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何為善惡
然而，陳順不能讓盟主知道葉缺的存在，因為這樣會讓母子兩人陷入極大的危險之中，這讓陳順在喜悅之餘，不禁大是感歎：天意，實在弄人。
就這麽過了兩三日，天一道宗已經準備得差不多，預定明日就要啟程回魔盟。
在離開前夕，陳順再次來到軟禁葉缺的石室。
在簡單的招呼之後，陳順單刀直入地問：“葉缺，你接下來要往哪裏走？”
葉缺如實說道：“我要去電逸域。”
“電逸城，那可是東大陸三大城之一，確實是個好地方。”陳順點頭說道。
葉缺說道：“我聽說電逸宗的電逸步法相當有名，是東大陸最有名的步法，便想要去討教切磋。”
陳順了然地說道：“哦，是了，霸刀宮除了霸刀絕之外，還有一個九轉亂神步法。”笑道：“你會想去電逸城，勢必是因為你對自己的九轉亂神步法有相當的信心。”
葉缺點頭，也不多做造假的謙虛，說道：“我九轉亂神步法的成就，確實比霸刀絕還要高。”
陳順微微點頭，“電逸步法確實有其獨特之處，若真的能夠與電逸宗的人相互切磋，對你一定會有助益。”
陳順說道：“雖然論步法之精妙，電逸步法差了九轉亂神步法不隻一兩籌，不過電逸宗厲害的地方在於，他們的劍法與步法相互配合，兩者相輔相成，與霸刀宮絕世雙絕各自為政不太一樣。”
陳順一番話，重重擊中葉缺的內心，頓時讓葉缺深思起來，“相互配合.……”起眉頭，“確實如此，霸刀絕與九轉亂神步法就好像是兩股漩渦，不管是要把霸刀絕融入九轉亂神步法，亦或者將九轉亂神步法融入霸刀絕，都必須要花費許多功夫。”
葉缺皺眉更深，“從這點來看，九轉亂神步法反到不如電逸步法了。”
“非也。”陳順卻搖搖頭，“在我看來，正是因為如此，電逸宗才永遠都不可能攀上霸刀宮這種高度。”
“為什麽？”葉缺不解。
陳順解釋道：“劍法與步法相互配合是不錯，但是練來練去其實就那幾招那幾套，練起來相對容易，可是也會因此讓人不去思考除此之外的可能性，就像是順著河道走的人一樣，每個人最終都隻會走到同片大海。”
陳順稍稍停頓一會後，說道：“但是霸刀宮就不一樣了，就算有師父引入門，之後你們也要自己去想該怎麽讓步法與刀法相互配合，所以每個人的配合方式都不盡相同，就像是一顆樹一樣，隨著時間，分枝越來越多，最後每個人觸碰的天空都不一樣。”
葉缺心中咀嚼陳順的話語，沉默不說話。
陳順嘴角微微勾起，他相信以葉缺的悟性，很快就可以了解他語中之意。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葉缺眼神就露出亮光，卻說道：“不過霸刀宮這種練法，非常講求資質悟性還有毅力恒心，缺一不可。”
陳順笑道：“以霸刀宮蠻橫霸道的性子，收的弟子又豈會差了？”
話語落下後，陳順與葉缺兩人相視大笑。
葉缺突發其想，問道：“你可曾與霸刀宮的人交手過？”
陳順搖頭，“沒有。”
葉缺奇道：“那你怎麽這麽了解霸刀宮的雙絕？”
陳順眼神頓顯複雜之意，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可怕的畫麵，“因為我親眼見過，有一個男人將霸刀絕跟九轉亂神步法發揮到淋漓盡致。”陳順籲了一口氣，“強大到令人無法置信。”
葉缺馬上問：“是誰？”心中暗想，陳順口中的人會不會就是師父，酒鬼，或是師公周通？
陳順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他是誰，隻是碰巧見到他與十數名高手死鬥，我以為被圍攻的男子一定會被誅殺，沒想到他竟然……
陳順故意不把話說完，讓葉缺產生好奇，耐不住性子，猜測道：“靠九轉亂神步法突破重圍？”
陳順搖搖頭，“靠一己之力，把圍攻他的人全部殺了。那場麵，當真讓我震撼不已。起初那人一直避免正麵對戰，我以為是他感到害怕想要逃，不過當他亮出刀，身上散發出殺氣之後，我才終於了解為何霸刀官可以如此強橫，屹立數千年不倒。
“十幾個放在魔盟裏麵也絕對稱得上高手的人，在那人全力施展之下，根本毫無反擊之力，就好像是人偶一樣，一一被斬斷生機。”想起當時的場麵，陳順臉色微微一沉，嚴肅道：“就隻是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
