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羊城抓小偷
“你這是嚇唬他的吧,專做這種無聊之事”柳正風橫了蒙婉倩一眼,說道。
蒙婉倩懶得說這事,湊近柳正風,嫣然一笑,低聲道:“相公,你對我真好,偷偷來幫我把事情都擺平了”一臉癡迷的樣子。
柳正風被嚇得冷汗直冒,仿佛遇上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一樣,急道:“非也,非也。碰巧而已,碰巧而已,我本來與張掌櫃下棋來的,誰知陳家人卻來此叫板,我是迫不得已,隻能硬著頭皮上。不信,你可以問問張掌櫃”
“是的,是的,柳老弟說得是事實,全是事實”張掌櫃不明就裏,盲目地附和道。
“就知你沒這般好心”蒙婉倩不悅,冷哼一聲,嘴微翹,嗔道,繼而轉向張老爺道:“張老太爺,我扶你回去吧”說著就扶張老爺往客店內走,再從後門而出,直入張家後院去。
待他們走遠,張掌櫃急問:“柳老弟,你為何不與她說實話呢?這又不是怎麽壞事”
“若跟她說實話,她就當我讚同她做法,下次說不定鬧出什麽事來”柳正風一臉無奈,解釋道。
張掌櫃點點頭,表明理解,然後將鄉親們驅散,派人將王瑛及死傷者送回陳宅去。
“柳員外剛才那個就是輕功,看你們以後還有誰敢說我陳秀才說瞎話”陳秀才朗聲道,跟著大夥散去。心中卻琢磨著,怎麽將這事編成書來說說,說不定能吸引不少聽客哦。
“張大哥,聽說羊城被義軍奪回了,你可知道這事?”柳正風心情大好,問道。
“是的!你上次不是說想雇船去哪裏嗎?現在局勢很亂,抽個空快去看看吧,約好時日,付了定金,就算蒙軍再打來了也無妨”張掌櫃提醒道。
“你們再說什麽呢”蒙婉倩送回張老爺,已回到這兒來。
“咱們回家再說。張大哥走了”柳正風立馬告辭,夫妻倆一起回家去。
羊城。一條由石塊砌成的不平坦寬約八尺的青石路長長的直插入江口。這就是江口碼頭,船的避風港,附近江岸停泊著上百艘的船隻,緊緊相依。由貨船卸下各種各樣的貨物堆積在碼頭青石路旁,壯漢們袒胸露臂、大汗淋漓地正賣力扛著一袋一袋貨物往上麵搬,過往的人需小心地繞著走。沿青石路往上看,沿岸路道寬廣甚多,挨著青石路的交叉丁字岔口處已然開闊,擺地攤的可就不少,地道小吃樣式極多,貨主高聲吆喝,隨時隨地拉客,好生熱鬧。
青石路口邊上恰恰開了一間茶館,正好給商家路人提供方便,讓候船的客人擋風蔽日,讓商家在此相談生意,讓遠道而來的人可以喝碗熱茶等,真是妙哉。
偏偏這樣的地方,也是魚龍混雜的最佳場所,乞丐、小偷、強盜、地痞、惡霸什麽人都有。
柳正風由於雇船之事,一下渡船就打探周遭的客船船主,得知一位老船主有意受雇,便要與之坐下相商雇用事宜。
“娘,好高的牆,比我們家院子的牆高多了”柳懷仁凝望著前方高聳的城牆,驚訝道。
“城牆,當然比我們院牆高啦”蒙婉倩麵帶笑容,柔聲應道。
一身華麗長裙、飄飄欲仙的蒙婉倩一手牽著一個兒子悠然的走在碼頭上,一夥計與婆婆跟隨在身後。這夥計乃柳正風跟老船主借來的,叫他引領蒙婉倩等人到城裏買年貨、遊玩,且臨時做些小跟班的活。
一路欣賞岸邊的風景,一路笑談,他們這一行人引來許多人熾熱的目光。
這條青石路並不長,費不了一會兒的時間,他們就到了一條沿岸橫道。
“這兒人真多,比我們鎮上的人多多了”柳懷仁羨慕道。
這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來羊城,正是鄉巴佬進城,處處新奇,感慨萬千。
“你們想不想喝茶吃些糕點啊”蒙婉倩柔聲問道。
“我不要喝茶吃糕點,我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柳懷仁一臉歡喜,手舞足蹈地叫道。
蒙婉倩心知小兒子的心裏一直藏著一個大俠英雄夢,欣然笑著,提起手摸了摸柳懷仁的小腦袋,微嗔道:“就你嘴饞,就你豪爽!”話雖如此,但對兒子的要求他一向有求必應。
拐了個彎,走入城門,果見一條熙來攘往的大街,街邊各種鋪麵應有盡有,式樣繁多,比起昔日臨安城的大街都不遜色。
“哇!哇!哇!過年了嗎?”
