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黃英
葉缺推開老者的手,不接受他的好意,從儲物戒指中取出有治療功效的靈果,兩三口就吞進肚裏,一股清涼之意散開來,劇痛頓時減緩不少。
即使如此,葉缺仍舊覺得極度不舒服,雙手撐著地才勉強坐起身來,見到自己身處在一個涼亭之中,而且還是一個座落在湖泊中央的涼亭,放眼望去景致當真是美不勝收,可是現在的葉缺卻完全無心欣賞。
“這裏是哪?”葉缺隻希望這老者別帶他到太遠的地方。
老者幽幽一歎,竟然就這麽大哭起來,就像個不小心跌倒在地的小孩一般。
葉缺雙眼瞪大,不清楚眼前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而老者越哭越大聲,站起身來,拿起堆滿桌上的酒壺,拔開紅巾就對嘴猛灌。
酒一下肚,老者越是嚎陶大哭。
葉缺也歎了一口氣,不知道這老者是在發酒瘋還是在真傻。
“傷心的人不能喝酒。”
老者一愣,“什麽?”
葉缺說道:“快樂的時候喝酒,酒會讓你更快樂;傷心的時候喝酒,酒隻會讓你更傷心。”
殊不知,老者哭得更慘烈。
“嗚……鳴嗚……”老者將手中的酒壺隨手甩開,“小兄弟,你說得真好,我不小心傷了你,你還勸我別多喝酒,你這朋友我交定了!我叫黃英,你呢?”
葉缺再次一歎,“葉缺。”心想,我可不想跟你這怪人當朋友。
黃英抹去臉上的淚水,問道:“葉缺小兄弟,你過來電逸城幹啥?做生意嗎?還是要避風頭?”
葉缺卻搖搖頭,“都不是。”
黃英疑惑地嗯了一聲,好奇道:“那你過來幹什麽?”
葉缺並不想透露太多自己的事,便說:“沒什麽,一些小事。”
黃英卻不放棄,馬上問道:“小事,什麽小事?別看我這瘋癲瘋癲的模樣,我在電逸城內可有些人脈,說不定可以幫上什麽忙。”
聽黃英這麽一說,葉缺眼睛為之一亮,不過很快黯淡下去,經過鎮平鎮與通道的事件之後,葉缺的防備心比起以往更加濃厚,在不清楚黃英的底細下,實在不敢輕易相信他。
葉缺沒有正麵回答黃英的問題,反問道:“你為什麽要這麽急急忙忙出城?又為何哭得這麽傷心?”故意拋出兩個問題,轉移黃英的注意力。
黃天臉色一紅,搔搔頭,羞赧道:“其實今天是我妻子的忌日,而這裏,是我們當初互許終身的定情之地。”
黃英歎了口氣,臉色顯露濃濃的傷感,語氣放緩,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我的妻子,是全天下最好,最善解人意的人,她曾說過,當我們老了之後,她會撐著比我晚死,因為她知道我是個愛哭鬼,是個沒用的家夥,如果她先走了,我一定會整天哭得浙瀝嘩拉的。”說完,又有兩顆豆子大的眼淚從他眼眶流下。
黃英如此真情流露的模樣,觸動葉缺心中柔軟的地方,不禁讓他心想,莫非是自己想錯了,黃英不是個心機深沉的人,相反地,今天發生的事其實就隻是一件意外罷了。
這個念頭剛升起,葉缺心中一緊,告訴自己千萬不能隨便放鬆戒心,危險便是從放鬆戒心這一刻開始有殺傷力的。
葉缺說道:“如果你妻子知道你在定情之地哭得這麽傷心,一定相當自責。”
黃英一愣,連忙擦去臉上的淚水,強露出笑容,“小兄弟!你說得真對!我不能哭,不然她不能放心走。”
見到黃英臉上強撐的笑容,葉缺莫明地心軟,如果是演戲,那麽黃英也演得太好了。
黃英用袖袍擦掉眼淚與淚痕,紅著眼眶,看了周圍的美好景致一眼,對葉缺說:
“謝謝你了,讓我想開了些,若換作我身邊的人,他們是千千萬萬不可能對我說出這種話的。”
葉缺沒有問為什麽,現在他對黃英的妻子比較好奇,想知道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女人,才會讓黃英如此難忘,也知道現在要多談談他妻子的事情,才能夠讓他保持鬆懈。
葉缺說道:“她一定很好,否則不會令你如此難忘。”
“是啊,她真的很好。”黃英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緬懷的表情,“她是全天下脾氣最好的女人,總是為他人著想,體貼別人,卻累了自己,很笨,可是我就是喜歡她的笨。”
黃英又說:“不過這世上總有許多愛占人便宜的混蛋,他們不但不體諒她的辛苦,還常常把她當下人使喚,對於那些混蛋,她總笑著說好好好,這種小事就交給她,我後來問她為什麽總是不拒絕別人,她說因為她資質不好,所以隻能用別種方法為宗派付出。”說到這,黃英又不禁流下淚,“每次看到她把自己弄得很累的模樣,可是卻始終不會拒絕別人要求,就讓我加倍感到心疼。”
葉缺微微點頭,沒有出聲打斷。
黃英說:“她其實是個非常平凡的人,但是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她的身影就這麽在我心中徘徊不去,我越是試著不去想她,她的身影越是在我腦海中徘徊不去,先前明明覺得她被欺負是她不懂得反抗,可是後來莫明地越來越討厭別人把她當下人使喚,終於有一天,我看到她不隻是被使喚欺負,幾個不識相的家夥圍著她,竟然伸手要非禮她,我受不了,出手教訓那幾個人,把她帶走。”
“結果你猜怎麽著?她竟然賞了我一巴掌!”
