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生存的本能
“愣頭青，不用怕，既然你這麽喜歡樹枝，到時候我會把樹枝折成兩段，用樹枝取代鐵筷，把你的腦子從鼻孔中攪出來。”
然而殺影心裏想的畫麵永遠都不可能實現。
“是嗎？”
葉缺的聲音從殺影身後傳來，殺影一怔，直覺反應不對，踏步想要逃走時已經來不及，後背一痛，一種身體被尖銳之物鑽過的可怕之感從胸口傳來，殺影往下一看，心口的位置有一截血淋淋的樹枝穿了出來。
框榔一聲，鬼臉血盾掉落在地，少了真元的支持，觸手全收進肉瘤之中，不斷流膿的鬼臉開始不斷怪叫。
葉缺將樹枝抽回來，退了幾步，望著殺影轉過身來，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著他，雙手蓋著胸口，想要止住不斷流出的血，但是徒勞無功。
“還我，還給我..”殺影對葉缺伸出右手，想要抓住葉缺，但對殺影來說，他跟葉缺之間三步的距離，卻是人世間最遙遠的距離。
裁判官見到殺影動也不動，身子慢慢降下，說道：“勝者，赤蒼！”語畢，蹲下身子，抓著殺影的屍體飛身離去。
葉缺奮力一甩，將沾在樹枝上的血給甩掉，跨步走下鬥場，鬥場下圍觀的鬥士馬上讓出一條路給葉缺，葉缺沒有理會其他鬥士的眼光，跨著大步走回自己的草屋之中。
葉缺一推開門，便見到空心笑吟吟地看著他，然後直接丟了一壺酒過來。
“第一次殺人的感覺怎麽樣？”
葉缺回頭看了竹門，確定竹門緊閉之後摘下麵具，馬上仰頭喝了好幾口酒，但是卻全吐了出來。
空心更是哈哈大笑：“饒你天資過人，第一次殺人的反應，到是跟常人一模一樣啊，哈哈哈。”
葉缺狼狽地用袖袍抹了抹嘴角，咳了好幾聲，把酒壺放在桌上，幾乎是跌坐在牆邊的椅子上，臉上極端蒼白：“通吃呢？”
“為了不讓它看到你這副模樣，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不讓它跟過來。”空心微微笑道：“其實隻要你不把鬥場上的人當作人，你就不會有如此反應了。”
“什麽意思？”葉缺額頭上冒著冷汗，問道。
“如果今天你踩死一隻螞蟻，你會有現在這種反應嗎？不會，螞蟻踩死便踩死了。
在這裏，除非你把其他對手當成螞蟻，狠狠地踩在腳底下，否則總有一天，你會是那隻被踩在別人腳底下的螞蟻。”說完，空心站起身，準備離去。
離去前，空心補了幾句：“小子，今夜好好休息一下，據我所知，這個殺影雖然在浴血鬥場取得了十九勝，但大多是與方抵達浴血鬥場，心神最緊繃、最不清楚狀況的鬥士戰鬥取來的勝利，實力並不算強，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頭，自己小心些。”
葉缺臉色蒼白地點點頭。
空心大笑幾聲，用力地推開竹門，竹門碰的一聲撞到外頭的牆上，又反彈回來發出碰一聲，而空心的笑聲回蕩在周圍，逐漸遠去。
在殺人之後的第一個夜裏，葉缺幾乎沒有將雙眼閉起來過，殺影死前那個逐漸空洞的眼神，讓葉缺感到疑惑，因為殺影眼神在完全空洞之前，在極短暫的瞬間，出現了一抹後悔之意。
那一抹後悔之意，讓現在盤腿坐在床上的葉缺雙手微微發抖。
在浴血鬥場上，樹枝穿進殺影心藏裏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手中，當時葉缺透過樹枝，甚至能感受殺影的心髒依然微弱的跳動著，更能感受到那抹隱藏在殺影眼神最深處的後悔之意。
葉缺心想，或許殺影不過是個可憐之人，那個極端詭異的法寶並非出自他自己所願而煉製，而是他師門上下丟給他的期望，不過在即將煉製完成的瞬間卻失控將身旁的人都給殺了，逃來這裏不過是不得不的選擇。
又或者是什麽苦衷，讓他選擇浴血鬥場，利用殺人來忘卻之前所發生的一切苦痛。
又或者是某一段無法明言的過去，讓他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浴血鬥場之外，找不到任何容身之處，所以除了不斷殺人之外，別無他法
又或者是….
