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王八斥候不王八
色微明，已過深秋，剛入卯時，黑暗盡頭的那點光宛若在草原那邊搖曳起來的一盞長明燈，忽隱忽現，難以捉摸。
王八營帳中的鐵窗與尋常軍營不同，橫七豎八的欄杆毫無規律，這樣的鐵窗還曾經救過長安一命，在一次夜半奇襲中擋下了數十支火箭，給長安留下了足夠多逃之夭夭的時機。而今日的長安卻有幾分不同，從縫隙中凝望著靜謐的臥龍城，他往日裏帶著光的眼神中充斥著死一般的沉寂。
“阿嚏！”身後翻來覆去的少年，像個王八一樣趴在床上流著哈喇子，半邊被子早就落了地，難免著了涼，長安輕輕敲了敲窗，“叮，叮，叮”，三下略顯清脆的聲音，像窗外最後的蟬鳴，無助而又淒冷。
唰的一聲，隻是兩個呼吸間，睡眼朦朧的少年便已經更衣立在長安的身後，隨便擦了擦口水和鼻涕，深深喘了一大口氣，又給了自己一個巴掌，“怎麽逃！”李飛已經醒了過來，剛剛響起的暗號不論聲音多麽，哪怕他睡的再死也能聽到，這是一種尋生的本能，李飛相信自己是這個軍營了跑得最快的人，但是跑得最快也有可能死得最快。
過了許久，怎麽沒有半點動靜，李飛搖了搖腦袋，揉了揉眼球，確定眼前是那個老王八的背影，心中卻有一絲不詳湧上。果真，長安緩緩地轉身，李飛卻艘地一下飛出了數步之遙。
“你是誰！”李飛顫巍巍地拿起裝模作樣的劍，那劍噌光瓦亮宛然如新，這樣的劍才配得起裝模作樣的李飛，整個軍營中他是最不會打架的人。眼前之人並沒有言語，可他長得就是和長安一模一樣啊，隻是那個眼神，怎麽怪怪的，不對，是怪瘮人的。李飛放下了手中的劍，嘴裏嘀嘀咕咕。
“這一次，逃不了了。”長安歎了一口氣，慢慢走向了李飛，思考了一下，揉了揉那個略顯稚嫩的腦袋，這一下，李飛又是蒙圈了，丫的，這老王八今是不是中了什麽邪魔鬼祟，可還是沒有反抗，原來被人揉著腦袋也並不難受。
“旭日東升，光耀大地，卯時，我們還有十二個時辰，你想好要怎麽死了嗎？”李飛很少相信長安的話，畢竟某人信口開河，滿口胡言的本事舉世罕見，可這一刻的話卻讓他陷入了沉思，他很難再嬉笑出來，尤其想起下一次日出，自己竟然會消失在這世間，不由渾身一哆嗦。
這怪異李飛不想信，卻更怪異地相信。
“有一萬狼騎已經沒入邊關，明日此刻，臥龍城將會被團團圍住，一隻蒼蠅也飛不出來，每一個人都要死。”長安死死地盯住李飛的眼睛。“整座城都會在一片大火後歸於灰燼。”
“怎麽可能，一萬狼騎，怎麽能無聲無息的進入邊境。”李飛滿臉通紅，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向長安，“趙國！”
長安點了點頭。
大周朝與草原蠻子的戰爭當然不僅僅發生於大秦一地，相鄰的數國都要嚴守邊塞，抵禦外侮，與大秦最相鄰的便是趙國，雖然不及大秦，可趙國也是當世有名的強國，怎麽可能至今沒有一點消息。
“就在此刻，那一萬狼騎應該已經在趙國的臨安郡撕開了一個口子，距離我們臥龍城，不過千裏而已，不用想逃，大軍未至，即便是斥候也不能肆意策馬離城，若是腳程而言，我們此刻出城，狼騎是呈半圍之勢鋪策而來，我們最多能活六個時辰。”長安一邊著，一邊鋪開了臥龍城的地圖，若有所思。
