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2章 屬於我們的故事
沒有料到她會這麼說，心裏面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心跳的頻率停止不前。
但很快還是回過了神來，我勉強的笑了一下，開口說道
：「這是對病人的特殊照顧嗎？」
張佳琪淺淺的「嗯」了一聲，好像算是回答。
我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頭上的手重新動了起來，但力道明顯要比剛才大了一些，不過說到底，依舊是很舒服的感覺。
張佳琪很認真的幫我洗完頭之後，丟給我一條毛巾說道
：「你自己擦啊，我這不服務到底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話讓我莫名的想歪了不少，當下忍不住淫蕩的笑了一下。
不過我還是很快收起了這種笑容，生怕一會出現浴室謀殺案。
這時候小百合又看了看我，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還有別的事情么？沒有的話我去睡覺了。」
我被她問的一愣，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四下看了看，接著指向自己掛在旁邊的衣服說道：「你要是願意，幫我穿個衣服也行。」
我這話剛說完張佳琪就照著我小腿踢了一腳，我呲了下牙，就見小百合已經悶不吭聲的轉過了身子去。
看著她往外走的背影我猶豫了一瞬間，還是忍不住叫了她一聲「哎」
聽到我的聲音之後她停了下來，扭過頭有些茫然的看著我。
我想了想，還是壓低了聲音緩緩的說道：「謝謝你……要是……沒有特別的原因.你早點回家也是可以的。」
張佳琪聽了的話之後眼睛里更加迷茫了，過了好久才見她反應了過來，彷彿明白了我話中的「家」不是這個「家」。
很快她略微低了低頭，接著又重新看向我說道：「我知道了。」
沒有多餘的話，說完之後她轉過了身子，身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里。
我看著門口的方向楞了好一會，扭頭看向一旁，發白的燈光下，噴頭因為沒有擰緊的緣故往外滲著水，地板上面濕漉漉的，如同一種微弱的暗示，就跟我此時的心情一樣。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張佳琪已經不在了，我看著有些空蕩蕩的屋子，還是掏出手機來給郭女王打去了電話。
我很少主動打電話給她，電話裡面響了幾聲之後，就傳來了郭女王有些驚奇的聲音：「張明，我剛想打給你，你就給我打過來了。」
沒想到會這麼巧，我停頓了片刻，還是對著電話說道：「郭總，能見個面嗎？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說。」
電話另一頭沒有的聲音，過了一小會，郭女王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好，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說。」
我跟她約好了地方，隨後掛斷電話出了門。
外面的天氣有些陰沉，雖然不像是要下雪的樣子，但還是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
我一個人坐在公交車上，看著外面本該熟悉又顯得陌生的街道。
城市就是這樣，太大了，很多地方就記不住了。
我看著外面閃過的景色，悵然若失。
到了跟郭女王約好的地方，這個地方我曾經來過，或者說，我曾經跟她來過。
我清晰的記得這還是那次我跟郭女王喝醉了的地方，我也清晰的記得就是因為那次送她回家偶然間看了那份沒有完成的離婚協議，我才徹底淪陷成為了她的小助理兼小傀儡。
不過還沒進門就看到了停在門口的賓士，郭女王顯然離這裡並不遠，應該很早就到了，奇怪的是她也沒有打電話催我。
進門之後我上了樓，發現果然是在那個位置上，郭女王正一個人坐在那裡。
見到我來了郭女王抬起來頭來，她的臉色比前天好了很多，應該是休息好了的緣故。
我走到她面前坐了下來，就聽到她說道：「我剛剛已經隨便要了點東西，你還要麼？」
我搖了搖頭，看著她說道：「不要了，我也不是很餓。」
聽了我的話郭女王默認的點了下頭，不過很快她打量了打量我，開口說道
：「你沒事了么？怎麼不在醫院多住幾天？」
我沖著女王殿下笑了一下，回答道：「那種地方誰願意多住啊，沒事了，就是說話的時候還能感覺有點疼。」
聽完我的話郭女王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不過很快她盯著我，頗有興趣的問道