這個夜裏，四周寂靜無聲，但仿佛浪潮般的思緒洶湧的將葉缺淹沒，讓他無法平靜的麵對自己。
葉缺歎了一口氣，起身下了床，推開竹門，走出屋外，仰頭看著隱藏在血霧之後的月亮。
每個進到浴血鬥場的人，不管身懷著什麽血海深仇，或者是無法言喻的苦衷，隻要簽下閻王簿，都該有著隨時都可能死在鬥場上的覺悟。
在浴血鬥場裏，殺人，不過是為了繼續存活的手段，沒有，也不會有對錯之分。
因為生存，本就是人的本能；就跟叢林間的野獸一樣，吃，或者被吃。
生存本身，淩駕在任何目的之上，任何的苦衷、情仇、委屈、憤恨，都無法掩飾人生在世隻求生存這最基本也是最終極的本能。
隻是人活的太過複雜，不管是南大陸的凡人，或是修真界中的修真者皆是如此，而這個浴血鬥場，卻將生存二字用最簡單也最殘暴的方式完全演繹而出，在生與死兩條沒有任何交集的橫溝之間，鋪上一條最直接的道路。
生存隻是一種本能，當中不具有任何意義。
至少在浴血鬥場內是如此。
葉缺轉身，走進草屋裏，雙手仍然微微顫抖著，殺影死前的眼神依然在他心中無法淡去，可是葉缺的眼神沒有迷茫，他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生存，以此獲得更強大的力量，以利在將來更艱困艱難的環境中生存。
一切隻是為了生存，就跟其他鬥士一樣。
為了生存，不該有猶豫，不該有遲疑，不該有疑惑，更不該有憐憫。
葉缺想通，但雙手卻止不住的顫抖。
葉缺在第一場決鬥中毫發無傷地獲得勝利，依照浴血鬥場規定，必須在三天內再次站上鬥場，因此葉缺隔日便從地上與門上的戰書中挑選了一個化名為“九死一生的對手，然後在擊殺殺影的第三天後，再次站上鬥場。
九死一生用劍，詭異的劍，劍尖分岔，像把鐵鉗，招式狂猛，仿佛用的是斧頭而不是劍，使招時全身露出諸多破綻，但是葉缺卻沒有趁機下手，因為太怪。
九死一生的招式怪，如同蛇左右搖擺的步法怪，故意露出破綻怪，臉上那隻蓋住鼻子以上的麵具怪，失去雙唇的嘴巴更怪。
九死一生渾身上下飄散著怪異的氣息，讓葉缺縱使有許多出手的機會都隱而不發，深怕是九死一生設下的陷井，而且底下太多圍觀的鬥士，葉缺不想透露太多底細，因此拿手的九轉亂神步法一直沒有認真使出。
觀望情勢且觀察九死一生的葉缺，讓九死一生一直出招，自己始終處於隻守不攻的局麵，然而百招之後，九死一生竟然累的氣喘籲籲，出招的速度慢了數倍，腳步踉蹌的似乎風一吹就倒。
葉缺眉頭糾結在一塊，心想這個九死一生分明就是逼我出招，好，我就來探一探他的虛實。
葉缺右腳一踏，欺身來到九死一生身旁，但是身形一轉，又從其身邊繞開，利用迅捷的步法與鬼魅的身法試探九死一生，九死一生反應極慢，葉缺在他身邊繞了一圈之後才慌忙向後退，眼神充滿著驚恐之意。
葉缺不解地望著九死一生，心中大是疑惑，當初九死一生的戰書上寫著鬥大的三十，代表他在浴血鬥場內已贏了三十場，殺了三十個人，但是以九死一生現在的表現來看，實力絕計沒辦法在浴血鬥場生存下來，更遑論劍下之魂已達三十人。
葉缺心想，如果他是演的，那麽他也演的太像了一點。
葉缺心中出現猶豫，而這個時候九死一生又攻了過來，同樣亂無章法的招式、踉蹌的步伐、空門大開的身法，葉缺心中生煩，沒有再退，樹枝使勁點在九死一生的怪劍上，框當一聲，怪劍掉落在地，九死一生大驚，連忙退了好幾步，見到葉缺沒有趁勢追擊，鬆了一口氣，雙手捏拳，小心翼翼地防備著葉缺。
葉缺緊皺眉頭，麵對九死一生這樣一個對手，反而讓他不知該如何出手才好，既懷疑其示弱引他上當，又覺得九死一生實力確實不如何，可以馬上出手了結這場決鬥。
葉缺一個衝動之下就想出手，但隨即忍住，麵對這種摸不清虛實的對手，最忌諱就是操之過急，於是葉缺開始與九死一生遊鬥，出招僅點到為止，然而就算葉缺出手已有所保留，九死一生仍然接招接的手忙腳亂。
九死一生亂揮著拳頭，深怕葉缺會突然逼近，連退了好幾步，模樣就像是個受到驚嚇的小孩。
葉缺越看越覺得奇怪，第二場決鬥就遇到這般詭異的對手，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見葉缺站立不動，沒有追擊之意，九死一生大起膽子，又慢慢靠近葉缺，葉缺索性站立不動，看這九死一生到底要要什麽花樣。
九死一生緩慢又小心翼翼地接近葉缺，雙拳胡亂舉在身前，完全沒有像樣的架式，全身上下滿是破綻，眼神裏除了害怕之外隻有恐懼，毫無任何高手風範，葉缺僅僅裝模作樣地踏出一步，就將九死一生嚇退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