柳懷仁頓覺眼花繚亂,驚訝不已,這種景象他隻在過年的時候才有機會看到。
“仁,這城裏不比咱鎮上,自然人多熱鬧些”柳懷義東張西望,卻不忘告知弟弟。
擠著人流走走看看,經過玉石齋、賭場、米鋪等鋪麵,過了一段,抬頭就見前麵高懸著一張牌匾寫著:‘回味飯店’四個大字。
柳懷仁指著牌匾,大叫起來:“娘,你看,前麵有個‘口口酒樓’,咱就在那喝酒吃肉如何?”說著,又是拍手又是蹦跳,興奮不已。
心中定然在想:終於可以像書裏的大俠英雄那般在城內的客棧酒樓中喝酒吃肉了。
蒙婉倩轉頭看著柳懷仁,咬咬嘴唇,又氣又愛,登時忍俊不禁地道:“就你眼尖,盡給我們出醜”
柳懷義立刻糾正道:“仁,你說錯了,那叫‘回味飯店’不叫‘口口酒樓’”,正好可以告訴弟弟,我識的字比你多,你隻會胡說八道地賣弄卻又錯的很離譜。
柳懷仁手指著柳懷義,歪著頭擠眉弄眼地嗬嗬傻笑幾聲,才狡辯道“誰不識,我是故意說錯的。難道你沒發現嗎?”
看著他剛才說的那麽認真,那麽大聲,一點都沒發現他是故意的樣子。
蒙婉倩搖搖頭,頗為無奈,微嗔道:“你臉皮真厚!不知跟誰學的,等會準讓你喝醉不可”她對孩子甚是溺愛,嘴上雖是這樣說,心裏卻想:“我兒子怎麽就如此有才呢”。
“抓小偷啊!抓小偷”一陣喊叫聲穿過哄哄的喧嘩聲清晰入耳。
忽聞前麵一陣騷動,正見一個人衝衝撞撞地擠著行人往蒙婉倩他們這邊狂跑過來,大家吃了一驚,紛紛讓路,深怕被他撞上或弄髒了衣衫。
蒙婉倩看著小偷已來近,立馬將兩個兒子反手拽到身後,護住他們,以免被撞。
就在這時候,一個身影迅速擋在蒙婉倩的前麵,恰好攔住小偷。但見其腳一伸綁到小偷,右手拿住小偷的左手一扣,左手托住他的前胸,輕快地把他放倒街道上,且將其製止按在地上。這一連貫動作,一氣嗬成,身手十分敏捷。這人竟是一起跟隨在他們背後的婆婆。
婆婆早已發現這小偷是個孩子,否則方才直接將其綁到,摔個他七葷八素才好!低頭一看,就見此人一身粗衣麻褲猶如蜘蛛網般掛在身上,肉體大部分都已外露;一張消瘦而汙穢的臉,淩亂的頭發沾滿了泥巴,很明顯是個邋遢的小乞丐。
婆婆看在眼裏,於心不忍,立即鬆手將他放開。
小偷一得釋放,當下前撲了過去,抓起剛剛掉在地上的一個饅頭,不管不顧地往嘴裏送,狼吞虎咽般,仿佛畏懼有人跟他搶食一樣。
柳懷仁心中大火,自從他會走路起就看不慣這種小偷行為,況且他夢想長大後當大俠,如今在這種小事麵前豈能沒有表現。立時掙脫母親的手湊了上去,往小偷的屁股上連踢了兩腳,意猶未盡卻被蒙婉倩拉住,扯回身前來。
“娘,你怎麽不讓我教訓這小偷,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偷人家東西”柳懷仁卻不知母親為何不讓他教訓這小偷,登時一臉霧水,問道。
