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來龍去脈
柳正風走到後山,果見柳家兄弟在山林間竄來竄去,左瞧瞧右看看,也就再無顧慮。他背倚在一棵樹上,雙手叉在胸前,靜靜看著,任倆個兒子在林中尋找蟲子。
但見一道道餘暉斜射在林間,斑斕絢麗;一陣陣晚風吹來,樹葉簌簌作響,樹頂搖晃,交響成一縷美妙的自然之音,使其猶如身處於一種夢境之中。這種美,令人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舒暢。
柳正風雖在此處住了數年,卻從未發現此處竟有如此絕妙的畫麵,不由直呼:妙哉,心想:“明日再扯上阿五(蒙婉倩)來此,一起體會一番”。
待了片刻,落日的餘輝已然殆盡,柳正風就喚來柳家兄弟,一起回家去。吃飯的時候,蒙婉倩並沒有說出今早之事,柳正風當然也就沒有問起;這夫妻倆全是有主意之聰明人,說到做到,果真一言九鼎;一頓晚飯像以往一樣愉快而自在地結束。
次日一早,柳正風獨身來到鎮上的客店,途中曾遇上數個相識的鄉民,全打了招呼;卻發現對方個個的表情都給人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一時也無心去想。
客店的門已開,店內卻一個客人都沒有,阿福哼著俗曲在店內懶懶散散地打掃桌凳,看他如此閑情逸致,敢情連張掌櫃都沒在。
柳正風徑自走入店內,四下看看,除了阿福真的再無任何人,便笑笑問道:“阿福,張掌櫃呢?”這聲音洪亮,是個人都能聽見的。
阿福一聽之下,怔了怔,心想:“柳員外這麽早就來了?千萬別讓他發現我在偷懶”想著,急忙地在桌麵快抹幾下,裝作一副很勤快的樣子,繼而才轉過身來,看著柳正風故作吃驚道:“誒!柳員外是你啊,你且坐下等等吧,我家掌櫃很快就到”說著,便迅速將一桌一凳擦得特別幹淨,請柳正風坐下,他之所以這樣做是想讓人在張掌櫃的麵前讚揚他幾句。
“阿福,你這麽早就來打掃,真是辛苦啊”柳正風知道這廝的心性,立時開口誇他一句。
“隨便擦擦,幹淨就好了,隻可惜這鎮上人少,生意很不如意”阿福歎息道。倒像是個全心全意為老板考慮的好員工。
柳正風麵帶微笑,點點頭,深表同意,一時不發言語。
阿福已當了四年的夥計,其他的都好,就好奇心太強,立馬端來一壺茶水,倒上一碗置於桌上,薄唇輕言道:“柳員外,你家夫人是妖精嗎?現下鎮上都已傳得沸沸揚揚的了,雖然有點瘮人,不過我就不信”他自然不信,柳夫人可是他心中的仙女,怎麽可能是妖精呢?
柳正風心中一凜,心知定是有心人在搬弄是非,隻不過這種手段著實太卑劣,倒是對此來了興趣,訝異道:“竟有此事,怎麽連我都不知道呢,你且說來聽聽”
“柳老弟,莫要聽他胡說八道”此刻,張掌櫃從客廳後門走了出來,開口便道,想必已經聽到其中的對話。登時臉色一沉,看向阿福,驅使道:“你且到外麵打掃打掃去”,阿福心中定是不樂意,垂頭走了出去。
“阿福,這小子我還是知道,你不讓他說,就你來說吧”柳正風輕輕一笑道。
“這小子真是多嘴”張掌櫃埋汰一句,就在坐旁邊的空凳上,臉上擠出一絲微笑來,輕描淡寫道:“其實,這也倒沒什麽,隻不過你家那位如今都成精了,現下鎮上謠言四起。有人說她是狐狸精化身的,有人說她是白虎精化身的,有人說她是蛇精化身的等等,也不知是誰妖言惑眾說的。所謂三人成虎,你囑咐你家那位盡量少出門吧,就她那脾氣免得又惹禍事”
“罷了,人家想說啥就說啥唄。但我知道她成不了精就行了”柳正風頗為無奈,苦笑道。
就聞張掌櫃又說道:“不過,說句實話,你家那位真的很能打,不像是個女人倒像是個江湖上耍雜技的漢子。陳家十幾個家丁拿著家夥都近不了她的身,被她打得鼻青臉腫,動彈不得。她一腳一個、一拳一個,打人就跟咱們喝酒時吃花生米那般輕鬆,還有她一腳竟能把人踢出三丈多遠。絕非凡人所為,也難怪那些人說她是妖精”他想想都覺得驚訝,卻越說越帶勁。
“張大哥,倘若有這種蠻力的人就是妖精的話,那我就成魔了。我能一腳把你踢出六丈之外,你信是不信?或許你可以跟陳秀才問問,這是怎麽回事”柳正風不想的妻子被人誤會是妖精,至少不想被這個還能跟他說上幾句話的張掌櫃誤會,但他說的是實話,沒有任何一句話騙人。
“說書的知道?難道你們真是書上說的武林高手?江湖俠客?”張掌櫃大吃一驚,臉色陡變,片刻才道。
“我們不是武林高手,但我們的確是江湖中人,會點把式而已。希望你能替我們保密”柳正風正色道。他自然不可能全盤托出,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張掌櫃,雖然張掌櫃是個地地道道的平頭老百姓。
張掌櫃登時眉開眼笑,像聽到一樁喜事一般,高興了好一陣,才樂道:“這個自然。記得幾年前我被人暗刺,聽說是你把刺客捉住的,然後將他摔個七葷八素,提到我家來。難怪我爹說陳家人惹不起你們,我一直都不相信,害得我這次又瞎擔心一場”說著,臉色陡變,話鋒一轉,眉頭一皺道:“昨日之事,想必你都知道了吧”