：「對了，你想跟我說什麼事啊？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可以先養著，反正公司也沒有你什麼事，你就當放個小假。」
郭女王的話讓我原本提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這個時候我莫名的有些心虛，想了想之後還是臨時改口的說道：「你……你不是也有事情想要跟我說么？你先說吧。」
換做以前我肯定不敢跟郭女王這麼說話，但今天私下見面，總覺得跟她之間已經少了那種上下級的關係。
果然我這麼說還是讓郭女王一臉的意外，不過她好像不想跟我這個「腦殘」爭什麼，也就點了點頭說道：「好吧，那我就先告訴你個好消息吧。」
一邊說著郭女王一邊湊近了我，她呼出的氣息輕輕的拍打在我的臉上
：「昨天晚上，我得到消息說王冠又昏迷過去了，這次似乎很嚴重，他家好像已經準備讓他轉院去國外了。」
郭女王的這番話讓我心中一驚，喵的難道是上帝爺爺聽到了昨天我跟小百合吃飯時對王冠的詛咒，所以連夜懲惡揚善了？
這時候我看著郭女王的臉，她雖然化著妝，但完全蓋不住她此時愉悅的心情，我知道這就是她多年來一直所等待的事情，我知道這是多年來她一直所期盼的事情。
我不能很完全的體會到她的心情，但我知道，她現在肯定無比的輕鬆。
果然郭女王又沖著我笑了笑，她這次的笑容跟以往的都不一樣，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好看與自然。
不過馬上她又想到了什麼，表情稍微嚴肅了一點說道：「不過，同樣有件事情就不是這麼好了，因為王冠現在的情況，所以那個替張哥頂罪的人可能會在裡面多待一陣，不過你放心，能幫上的我一定會幫上，錢什麼的都不會少的。」
聽了郭女王的話我點了點頭，雖然我跟小白臉沒有什麼交情，但聽了張哥的話之後他在我心中的印象確實讓我有所改觀，而且王冠再怎麼樣，估計是死不了了，所以既然郭女王開口都說錢什麼的不是問題了，那麼也就沒必要再為這種事情糾結下去。
這時候郭女王似乎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她看著我，表情沒有了平時的冷艷，反倒是有些溫暖的問道：「別的事情倒是沒了，說吧，你有什麼事情想要跟我說。」
我一時間沒有習慣郭女王這樣的腔調，而且此時此刻看著她充滿了愉悅的臉，心中那團沉積已久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來。
片刻之後我下定決心，還是搖了搖頭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就是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我想多休息一陣，畢竟這個樣子去公司不太好。」
說這話的時候我沒敢看她的雙眼，因為我怕她看出來我眼中的不安。
而郭女王並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就見她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開口說道
：「就為這事就把我叫出來？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事想跟我說呢。」
我勉強的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其實，還有就是順便想謝謝你為這件事情費了這麼多的心，畢竟挺麻煩的，這頓飯我請你。」
郭女王搖了搖頭，說道：「這有什麼，你也知道我跟王冠之間是怎麼回事，所以現在事情能變成這樣已經算是很好了，我還想謝謝你們呢。」
我鬆了口氣，沒再開口說什麼。
那些原本要對她說的話，也漸漸的沉入了心裡。
跟郭女王簡單的吃了點東西之後，我跟她出了餐館。
她因為有事還要回公司，而我說想自己溜達溜達，也就不用她送我了。
走的時候我看著郭女王上了車，搖下車窗后對我擺了擺手，我沖著她笑一下，示意她路上小心。
郭女王點了點頭，輕輕的一個調頭，朝遠處駛去。
看著在我視線里越來越模糊的汽車，我心中忽然間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不過有的時候，再見兩個字真的很難說出口吧？看著她那張終於沒有了包袱的臉，我怎麼也說不出自己想要辭職的話來。
索性再騙她一次吧，索性為了她，騙她一次吧。
想到這裡我深吸了口氣，轉過身子朝一旁的公交站牌走去。
而在我看不到的視野里，郭可心把車開出去不遠之後，還是靠著路邊慢慢的停了下來。
停穩之後她低下頭，用手揉了揉突然間泛紅的眼，臉上的表情變的難過了起來。
我走到公交站牌前站了一會，心裡猶豫了半天，還是掏出手機來給小翰音打去了電話。
