覺得在一個外人麵前談論自己的事怪怪的。


  沒想到虞相卻胸有成竹地說:“他娶不成的。”


  “這是……”


  “內中細節我下次再與你說,明日在我府上會辦一場宴會,屆時我相府門生齊結一堂,你在門房報你名字便可進來,若是你來,我們一起榮華富貴,若是你不來……”虞相故意沒說後半句,而是丟了個淺笑給莫庭荷,然後負手離開。


  等莫庭荷回到考場的時候,考場上已經空無一人,隻有幾個小太監在雜掃,莫庭荷茫然地站著,身旁有人拉她,原來是石草草。


  “你剛去幹什麽了?武試都結束了。”


  “那出名次了嗎?”


  “你關心這個幹什麽,反正你也不會進前三甲,對了,你剛才究竟去哪裏了?”


  莫庭荷還要說話,又是一個太監過來問道:“請問哪位是莫生。”


  “我是莫庭。”莫庭荷站出來說。


  那個太監說道:“我家大人想與莫生談談,不知莫生能否借一步說話。”


  又要談,看來今天要和她說話的人可真不少。


  石草草有眼力見地趕忙說道:“你們談你們的事,我先回兵部等你。”說著石草草便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莫庭荷跟在這個太監後麵,竟往後宮而去,莫庭荷站住了腳,不願再往前走:“前麵就是後宮,照例我是不能進的。”


  “我家大人召見,當然能保莫生無事。”太監躬身禮貌說道,“莫生,請快些吧,若是入了夜,可就出不了宮了。”


  莫庭荷無法,不過她也隱約猜到是誰要找她,果然,在小太監的帶領下,莫庭荷見到了平公公。


  平公公手中還拿著一卷文章,他見到莫庭荷後,竟然對著莫庭荷大誇特誇起來。


  莫庭荷一臉莫名地看著平公公,平公公卻笑眯眯地說:“太後也很欣賞莫生,不過太後不便見外人,便讓老奴來給莫生一些賞賜。”說著,身後的宮女端了一柄紅玉如意,還有一盆金瓜子遞到莫庭荷的眼前。


  “多謝太後娘娘賞賜,不過無功不受祿,我……”


  “莫生不要謙虛,以後太後用得上莫生的地方可多了去的。”


  “平公公,我無論是文試還是武試都不算上乘,太後是不是高看我了?”


  “太後愛才,談什麽高看不高看的,既然有太後垂簾,你就把這個恩記著就好。”


  莫庭荷隻能默默聽了,心想,虞相與薛後同時拉攏自己,還真不知道應該如何投靠呢。


  平公公見莫庭荷若有所思的模樣,又問道:“對了,莫生,我再問問你,你與那個叫莫庭荷的姑娘究


  竟是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


  “可我怎麽聽說你來上京之前,都是從他家進出,甚至你進京的盤纏也都是那位莫姑娘給你攢的?”


  莫庭荷一時語塞,這個事情他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平公公卻又說道:“這件事倒也無妨,進不了蘇掌印的耳,不過嘛,若是太後不高興了,或許……”


  莫庭荷此時此刻還能說什麽,除了下跪叩謝太後聖恩以外,實在不知還要怎麽跟平公公掰扯這件事。


  好不容易從平公公那邊脫身,天已經快黑了,莫庭荷急匆匆出了宮門,門口有輛馬車,似乎已經停了很久了。


  莫庭荷上到馬車裏,看見蘇耀鈺正端正地坐在裏麵。


  “他們總算放你出來了。”蘇耀鈺的語氣中看不出意外。


  “你知道他們找我?”


  “很難猜嗎?”


  “好吧,不難猜,不過他們為什麽都找我啊。”


  “我是他們的對頭,我的對頭自然就是他們拉攏的對象。”蘇耀鈺的話裏聽不出情緒,他又接著說道:“我還是很好奇,你怎麽回答。答應了?”


  “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再說,當時那個情況,我怎麽拒絕。”


  “他們究竟說了什麽讓你無法拒絕的理由?”


  “他們說,如果我不答應,就告訴你我與你未婚妻子的奸情。”莫庭荷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笑,沒忍住笑了出來,“林家敗落後,林夫人就住來我家,我又常以莫庭身份進出莫家,也難怪他們會誤會。”


  “那這事你也認了?”蘇耀鈺也笑了。


  “那你說,我是該認還是不該認啊。”兩人難得有那麽靜謐的談話,相互間似乎沒有隔閡一般,開玩笑一般相互沒心沒肺地笑著。


  這個笑話兩人聊了一路,直到馬車停在兵部門口,蘇耀鈺的臉突然又恢複成一早的嚴肅,他與莫庭荷說道:“你先進去吧。”


  莫庭荷的心被狠狠地扯了一下,然後她點點頭,先行下車,回到兵部,而馬車則是又往前麵走去了。


  莫庭荷知道蘇耀鈺過一會兒會換一個方式回來兵部,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兩人真正的關係。


  莫庭荷勸自己說,這是蘇耀鈺的計劃,可心中總還免不了失落,就這樣踟躕走著,直到石草草來拍她肩膀。


  “你可總算回來了,趕緊跟我去勸勸。”


  “勸什麽?”莫庭荷一臉茫然。


  “當然是去勸那個姓周的,他喝得爛醉來兵部找蘇兄,我也不能把臉丟在大街上,就把他先帶進去了,可蘇兄到現在都沒回來,對了,他沒跟你一起回來?”


  “他過一會兒就回來了。”莫庭荷徑直往前走,“我去看看周公子。”


  周子昂正坐在蘇耀鈺的房裏發酒瘋,抱著一根柱子吟詩作對,莫庭荷走過去,而紅豆則是大著肚子在拉他。


  “紅

  豆你怎麽過來了?”莫庭荷看見周子昂無意識地將紅豆甩開,紅豆倒退兩步,即將要摔倒的時候,莫庭荷將紅豆從後麵托住。


  碰巧一個送醒酒湯進來的兵士看到這一幕,臉一紅,連忙又出去了。


  偏偏石草草還威脅了一句:“哎,你出去可別亂說話。”


  兵士自然點頭應允,不過這種事,一開始還能說巧合,被石草草這麽一“威脅”,反而真得不行。


  莫庭荷也沒空埋怨石草草,而是讓紅豆乖乖坐下後,拉著周子昂的手腕給他把脈。


  周子昂扭頭看見莫庭荷,哭得更加厲害了,用力將莫庭荷往地上推,莫庭荷沒站住,摔在桌子上,原本放在桌上的醒酒湯也灑在地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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