看著陳順的表情，葉缺眼神發亮，心中顯現向往之意。
而陳順則是不禁在心中暗歎，孩子，我說的這個人，正是你的父親啊。
葉缺走在陳順身後，在他的帶領之下在通道左彎右繞，走了好一會兒，經過十數個岔路，走到葉缺早已迷失方向，而陳順依然沒有停頓地快步行走，麵對岔路始終不曾猶豫遲疑。
葉缺暗自佩服陳順與天一道宗的人的記性，他們到底是怎麽記得住這四通八達的通道？
葉缺眼睛左右掃視，想看出這通道是否藏了什麽玄機。
不過如果這麽容易就被葉缺看出來，那麽天一道宗，乃至於魔盟，怎麽可能在全東大陸的追殺之下，安然躲藏潛伏至今，而且再一次壯大實力？
兩人一前一後行走，因為沒有日月星辰的變化，葉缺隻能大概猜測他們走了約莫一刻鍾的時間，心道不知道還要再走多久。
正當葉缺這麽想的時候，陳順領著他走到了一個死胡同。
葉缺皺眉，心道莫非陳順迷路了？
不過葉缺實在多慮了，在天一道宗內，沒有人比陳順更了解這通道。
陳順左手往牆壁上某一塊突起的石頭按，轟隆轟隆的沉悶聲響從頭頂傳來，葉缺抬頭一看，見到天上有無數顆對他眨眼的星辰，心中頓時有了一股重獲自由的興奮之情。
陳順轉身，見到葉缺臉上藏不住的喜意，嘴角勾起微笑，“出去之後，附近有一道溪流，順著水流的方向飛，以你的修為，大約隻要一兩天便可以到達電逸城。”
葉缺拱手，“多謝前輩。”
陳順輕輕擺手，“小事爾爾，不足掛齒。”話說完，右手一翻，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顆玄黑色，掌心大小的圓球。
“這是？”葉缺疑惑道，因為陳順很明顯要把這圓球給他。
陳順先將圓球塞到葉缺手裏，才解釋道：“今後魔盟會有一些動作，如果你碰到危險，使勁捏碎它，可以保你平安。”
葉缺看著手裏的圓球，感受它如同石頭般的重量，心中頓時起了複雜之意，嘴巴張了張，卻無法也不敢將心裏的話說出來。
陳順見葉缺欲言又止，心裏隱隱知道葉缺想說什麽，主動開口問道：“葉缺，何謂善，何謂惡？”
見到葉缺臉上困惑之意，陳順說道：“若是有天，你見到一群人在圍攻一個人，而且下手極重，殺氣騰騰，你出於惻隱之心出手解救，這是善還是惡？”
葉缺毫不猶豫地說道：“善。”
陳順又問道：“如果被你救的人，是因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才被圍攻，那你還是善嗎？”
葉缺直接搖頭，“是惡。”
陳順寬慰一笑，說道：“世事大多都是如此，沒有絕對的是非黑白善惡。”
葉缺眼中閃過亮光，隱約知道陳順想對他說的話是什麽了。”
陳順和藹地看著葉缺的俊臉，暗自感歎葉缺這張臉，實在太像他娘了，隻有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像到他爹。
“站在別人的立場，會認為我們何必打壞大家平靜的日子，但是對我們來說，已經厭倦躲躲藏藏的日子，而且若是可以，我們也不想再次卷入戰事之中，沒有人想死。”
葉缺張開嘴，就想問既然如此，為何就不能別惹事生非？
不過陳順臉上睿智的眼神與表情，就足以讓葉缺將喉頭的話語吞下，都到了這種時候，他早該知道世界絕無那麽簡單。
陳順說道：“有些恨，因為太根深柢固，所以大家已經不想追究為什麽，隻知道殺殺殺，而我相信，這樣的結果，責任絕非隻出在我們身上。”
陳順伸出手，搭在葉缺的肩膀上，“世上有很多事，是你再怎麽努力，都無法阻止的。”
陳順這番話，就如同一顆石頭，丟進葉缺的心湖之中，激起了陣陣漣漪，腦中瞬間閃過南大陸時，葉家大宅被屠殺的情景，心想，這就是所謂的不管再怎麽努力，都無法阻止的事？
這瞬間，關於南大陸那個結，陡然鬆脫了。
即使知道那時的自己太過弱小，根本幫不上忙，可是葉缺卻始終對葉老爺心懷愧疚，心裏有那麽一塊角落認為隻知道躲藏在房裏，甚至一心隻想逃命的自己，是萬惡不赦，愧對葉老爺當年恩情的匪徒，也是那三名屠夫的幫凶！
然而，陳順無意間說出來的這句話，卻讓葉缺想通了。
世上本來就有太多事是無能為力的，不管再怎麽努力，都隻會換來失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