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串陌生的號碼，我忽然間心裡格外的安靜。
電話響了幾聲之後就被人接聽了，我把手機放到耳邊，就聽到小翰音的聲音傳了出來：「小張..」
普通的稱呼，我心裡酸了一下，還是對著電話問道：「你……在哪呢？」
電話的小翰音沉默了片刻，很快又聽到她說道：「我在小雪姐姐家，你……在哪？」
聽到她沒在公司我心裡沉了一下，深吸了口氣之後，我還是對著電話說道
：「那……出來見個面，怎麼樣？」
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過小翰音好像猶豫了一小會兒，還是對著電話說道
：「嗯。」
聽她答應了，我跟她約在地鐵裡面見。
進了地鐵之後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快要下午1點了。
坐在裡面等了有一會，就感覺有人突然間在我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扭過頭，就見小翰音面帶笑容的看著我，歪著腦袋開口道
：「還戴了個帽子，不過還是被我認出來啦。」
我笑了一下，開口說道：「嗯，我一直就覺得你在這方面有著傑出的才能，你將來可以當個偵探什麼的，名偵探翰音。」
小翰音聽了我的話搖了搖頭，小聲的嘟囔道：「我……也不是找每個人都這麼准啊……」
她的語氣在這一刻變得怪怪的，而我也察覺到了什麼，表情跟著她一起沮喪了起來。
但沒過一會，小翰音又恢復了精神，看著我說道：「你沒事了啊？叫出我來幹嘛啊？像你這種病人應該在家好好養病才對，出來瞎溜達什麼。」
我盯著她的臉，開口說道
:「我叫你出來，是想讓你陪我去個地方。」
說到這裡我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也可以說，是我想要帶你去個地方.可以么？」
小翰音的臉上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但很快她的臉上恢復了平靜，笑著點了點頭說道：「當然可以。」
我聽了小翰音的話遲疑了一下，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開口說道
：「那……咱們走吧。」
手掌里是小翰音小的出奇的手，她一臉驚慌的跟在我的身後，雖然沒有扭頭看她，但她的心跳還是透過了相連的手掌，撲通撲通的傳遞了過來。
我跟她擠在人滿為患的地鐵里，身子離的非常的近。
一路上我都沒有鬆開小翰音的手，而她只是臉頰紅的出奇，也並沒有把手掙脫開。
等到了地方之後，小翰音望著那個出站口的方向，目光漸漸變得柔軟起來，像是一碰就會滴出水來一樣。
這時候我笑了笑，牽著她的手往外面走去。
一切都是過去的風景，上次一起來這裡時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但那些曾經走過的路依舊有著熟悉的氣息。
我跟她都沒有講話，她的手不知何時反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緊緊的扣在一起。
可能是因為不是周六日的緣故，這條街上人顯得並不是很多，我牽著她放慢了腳步，彷彿要重拾那些我們倆個人丟在這裡的故事一樣。
終於走到那家店的門口，我停了下來。
小翰音也記得這裡，小翰音當然記得這裡。
慶幸的是這家店還在，這樣滿載無數人回憶的地方，也許永遠都會在。
站在門口沉默了好一會之後，小翰音看向我，開口問道：「你要帶我來的地方，就是這裡嗎？」
我點了點頭，目光溫柔的看向她說道：「你走後，我曾去過那家粥店，結果它不在了。」
「所以，我想這裡應該還會在，就想帶你來這裡。」
小翰音笑了笑，眼神有些空洞的看了看店裡面，又看向我接著說道：「那……要進去看看嗎？」
我點了點頭，拉著她走了進去。
依舊是沉默寡言的老闆，那個厚厚的而又飽經歲月的本子依舊放在一旁。
我帶著小翰音走到本子前，拿起一旁的筆來說道
：「寫點東西嗎？」
小翰音搖了搖頭，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還是能看出來她的不情願。
她的反應在我意料當中，我鬆開她的手，翻到本子寫有字跡的最後一頁，輕聲的說道：「那……你看著我寫點東西吧。」
說實話我從來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寫那我一手破字，但這一次我不假思索上面寫了起來。
我努力的保持著平靜的心情，努力的想要把字跡寫好看一點。
我能感覺到我寫的字數越多，身邊的小翰音就離我越近，她的身子在顫抖，或者說，她的心也在顫抖。