“略知一二。我來此正是想弄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知掌櫃你到底了解了多少?不妨說來聽聽”柳正風看著張掌櫃神色凝重,直話直說。
張掌櫃心想:“既然你已經知道,為何還要問我,難道你擔心你家那位對你有所隱瞞不成”,稍一遲疑,便道:“這麽說來,你家那位已經親口告訴你了”
“她才不會告訴我,在下道聽途說知道一些,至於真實情況如何,尚不清楚”柳正風應道。
張掌櫃見他神色鎮定,說得那麽誠懇,一點不像在說謊的模樣。半信半疑地咦了一聲,潤潤喉嚨,清聲說道:“既然如此,張某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你。聽說當時小花要與長壽及你家二位少爺到我家來玩,陳榮華拉著小花不肯放,長壽上前跟他拉扯,最後他把長壽打倒了。你家老二一向喜歡打抱不平,這誰都知道,他看不慣就上去把陳榮華撲倒了。陳榮華這小子平日裏沒人敢惹他,一下子被撲倒了,氣得急哭。陳富貴應該是聽到他兒子的哭聲,就從家裏出來,一聽說是你家小子弄哭的;當時就叫六個大漢來抓你家二位少爺,老二的腳步慢很快就被人抓住了,但你家老大倒是快得很,竟然五個大漢都拿他不得。陳富貴一氣之下,就要拿你家老二來威脅你家老大,接著你家那位來了,怎麽地一下子就救下老二,還將六個大漢打得不知是死是活,再後來你家那位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陳富貴扒個精光。。。”說到這裏,張掌櫃忍不住嗬嗬而笑,如今想起都覺得那個畫麵不堪入目,可笑至極。
柳正風聽著,唰的一下臉色通紅,尷尬一笑,說道:“她那人就是這般沒羞沒臊的,從不講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盡讓人看笑話”話雖這麽說,心中卻袒護、包容著她。
張展櫃笑了一陣,緩了緩,又說:“不過還剩一條褲襠,之後你家那位就叫你家老二將那個陳富貴當馬騎。這麽胖的一個人,可是整整爬了一條街,多累,多尷尬,多崩潰。但你家那位卻是寸步不讓,定要他爬到盡頭,的確有點過分。前麵的一些情況是我從長壽的嘴裏打聽來的,後麵的是我親眼所見,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了”
“事已至此,張大哥有何看法,可否指點一二”柳正風他雖然抱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想法,但依然想知道有關他人對這件事的看法。
張掌櫃瞪了柳正風一眼,見其從容自若,處之泰然,跟沒事人一樣,微微笑道:“按理來說,你家那位沒有完全做錯,隻是做得有點過分而已。不過,陳富貴昨日遭受了你家那位那般羞辱,肯定懷恨在心,伺機報複也不一定。你們還是小心為好,以免遭遇不測”
“雖然我家那位做的有點過分,但咱事先理不虧。我現在就要去陳家登門拜訪”柳正風言行舉止之間從容淡定,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張掌櫃怔了怔,心想:“此刻,陳家人定然尚在氣頭上,倘若這時過去,說不定他們會趁機下手。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就算柳老弟會些把式,如何能抵擋得住這許多人”琢磨著,立馬勸道:“你這時候去陳家,恐怕時機不對,不如等它緩個兩三天,我再陪你去一趟如何?”
“凡事總要講個理!倘若我家娘子做錯了事,我柳某登門道歉便是,該賠錢賠錢,該賠命賠命,絕無二話。反倒是他陳富貴有錯在先呢,那就另當別論。咱們在世做人,頭頂蒼天腳踏地,但凡都應當講個‘理’字。我不信他陳家人連個理字都不講了”柳正風這話說得言之鑿鑿,說得理直氣壯,說得底氣十足。
張掌櫃看他去意已決,長歎一聲,道:“話雖如此,但你跟人家講理,人家未必肯與你講理。倘若人人都能講個理,世間的禍事也就不多了”他嘴上雖是這樣說,但心中卻很是佩服柳正風這等的氣魄。
一陣腳步聲響起,阿福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慌慌張張道:“掌櫃,陳家少奶奶領著很多人不知道幹嘛去”
“竟有此事,怕是衝我家來的吧”柳正風一聽之下,立時起身往外走。心想:“以往隻聽說陳家在鎮上橫行霸道,卻沒料到竟然囂張到這種程度”
“別出去,他們人多,莫要逞一時之氣”張掌櫃快速伸手扯住他衣服,勸道。
“無妨!我這就去看看,咱不做縮頭烏龜,更何況他們若直奔我家去,豈不是更糟糕”柳正風從容鎮定,坦然而笑道。說著,大踏步走出客店去。張掌櫃見勸他不住,快快跟在後頭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