“那為什麽我們現在不去給幾個千人，他們一定會幫我們的，我們現在騎馬出城……”反應出什麽的李飛猛地一驚，“長安，你在胡扯什麽，此刻的狼騎入趙，你怎麽知曉！”
“對啊。你這麽怕死都不相信，我怎麽去服那幾個千人呢。”長安沉思著，“城中有五千人，若是我們死守城池，能不能拖到大軍來援呢。”
“我們占據守城之利，這臥龍城在當今下也算是易守難攻之地，拖上十半月，我們怎麽都能堅持住吧。”李飛也是有些困惑，“不應該啊，那狼騎戰力再怎麽凶悍，也不應該能在援兵到來之前攻破這臥龍城，最多兩個時辰，援守大軍便能夠趕到，那些蠻子不可能傻到這種程度。”
“臥龍城隻堅守了不到半個時辰。”長安用毛筆在地圖上圈圈畫畫，在幾個城門見連點連線。
“怎麽可能！”李飛差點叫了出來，趕緊捂住了嘴，這等大事，自然不能先驚醒周圍的人，“難道是對麵有什麽修道的神仙來？”
“自然是有的，可是我們城中，也有周陵。”
大周皇室坐鎮中州，號令下，問鼎中原，甚至樹立起規矩方圓，一方麵依靠的便是掌握著下的靈脈，掣肘於普下之人，一方麵便是靠各藩地的周陵，監查四方，底下的修行者不得幹涉人間事，除非，他是周陵的檢察者。
臥龍城這等重城之中，自然也有周陵，雖然平日裏不見仙人指路，可在戰場之中，長安李飛二人自然不少見那些仙人的手段，百步之外，片刻之間，飛劍便能直取首級，在這等戰力不對等的戰場中，仙人便如那狼入羊群，肆意屠戮，當然弑仙雖然罕見，卻也不是不見。
仙人之下，周陵評定武夫階級用的是九品，尋常成年男子便為一品，經過軍伍訓練和戰場磨練，便能夠做到以一敵五升為二品，軍中之職為伍長，三品即能以一敵十，軍中之職為什長，四品武夫足能對付尋常成年男子五十人，軍中官職為屯長，五品武夫即能以一敵百，軍中之職為百將，六品武夫更能以一敵五百，軍中之職為五百主，七品武夫能夠以一敵千，軍中之職務為千人。八品之上即為將，其戰力已經不能以世俗之見論之，也是各國戰力的頂層。故雖然稱之為千人，在軍中往往手下足有萬人之眾，尋常千人，放置任意一城，足以一人一城，官拜城主，可這臥龍城不同，足足有五位千人駐守，糧草乃是一軍之重，畢竟就算是神仙也不能不吃不喝，靠喝西北風來填肚子。
“神仙之事，於我等何幹，可你也倒是提醒了我，我們的城為什麽隻能守半個時辰！”不是不能想，而是不願想，長安深吸了一口氣，有的時候，有些問題是怎麽都躲避不了的，譬如眼下的這座城。
“情報！”長安若有所思，“如今雖然我們已經失去了很多先機，卻因為我的到來，也得到了許多的情報之優，若是利用這些優勢，我們還不一定完全沒有勝算！”
李飛還沒有從這一係列糊裏糊塗中清醒過來，滿腦子漿糊一般無二。
“那一萬鐵騎破城之時仿佛知曉了我城防之失，我們這五千人駐守四邊，每角不過千餘人，對麵若是破釜沉舟衝擊一角，十倍之力自然勢如破竹，可若我們能夠將各戰線兵力差距縮短在三倍以下，定能堅守一時，再根據情況利用城中通行優勢調兵遣將，拖住對方並非難事。”長安看向李飛，李飛撓了撓頭，心裏念叨著你胡扯八扯這麽多不就想那個答案嗎，看我作甚。
“城中有奸細，是不是。”可話音剛落，李飛突然驚的猛地一躍，一腳踢到了硬邦邦的床角，硌的生疼。
軍中有叛，可手中有臥龍城防的隻有那五個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