“大俠,怎能隨便打人呢。咱們先弄清楚事實再說,豈能盲目行事”蒙婉倩柔聲道。
柳懷仁一聽,覺得母親說得有理,直呼:自己大意,當下點點頭,。
此刻,已有許多行人圍了過來看熱鬧,指指點點的說這說那。
恰在此時,忽有一人撥開人群衝了過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呼呼地喘著粗氣,已然累得夠嗆了。
此人微胖,灰色麻衣,滿臉胡渣,貌似李逵,左臉留顆黑痣,濃眉鼠目,年近三十。
灰衣漢喘了一會兒,氣一順就迫不及待地往小乞丐的身上狠狠地交代了兩腳,罵道:“他奶奶的,連老子的饅頭都敢偷,活得不耐煩了嗎?”他臉上橫肉突起,青筋爆出,兩眼怒瞪,一副凶惡的嘴臉。
小乞丐抱著頭,卷縮在地上,不哭不叫,任其欺打,不嘰一聲。
“這小乞丐真膽大,連拐子的東西都敢偷,簡直不要命了”人群中有人說道。
原來這個灰衣漢,人稱‘拐子’,這當然不是他的真名,一個綽號而已。一向人如綽號,以往他的所作所為定然與此脫不了幹係,他就是一個在城內幹一些拐騙勾當的地痞。
“你這狗雜種,竟然不怕死的,敢偷我的饅頭。。”拐子想想更氣憤,嘴裏罵著,本要再踢上幾腳解氣。登時覺得脖間一緊,差點呼吸不過來,已被人揪住後領往後拉了。
“那個不怕死的好事之徒,敢拽我”拐子登時麵目扭曲,急忙雙手拉著前領,深怕被勒死,掙紮著,怒罵著。扭頭一瞥,發現竟是個女人,於是叫道:“別多管閑事,快放開我。。。”
“他不就偷你一個包子嗎?踢了兩腳,教訓一下就行了,難道想要他命不成”這聲音清脆好聽,聽得拐子的骨頭都發酸了,一副神魂顛倒的慫樣。
蒙婉倩說完,立馬就鬆了手,扇扇鼻前,後退兩步,怕是被拐子一身的怪味給嗆到了。
“看你是個女人,不然。。。”拐子連咳幾聲,當下說著,轉身一看,立時眼睛一亮,話也說不下去了。一雙賊溜溜的眼睛不由自主朝蒙婉倩上下打量,一下子像丟了魂似的,隻覺雙腿發軟,口水直流,神態令人鄙視。
但是圍觀的人並沒有注意到拐子失態的窘狀,因為他們何嚐不是這種神態,貪婪的目光已然全落在蒙婉倩那張完美的輪廓上了。
這張輪廓美的令人目瞪口呆,美的沁人心脾,美的令人為之傾倒,美的令人一時忘記世間的艱苦、磨難和不公。
拐子突然間發現了美,一個極其美麗的女人就站在他麵前:微微欲動的櫻桃粉唇、精致的鼻子、一雙烏溜溜的大眼,裝飾在皮膚如玉的那張輪廓上,簡直是一副沉魚落雁之容,再添上幾分成熟之韻味,真的美的無法形容。
婆婆看其這般模樣,立馬擋在其身前,怒氣直衝,大聲喝道:“看夠了沒?”
