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下池
他臉色一沉，這一次不用猜，他就明白它的意思是瑤天池危險，他會死。
“你是誰，為什麽要救我。”
它搖了頭，指了自己的嘴巴，葉缺猜這大概是它表示，以它現在的說話能力道不清楚事情的原委。
他靈光一閃，“你是不是空心的朋友？”
它立刻搖頭，後來比手畫腳地表示對他沒有惡意，又警告他不要再下去瑤天池。
葉缺心想，既然連這個可以化身為人的靈獸都覺得危險，更代表這池子裏有什麽古怪。
他知道以現在的實力，下去瑤天池無疑是賭命，可是一想到或許底下的古怪能夠救周紫靈一命，他就沒有理由退卻。
否則，就與他當初在南陽城對自己許下的心願背道而馳。
他拱手抱拳，“感謝救命之恩，不過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朋友正處於危難之中，我知道現在唯一能夠救她的機會就在這個池底下，所以我必須再下去。”
它露出疑惑的表情。
“.……朋友？”
“是。”
他們雞頭鴨講了一會，葉缺才理解它問的是“朋友是什麽？”。
他心想，在靈獸的世界裏根本沒有朋友這個概念，隻有強者為王，敗者為寇。
“朋友就是，當他遇到困難的時候，你會不計代價地幫助他。”
它更疑惑了。
不過葉缺隻需要確定它沒有惡意，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顆極為珍貴的回天果，一口吞下，經脈的凍傷立即有了好轉的跡象，又拿出兩顆極品晶石，雙手握著吸收天地靈氣。
當真元與經脈都恢複得七七八八的時候，他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雙腿一蹬跳至空中，使勁全力催動真元，運轉八轉瞬天，用最快的速度鑽向瑤天池。
砰的一聲，瑤天池水麵激起了一陣浪花，白發男子看著白花花的泡沫，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麽人會為了救朋友而選擇送死。
人，真是種奇怪的生物。
就好像是當年的“他”一樣。
它側頭想了想，站起身來，走到池邊，輕輕一躍，跟著跳進去。
葉缺衝進水裏後繼續施展八轉瞬天，力求用最快的速度抵達池底，同時發出金剛滅羅罩，運轉金剛煉體大發，也就是這時候他發現金剛煉體大發已經達到第二重的境界，加上奇物金剛滅羅罩本身的加乘作用，他擁有金剛煉體大發第三重的助力。
境界的提升帶來的幫助非常明顯，他對池水當中冰寒之氣的抵抗力變強許多，也因此比第一次下潛了不少，卻還是不夠。
他再一次地被凍住，再一次地被白發男人救起來，也再一次地問了這個問題：“你為什麽要救我？”
白發男子隻是搖頭，指了指嘴巴，又指了瑤天池，搖頭。
他的回答還是一樣，“為了救朋友，我必須下去。”
結果不管采取什麽方式，他每一次下去的結果，都是被冰寒之氣凍暈，然後被白發男子救起。
如果不是白發男子，他早已葬身於池底。
這讓他感到極為挫敗，但他早已吃了棒槌鐵了心，無論如何就是要一探池底的究竟。
唯一讓他懸在心上的，是他每次暈倒後所做的，都是同一個會讓他悲傷到流淚的夢，夢境真實得令他感到恐怖，更讓他在意的，是這個夢境的主角又是楚狂瀾。
他到底與楚狂瀾有什麽關係？等到這件事情結束後，他打定主意要好好查查楚狂瀾這個人到底是誰。
噗通！
在短短的十日內，他不顧性命安危地第七度跳進瑤天池裏。
在這十天之間，他的金剛煉體大發已突破到第四重境界，足見這瑤天池冰寒之力之強盛，就連這在北大陸盛極一時的護體神功都難以招架。
而且即使擁有金剛煉體大發第四重的功力，加上金剛滅羅罩，加上分神期修為，加上八轉瞬天，他還是撐不到池底。
他第八次醒來，睜開眼時看到的是晏妙的銀河，還有一顆幾近滿圓的月亮。
他沒有彈起身來又跳進水裏，而是靜靜地看著月亮，思考現在周紫靈處於什麽樣的心情之中。
深吸了幾口氣，他像是從長眠中醒來一般緩慢地坐起身，看著依然坐在不遠方的白發男子。
他還是不懂它為什麽要出手幫忙，不過無所謂了。
葉缺拿出兩顆回天果，慢慢地嚼，又拿出五顆上品晶石，不著急地吸收當中的天地靈氣。
白發男子安靜地看著他反常的舉止，下意識地察覺到什麽，卻沒有多說話。
