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太上長老
這起先讓他感到無所適從，但隨後出現在心裏的情緒，卻是懷念與夾雜了欣喜的暖意。
回到門後，周通輕咳了幾聲，暗示她可以下來了，但是她卻仿佛聽不懂似的，繼續賴在他身上。
“都不知道幾百歲的人了，還像個小寶寶掛在周通身上，知不知羞啊？”
聶寒戲謔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唐碧月睜大雙眼，循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見到他臉上不屑的笑意，裝作沒聽到，頭又枕回周通的溫暖寬厚的胸膛上，嗅著他身上的氣味。
“戲演得倒挺不錯的，佩服，佩服。”聶寒言語中盡是嘲諷。
唐碧月氣得咬牙切齒，卻知道這是百年難得一次的機會，繼續賴著。
然而，周通卻突然語調生硬地說道：“碧月，先下來。”
她抬頭一看，發現周通臉色一沉，原本放鬆的身體變得緊繃，下意識地聯想是不是周紫靈又有動靜了，以大事為重，依依不舍地離開他的懷抱，眼睛往旁邊的山頭掃去，卻沒見到任何風吹草動，回頭看眾人，才發現他們目光的方向來自另一頭。
周通語調陰沉，“諸位，別來無恙。”
天柱山山頭的另一邊，數十道身影飛來，帶頭者頭上用簪子結了一個髻，花白的胡須從下巴一路落到胸口，額寬鼻大，眼睛散發出算計的光芒。
“周大宮主，別來無恙。”他眼睛瞥向旁邊的陣法，哦了一聲，“果真不愧是周大宮主，竟然連烈日經脈都被你鎮住了。”
他一出聲，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
周通朗聲道：“是，請問力長老此次前來，有何貴事？”
力長老擺擺手，笑道：“說貴事可不敢當，隻是聽說烈日經脈近期發作的力度越來越強，我過來看看情勢罷了，順便帶了一些能手，希望能幫上忙。”
周通目光落向待在力長老身旁的劉長老，心道：“沒想到他們同氣連枝，這就比較麻煩了。”
周通抱拳道：“請諸位太上長老不需擔心，如你們所見，情況已經被控製住了。”
力長老右手摸了摸胡須，“如此甚好，不過說起來周大宮主也真是辛苦，都已經這麽大的歲數，還不能享受清閑日子。”目光瞥向周海，意思是這兒子不孝又無能，竟然未能將霸刀宮這沉重的責任從周通手裏接過來。
空心眉毛一挑，正想出言反擊，周通卻舉手，示意別輕舉妄動。
“感謝力長老關心，不過周某人老雖老，神智還清醒得很，霸刀宮的事務還算是可以理得清。”
力長老皺起眉頭，“作為太上長老，周大宮主這番話可真令我欣慰不已，隻是你這席說辭，與我聽到的不太一樣啊。”
周通心道一聲來了，高聲問道：“敢問力長老聽到什麽謠言？”
他勾起笑容，“我也萬分希望是謠言，不過我聽說，周大宮主似乎把霸刀宮數千年的基業當作兒戲了。”
力長老絲毫不隱藏語中的嘲諷之意，冷冷地望著周通與站在他身邊的人們，目光隨後瞥向一旁山頭的陣法。
周通拱手，朗聲道：“周某人雖非聖賢，自問每日皆兢兢業業地維護霸刀宮數千年來，由無數偉大先輩累積而成的名聲與地位，盡管無功，卻絕未曾把霸刀宮視為兒戲，敢問力長老為何有此一說？”
力長老冷哼一聲，雙手一甩負於背後，長長的袖袍在空中發出啪的一聲，“話說的很好聽，但是你的所作所為卻又是另外回事。”
一向吃軟不吃硬，看他囂張嘴臉已經滿肚子火的空心，忍不住也回以冷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裝神弄鬼不會讓你比較高貴。”
周通神色一變，怒喝一聲，“麵對太上長老，不得無禮！”
空心立刻低頭，“是，師父。”很隨意地對力長老說道：“抱歉，我這個人比較口直心快。”不管語氣或話語，都沒有道歉的意謂。
周通隨後拱手道：“教徒無方，請諸位莫怪。”
力長老身邊，一個滿臉通紅，頭頂中間禿了一圈，眼小如豆的老人不耐煩地說道：“別繼續囉嗦，周通，我問你，你宮主之位到底交不交出來？”
“近幾年來，在我等努力之下，宮裏栽培了許多好苗子，不過他們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夠接這個位置。”意思是即使交出權位，對象也不會是他們。
力長老臉色一沉，“話說的好聽，但你這些年連連鑄下大錯，我們怎麽能放心地看著你把宮主之位傳給底下的人。”