拐子一嚇之下,立時回過神來,擦擦嘴角口水,直身一挺,瞪著虎眼,憤憤喝道:“關你屁事?你這老太婆快點給我讓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家小姐叫你放了這個小兄弟”婆婆毫無示弱,字字清晰地提醒道,真想給他一巴掌。
“憑什麽”
拐子雖想著能為那美人做些什麽,但也絕對不願在眾人麵前對一個老太婆示弱。
其實,婆婆並不老,也不難看,風韻猶存,不知這個瞎眼的拐子為何如此罵話。
“就憑這人是我抓的,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婆婆擲地有聲地告訴他。
“嗬嗬嗬!人是你抓的?人是你抓的又如何,他偷我東西,我要他賠錢,天經地義。就算到衙門我也不怕”拐子說的理直氣壯,說的合情合理,說的使人無法反駁。
“拿去!賠你饅頭”婆婆覺得這人惡心,不要與他理論了,快快給他幾個銅錢。
“這幾破銅板怕不夠吧”拐子接過錢,在手中掂量掂量,覺得太少了,冷然笑道。
“那你想怎麽樣”蒙婉倩已開始厭惡麵前這個人,隨時都有可能出手教訓他。
拐子被蒙婉倩氣場所嚇,當場一怔,抬頭看向蒙婉倩,故作鎮定道:“居然這位美人都開口說話了。我就不為難他了”說完,對地上的小偷罵一句:“下次再敢,老子定踢死你”,之後又向蒙婉倩瞥一眼,雙手相搓著,笑笑離去,偶爾回望過來,目光中充滿渴望和怪異。
“都散了吧!沒有什麽好看的”待拐子走了,蒙婉倩即刻開口將圍觀之人叫散。
“這也不是一兩次的事了”“那個女人真靚”“我就是在看那個女人”“嘖嘖嘖,有兩個兒子,還像仙女一樣”“真可憐。背井離鄉的,又流落街頭沒飯吃。”“你再看,今夜休想上床來”“希望蒙古人不要那麽快又打到這來”“上次不是丟了城,張大人又領兵搶回來”“義軍一次一次地戰敗,真讓人害怕啊!”“不管誰勝誰敗,戰爭總有結束的一天”
圍觀者不舍地將目光從蒙婉倩的那張臉移開,為了掩飾心中那點欲望,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散去,個別人邊走邊依戀地回首投過目光來。
有種渴望叫依依不舍,有種貪婪叫多看一眼,有種懲罰叫不許上床。
人漸漸散去,婆婆上前將小乞丐扶起,柳懷仁急匆匆地靠近,歪頭斜腦地對小乞丐打量著;而柳懷義一如既往斯文地站在蒙婉倩身旁,但眼光卻看在小乞丐的身上。
婆婆低聲拍了拍小乞丐身上的灰塵,如慈母般地問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啊。能否告訴婆婆?”
小乞丐目光呆滯,有點害怕,這是第一次有人問起他的名字,想了想才道:“李擎天!”
“住在哪裏?家人呢?”婆婆慈祥地撫摸李擎天的腦袋,繼續問道。
“死了,全都死了”李擎天低下頭,聲淚俱下,或許這令他想起死去的親人。
“奶娘帶他去換一件衣服,再來飯店吃飯,就前麵這一家”蒙婉倩吩咐道。
婆婆點頭嗯了一聲,將小乞丐拉起,然後對旁邊的夥計拜托道?“阿華,麻煩你帶我們去一趟附近的衣鋪”
“好的”阿華應了一句,接著又對蒙婉倩提醒道:“柳夫人,那個人就是個無賴,不知有什麽陰謀不?你們千萬小心點”說完便搶先一步走在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