“啊!?”葉缺不禁訝異地蹬大雙眼。
黃英不由得苦笑,“是真的,當時我愣住,心想我好心救你,怎麽卻換來你的一巴掌,我覺得很委屈也很生氣,不過當她開始哭之後,我就沒法子了,隻好不斷安慰她。”
“她哭了好一陣子,想必心裏真的受了好多好多委屈,我好心疼,大了膽子直接把她拉到我懷裏,結果她哭得更嚴重了,直哭一直哭,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就隻能繼續抱著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總算是不哭了,默默離開我懷裏,叫我自己一個人先回去,我說那怎麽行,要回去就一起回去。”
“她搖頭堅持叫我回去,說她一個人回去還好,如果兩個人回去的話,怕我也會被牽連。”
“聽她這麽說,我更不可能先回去,可是她卻堅持要我先走,說起來她脾氣也是挺倔的,我好說歹說,她就是不肯跟我一起走,我沒辦法,隻好依她說的先離開。”
說到這,黃英再歎了一口氣,“回到宗內後,我在門口等她,結果她回來後卻當我是空氣,視我而不見,那一群欺負她的人跑去對宗主說她未經允許就離開宗派,是大罪一條,竟然要宗主重罰她。”
說到這裏,黃英整個人臉色漲紅,握緊雙拳,渾身冒出驚人的威壓,這時葉缺才驚覺,眼前這個老人,竟然又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葉缺嘴角抽了抽,心中苦笑,怎麽到了東大陸之後,自己去哪裏都可以撞上高手。
黃英沒有察覺葉缺臉色變化,心思已經回到從前,咬牙切齒地說道:“對於那些卑鄙小人的話語,宗主半信半疑,問了她事情經過,結果你知道嗎,那個笨女人竟然說事情就是如此,她甘願受罰,連半個字都沒有提到我!”
“我擔心宗主真的降下重罰,連忙說這件事不是她的錯,結果她竟然對宗主說不關我的事。”
葉缺說道:“她想維護你。”
黃英用力點頭,“對,可是我哪裏需要她護我?我勤奮練功,是宗主最喜愛的弟子,根本不需要她這麽做。”
黃英濃濃一歎,而葉缺想知道接下來的發展,便問道:“結果呢?”
“結果她當真被師父重罰,而我氣不過,找了那幾個人理論,甚至忍不住動手,但是他們人多勢眾,當中又有實力最強的大師兄當靠山,我打不過他們,反而被痛扁了一頓。”黃英指指眼睛,“當時,我兩隻眼睛都被打到腫起來,看不見東西,而且他們還狠狠羞辱了我一番。”
黃英深深吸了口氣,說道:“從那一次之後,我就知道我必須變強,否則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麽保護她?”
這一段話,衝擊葉缺的內心,繼陳順的話語之後,再次讓他想起南大陸的往事。
在這現實的修真界,強便是真理,少了了強”,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遑論保護別人。
深陷在自己故事中的黃英,並未發覺葉缺瞪大的雙眼,繼續說道:“從那天起,我沒日沒夜的練功,當宗主發現我的傷勢,問我發生什麽事的時候,我說沒事,然後用數倍於之前的努力,拚了命地讓自己提升實力。”
“在拚命練功時,我沒有理會她,她依然被使喚,依然被欺負,可是我視而不見,狠心地當作什麽都沒發生。有一次我撞見她躲在角落哭泣,我好心疼,可是我裝作沒看見,從她身旁大步走開,不是我不想安慰她,而是我知道那無濟於事,除非我變強,否則一切都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