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還錢
“不管是誰，經曆了這樣的事情之後都沒辦法冷靜。”古靈熟練地泡著茶，白如青蔥般的細手將茶杯放置他麵前，左手捏住袖袍，右手端起茶壺，將琥珀般的茶湯倒進茶杯內。
“你呢，則不止是冷靜，甚至有些冷酷了。”
古靈放下茶壺，露出笑顏，“其實你不需要將所有的情緒憋在心裏，這樣不僅辛苦，也少了點人味。外冷內熱不是壞事，可是你快凍成冰了。”
“在你信任的人麵前，你可以真正的情感展露出來。”語畢，古靈起身，好聲好氣地安慰小玲，保證接下來會繼續帶她來找葉缺之後，便離開了廂房，讓葉缺可以清靜的休息。
葉缺坐在房間裏，咀嚼她方才的那一段話。
進到修真界之後，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他回想起以前在南大陸的日子，麵對楚老爺的那些兒子們，他總是避不見麵，如果他們存心找碴，他也會盡量忍耐，讓他們出氣完或打完之後就算了，從來不會想要反擊或反抗。
他非常厭惡如此的自己，因此有了機緣之後，就下定決心要拋下過往，絕不在人麵前顯露出弱的一麵。
隻不過，或許他做得太過頭了，不止是武裝，而是到了封閉自己的程度。
縷縷青煙從金匣裏麵飄出來，古靈泡的那壺茶也散發出宜人的香氣，葉缺慢慢品嚐杯裏的琥珀液體，近日腦海裏緊緊捆在一團的思緒漸漸鬆脫，獲得了平靜。
在古靈之後，過來探望他的人是馮傲然。
或許是因為古靈的茶讓他徹底靜了下來，葉缺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進門前與進門後的馮傲然，散發出來的氣息並不一樣。
他卸下赤霄槍宗少宗主的身份，走進門來的，就隻是馮傲然。
莫名地，葉缺稍稍懂了古靈的意思。
“好些了嗎？”他問。
葉缺微微點了頭，回了個好字，心裏回想他做了什麽，為何能夠得到馮傲然如此的信任。
他們充其量隻不過是曾經狠狠地打過一架罷了。
然而，今日若角色對換，他自問也會對馮傲然如此，因為他信得過馮傲然。
除了馮傲然之外還有誰呢？葉缺在心中默默列出了人名。
師公周通、師叔周海、周魁、周紫靈、空心、通吃、師父仇恨天、風清，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把老頑童黃英放進名冊之中。
除了他們之外，葉缺相信裘無償、王陽重、韓平、劉亦妃這幾人，若是知道他有難，必定也會竭盡所能地相助。
葉缺心想，“不知不覺之間，沒想到自己與這麽多人有了深厚的連結，也有這麽多人關心我。”
看著馮傲然臉上的關懷之意，他感到一陣溫暖，漸漸敞開心胸與馮傲然對談。
兩人談了約莫半個時辰的時間，馮傲然突然提到了葉缺境界提升的事情。
“若是現在對上你，我沒有必勝的把握。”馮傲然自信不減，言語中卻透露了對於葉缺實力的讚賞與忌憚。
同時，也有邀戰的意思。
葉缺謝過了他的稱讚，卻避開了他明亮而充滿鬥誌的雙眸，向他道了歉，正想解釋時，馮傲然立刻抬起手：“不，該道歉的人是我，你經曆了那麽多事情，又正在休養之中，是我唐突了。”
葉缺隨即說：“這一次過來東大陸，與你交手確實是我的目的之一，可惜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著實讓我累了。”
馮傲然點頭，要葉缺不要擔心，在赤霄槍宗內專心休養，告訴他有任何事都可以說，會立刻替他辦到。
再次感受到馮傲然真摯好意的他，謝過了馮傲然，將他送到門口。
接著過來的，是天劍宗一行人。
秦老領著費天祥六人進到了他的房裏，原本相當雅致而清幽的廂房，頓時有了擁擠之意。
秦老與費天祥在他麵前坐下，其他五名弟子則站在後麵，悄悄打量他，感受他如今散發出來的氣息，還有背後霸刀宮弟子這一層身份，頓時有了一切如夢似幻的感覺。
原先葉缺在他們眼裏隻是宗裏的仆役，突然間搖身一變成了霸刀宮的弟子，修為遠遠在他們之上，不管身份或者實力都是他們遙不可及的對象，這巨大的轉變讓他們情緒複雜，特別是察覺到費天祥在與葉缺應對時的態度已經不再是上對下，而是平等的關係時，不真實感更是在他們心裏發酵。
對於這樣的改變，五名弟子中唯一一個感到寬慰的是唐鵬羽，因為這完美解釋了為什麽當初葉缺可以擊敗他。