周通又拱了拱手，誠懇地說道：“敢問長老，我何錯之有？”
“我就細數給你聽，你犯下的三大過錯。”
先前因為疲軟而選擇閉嘴的唐碧月，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把火上來，神色一沉，開口就要罵人，卻被周通阻止。
他密語傳聲道：“見招拆招，先聽他要說什麽。”這才讓她把話吞回肚子裏。
力長老朗聲道：“第一，戒嗔刀。”目光移向仇恨天，“約莫百年前，你將可以號令霸刀宮的戒嗔刀給了你的大弟子，當時出於信任，我等尊重你的選擇，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的大弟子拿了戒嗔刀做了什麽好事？”
周通挺直身子，眼睛瞄了銀鏡一眼，確認周紫靈依然沒有動靜後，這才說道：“恨天確實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在與陣神溫靖申，溫先生的攜手合作下，近期有相當大的突破。”
力長老身邊，那禿頭眼小的老人又喝道：“放眼天下，有什麽大事需要動用戒嗔刀才能辦成的？”
周通說道：“這件事確實非同小可，即使霸刀宮投入所有資源，也不保證一定可以成功，不過近年來確實有相當大的進展，而恨天也相當爭氣，至始至終從未動用戒嗔刀的權利來做事。”又說：“元長老對霸刀宮的理解之深，想必不在我之下，不過請元長老放心，周某人與弟子對戒嗔刀絕對不存私心。”
這段話說的是鏗鏘有力，讓被周通稱為元長老的老人一時之間無法回應。
力長老憤怒地瞪了他一眼，暗示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他臉色通紅地退到後麵，不敢再說話。
力長老說道：“此事究竟是什麽，可否請周大宮主說明？”
“當然可以，隻是……”周通望向他身後的群眾，最後特別在劉長老身上停留會，“人多嘴雜，這事畢竟重大，之後我會另行拜會諸位，當麵說明。”
劉長老臉色也漲紅，可是礙於力長老的麵子，還有與周通之間的輩份差距，他隻能將這個鬱悶往肚子裏吞。
周通這個說法也讓力長老無法在此事多做文章，麵子多少有些掛不上，隻好換個方向，輕咳一聲，語氣變得溫和，“既然如此，那就請周大宮主把戒嗔刀交出來，回歸原處。”刻意用了交字，依然暗示他當初並非合理地將刀拿走。
力長老以為周通會繼續退讓，但是他沒有。
他淡淡地說：“等到事情辦完之後，我自會雙手奉還。”
力長老眼神閃過銳利光芒，說道：“眷戀權位，就是你第一個過錯！”
“這事多有隱秘之處，會引來力長老誤會也無可厚非，未來當老夫拜會諸位，詳細說明事情始末之後，相信會得到各位諒解。”周通拱手回應，表示接受力長老的指控，心裏思考著如何趕緊打發他們，自稱從周某人改為老夫，顯示出態度轉為強硬。
力長老豈會感受不出這變化，但是他最大的目的就是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周通不多做辯駁正中他下懷，暗想選在周紫靈烈日經脈發作，周通心係孫女時過來，果真是大好時機。
他隨後望向旁邊雲霧繚繞的山頭，“第二個大錯，便是你的孫女，周紫靈。”見到周通臉色一沉，心中不禁大喜，右手指向他，“縱觀曆史，每一次烈日經脈出現時，無不造成巨大損傷，致使無數家破人亡的慘況，我等念在你是霸刀宮大宮主，已經數次容忍你，耐心地讓你治療孫女，可是呢？”
“上個月，她造成了什麽破壞我想不必多說明，好幾個山頭都在她舉手投足間抹平！結果現在倒好了，你竟然還把陣法設在霸刀宮旁邊，若是陣法治不住她，整個霸刀官不就要毀在她手下了？”
因為自問立場站得穩，力長老這段話的語氣非常尖銳。
“而且烈日陣法到了末期，隨著太陽上升，破壞力會一再加強，現在這個陣法看起來似乎是鎮住她了，但誰都難保下一刻她會不會突然暴起，而這後果，我想即使是你大宮主，也無法承擔吧？”
話說完，他身邊三個老人臉上都露出得意的冷笑，卻很快僵住。
他們隻覺得有股刀一般的殺氣貫穿胸口，讓他們背脊發冷，眼珠動也不敢動，就怕下個瞬間真的有把刀取走他們的性命。
而這股濃烈的讓四個太上長老臉色刷白的殺氣，整整持續了三次呼吸的時間，才在周通的說話聲下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