其實它大可以到池底將東西撿起來，卻因為想要多觀察他而選擇不這麽做，如今它反倒想要幫他這個忙了。
它開始覺得人很有意思，為什麽會為了另一個人，而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
作為靈獸，它無法理解，卻感到趣味。
“呀喝。”葉缺站起身，將插在身旁的昊天拿起，收回到儲物戒指之中，望向白發男子，“這幾天，謝了。”
它點頭回應。
葉缺看著池麵上的浮冰，活動身子，出了幾拳踢了幾腳，突然雙腳一蹬，在空中翻了半圈，鑽進水裏。
以往跳進瑤天池，他都是抱著要趕緊到池底撿起東西，然後浮上水麵的想法，但過去幾次的經驗證明了這行不通。
因此這一次他帶著截然不同的決心下水，這決心很簡單，隻有兩個字：池底。
他不再想著要浮上水麵，隻想著池底。
這樣的決心無疑是自殺，可是他認為這是唯一的辦法，如果心裏抱著要浮上水麵的念頭，那他就無法真正地下潛至極限。
至於如果抱著這樣的念頭到池底，卻死在裏頭，一切依然沒意義，救不到周紫靈這件事，他故意拋在腦後，什麽都不想，腦海隻存在一個念頭：池底、池底、池底。
他這次不趕不急，按照一定的速度與節奏路往下潛，金剛煉體大發隨著身體到了極限才運轉下一重功法，甚至刻意忽略身體無處不傳來的疼痛，將專注力放在底下，也不拿出夜明珠，主動投身無盡的黑暗之中。
池水的冰寒之力越來越強，壓力也越來越大，他臉色露出痛苦之意，金剛煉體大發運轉到第四重境界，繼續往下遊。
手，漸漸沒了知覺。
經脈，再次凍傷。
他感到生機漸漸被瑤天池剝奪，對於死亡的恐懼從大腦流向胸口，形成另一股冰涼之意，但是就連這一股恐懼，他都可以拋在腦後，繼續往下。
然後在某個瞬間，見到針點般的豔紫光芒。
就是那裏，瑤天池底下果然有寶物！
他心中一振，加速遊下。
紫色光芒逐漸變得顯眼，他開始動用經脈內僅存的真元，想要一鼓作氣遊到池底。
然而，不管他再怎麽努力，紫色光芒卻總是在不近也不遠的地方，而他心中燃燒的希望之火耗盡了他最後一絲體力與真元。
葉缺賭上性命的嚐試，依然未能抵達池底，而現在他必須付出賭注的代價。
他的身體結了一層薄冰，並以呼吸般的速度越變越厚，越變越厚，最終將他凍成一塊大冰球。
冰球內的他，依然維持著右手伸出，想要抓取什麽東西的姿勢，而他臉上的表情也不是恐懼，而是希望。
甚至到了這種時候，他都用最後的力氣抵抗冰球的浮力，不肯離開。
直到生機斷絕。
冰球抽走他的體力，凍壞經脈，更一點一滴地剝下他的意識。
他的眼神變得渾沌無神，希望之火終究燃燒精光，什麽也不剩。
冰球開始往上浮起，紫色光芒突然大漲地閃爍兩下，然後徹底消失在黑暗之中，似乎在嘲笑他如此簡單的陷阱竟然也會中計。
可是他現在什麽都感覺不到了，隻剩下腦海飄來蕩去的最後一絲意識。
而即使到了這個階段，他還是想著：池底。
對他來說，隻要抵達池底，就能夠救周紫靈。
然後，他聽到了一道歎息聲，“你當真甘願為了救她，犧牲自己的性命。”
“如果你知道即使救了他，烈日經脈早晚也要讓你做出無法選擇的選擇，你也要救？”
“救。”
這是他暈死前，用最後一絲氣力發出的意識。
嘩啦啦啦啦！
平靜無波的水麵竄出一道人影，帶起無數水花，落入池裏時化成細小的白色泡沫，隨著波浪往四麵八方散開。
葉缺在空中翻了一個圈，安穩地落入池畔，右手抓著一根深紫色的簪子。
簪子極為精美，尾端有一顆大姆指指頭大小的綠色珍珠，被包覆在雕刻得極為精細的葉片之中，葉片的根部則是連接著幾條勾著小珍珠的細銀鏈。
這是一根任何女人見了都會為之心動的簪子，特別是上頭有數顆極為稀有，價值連城的寶物—翠綠珍珠。
他抓著簪子，濃濃歎了一口氣，眼中閃爍著顯而易見的感傷，隨後望向白發男子，問道：“你是誰？為什麽要救他？”
白發男子察覺到葉缺氣息的變化，立刻站了起來，散發出來的霸王威壓下意識地消減了些，“打仁，泥從今久過我。”
他想了想後，說：“我救過你？”
白發男子點頭，“五淺年前。”
“不記得了。”五千年前的事，能被記住的，都太過悲傷與沉痛。
他從儲物戒指內拿出回天果吃下，“這小家夥，實在太亂來了。”
聽到這句話，白發男子心想，大人，你實在沒什麽資格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