大師兄的麵子，在葉缺的真實身份與修為揭露之後保住了。甚至在知道葉缺代表霸刀宮參加三鼎鬥試，與馮傲然對戰之後為霸刀宮取得勝利之後，他更是為自己曾經與葉缺相處過而感到驕傲，因為絕對是他人生最奇妙的經曆。
當然了，另一方麵他也感受到強烈的距離感與自卑感，因為同樣都是宗派裏麵的年輕弟子，可是葉缺的成就與實力是他難以企及的。盡管葉缺沒有刻意地散發出氣息，可是他就是可以清楚明白地知道，他們兩人的實力有著難以跨越的橫溝。
天劍宗之中，唯有秦老一人始終維持著一貫的方式與葉缺互動。閑話家常地就仿佛是相識多年的朋老一般，其他人甚至感覺不到他們兩人之間年紀、地位、修為差距形成的藩籬。
他們兩人的互動，就像是長輩向非常熟識的晚輩說話爾爾。
秦老關心完葉缺的身體狀況之後，提到了當初在比武大會上的情形。
葉缺隻知道最後赤霄槍宗擊敗了魔盟，卻不清楚在他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麽事，聽秦老提起，顯得興致勃勃，也才知道在那一戰，魔盟竟然先行認輸。
秦老說道：“說起來你可幫了我們天劍宗很大一把。整個比武大會從頭到尾，魔盟除了對上你那一場之外從未認輸過，也沒人想到他們會認輸，所以全部人都記住魔盟向天劍宗認輸，雖然之後我們沒有人可以上場而敗給魔盟，但是經過這一戰，天劍宗之後收徒想必不會有什麽問題。”最後也不忘稱讚自家弟子努力練功，才在比武大會大放異彩。
“秦老，你知道魔盟喊認輸的人是誰嗎？”葉缺問。
秦老皺起眉頭，“這我不知道，因為他站在最後頭，我也認不出是誰。”
“所以不是那個副宗主？”
“不是，他的聲音我認得出來。”秦老疑惑道：“其實我也覺得奇怪，當時候你已經倒下去，明顯沒有再戰之力，即使裁判沒有立刻判輸，你的對手我看也準備要衝上去給你致勝一擊，不管怎麽看魔盟都沒有理由認輸。”
旁邊的費天祥點了點頭，甚至認同。
葉缺明知道這問題絕不可能從秦老口中得到答案，依然抱著一絲希望問道：“所以你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會認輸？”
“不知道。”
葉缺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頭微微一低，卻因為秦老的一句話而立刻抬起來。
“我隻知道喊認輸的人，在魔盟裏麵的地位絕對比副宗主還要高。”
葉缺想要追問，門外卻傳來敲門聲。
葉缺心想可能是男童有什麽事要交待，想要趕快打發他，語氣帶了點著急，“進來。”
卻沒想到走進來的，是一個老人。
葉缺一開始認不出他，隻覺得他非常眼熟，確定一定在哪裏見過他，思考的時候眉頭下意識地皺起。
老人掃了廂房一眼，滿是花白胡須的臉上微微勾起笑容，“真是熱鬧。”目光首先落在秦老身上，“老家夥，你也在！”走向前，費天祥立刻站了起來，將位置讓給老人，躬身行禮，“馮前宗主。”
秦老笑到眼角皺了起來，“我可沒你老。”轉頭對弟子說道：“杵著做什麽，叫啊！”
五名弟子緊張得僵直，聲音微微發抖地喊了馮前宗主。畢竟對他們來說，“一槍刺心馮翔龍是天神般的人物，當他成名時他們都還未出生，隻聽過他無數的事跡，如今突然出現，讓他們受到不小驚嚇。
馮翔龍連頭也沒回，隨手一揮就算應了。
秦老說道：“是什麽風把馮前宗主吹過來了？”
馮翔龍指著葉缺，“我欠他錢。”
秦老奇道：“你欠他錢？”
馮翔龍右手一翻，取出三顆上品晶石
“前陣子出關，到城外走走，結果儲物腰帶竟然被偷了，吃了幾十串烤肉沒法付錢，就是這小夥子先幫我墊。”
經馮翔龍這麽一說，葉缺這才想起這件事。
“小子，快把晶石拿走。”馮翔龍沒什麽耐心，索性把晶石直接放到葉缺麵前。
葉缺默默收下晶石，秦老哈哈大笑道：
“哪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偷馮前宗主的儲物腰帶。”
馮翔龍冷哼一聲，“一個長得不起眼的家夥，我已忘了他生得那副模樣，被我逮到時還不相信我是馮翔龍，竟笑得在地上打滾，還想滾到窗邊逃跑，真是人不要臉皮，天下無敵。”
“後來呢？”
“我拿槍戳了他的屁股，把儲物腰帶搶回來，他還膽敢跑來我們宗裏，說有人假扮我搶了他的儲物腰帶。”馮翔龍又冷哼聲，“後來知道真的碰上我，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