等我在右下角寫下自己的名字之後，我扭過頭來看向她，她的眼淚早已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順著她的臉頰不停的往下滑落著。
我有些心疼的把眼淚從她的臉上抹去，接著把筆遞給她，小聲的問道
：「你願意么？」
小翰音揉了揉眼睛，接過筆在我名字的旁邊，一筆一劃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看著她彎腰持筆的樣子，鼻子漸漸的酸了起來。
而小翰音寫完之後，轉過身子來鑽進了我的懷裡，兩個手緊緊的抱住了我。
一旁的老闆很平靜的抬起頭看了一下，又很快低下了頭去。
我抱住小翰音，下巴輕蹭著她柔軟的頭髮，語氣有些悲涼的說道
：「對不起……上次沒有來得及回答你的問題，所以..我們這次約好了。」
「如果真有下輩子的話，我們就來這裡見面吧。」
「上面寫著你跟我的約定，上面寫著你跟我的名字，不管怎麼樣，到時候我一定會在這裡等著你的。」
小翰音在我懷裡拚命的點了點頭，她的眼淚沾濕了我的衣服，她的雙手越來越用力，嘴也輕輕的動了動，用十分微弱的聲音問道
：「要是我，因為有事而沒能出現呢……」
我心疼的揉了揉她的頭髮
：「那我就一直等，我就在這裡一直等，直到你出現為止，我哪也不去。」
小翰音聽了我的話淚如泉湧，她縮在我的懷裡輕聲的抽泣著，那聲音就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一般，覆蓋了我整個心臟。
等到小翰音平靜了許多之後，我帶著她出門來到了當初那個咖啡屋上。
天冷的厲害，上面根本沒有客人
然而我跟小翰音執意要去房頂，店老闆也就沒有拒絕。
坐在沙發上時，小翰音就一直緊緊的縮在我的懷裡。
我們倆就那麼一直靜靜的呆著，沒有多餘的對話，沒有多餘的動作。
等到夕陽將至的時候，我抱了抱小翰音，開口說道
：「那天你從醫院走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又要離開了。」
「我知道王冠的事情如果解決了的話，你就不會再留在公司了。」
說到這裡我在小翰音的嘴唇上輕輕的吻了一下，開口說道
：「所以，上次你離開公司是為了我，這次，讓我來吧。」
小翰音聽了我的話只是目光輕柔的看了看我，很快她動了動身子，嘴唇重新貼在了我的嘴唇上。
夕陽把餘輝照在了我們兩個人的身上，色調暖暖的，很美，很漂亮。
唯一可惜的是，夕陽近黃昏，就像我們兩個人的故事一樣，隨著光芒的褪去，句號畫上了最後半個圓。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我拿著收拾好的行李出了門。
我依稀記得自己多年前來北京的時候，曾大包小包的拿著無數的東西。
可這次要離開北京時，我能扔的，不該仍的都留下了。
我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可能是，要告別過去，就要先告別過去的那些東西吧。
下樓的時候我沒敢回頭，因為我怕看到張佳琪那張充滿了哀傷的臉。
我跟她之間沒有告別，連一句再見也沒有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能我們兩個人，都是害怕離別的人吧。
一路上我看著公交地鐵上形形色色的人，回想著當初自己第一次來到北京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匆忙沒有目的。
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座城市繁華依舊，可我已經磨圓了稜角，再也沒有了當初的稚嫩氣息。
也許某種意義上，我算是成功了。
我的卡里有一百多萬，我除了頭上的傷之外，至少還四肢健全。
可我心裡很清楚的知道，我失敗了。
我是這個城市的傷心者，我獨自一人來到了這裡，又要獨自一人的離開。
坐上回家的客車之後，車站裡面喧雜吵鬧。
每天都有人來到這裡，就如同每天都有人離開一樣。
我坐上車沒多久，汽車就開動了。
拐出車站的一瞬間，昨天就開始陰沉的天下起了雪來。
車上的人一陣騷動，小聲的互相議論著。
只有我，身邊的位置是空蕩蕩的。
我看著外面的緩緩飄落的雪花，心想這會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嗎？
這會是，我在北京見到的最後一場雪嗎？
想到這裡時，什麼都消失了。
只有腦海里響起了那悠悠的歌聲，彷彿有人湊到了我的耳邊，輕聲的吟唱著：
前塵後世輪迴中誰在聲音里徘徊，
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終難解的關懷。
看我看一眼吧，莫讓紅顏守空枕，
青春無悔不死，永遠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