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金蟬脫殼
劉大叔愜意一笑，回憶道：“那是過去的事了。想當初年少輕狂時也曾在江湖上白混過些日子，後來厭倦了江湖上的爾虞我詐，其中也得罪了不少人，最後退隱苟活”，言語謙虛婉轉，輕歎一聲，接著感慨道：“沒想到光陰似箭！一轉眼三四十年過去了”
“不知前輩高姓大名，可否告知一二”柳正風精神一振，作揖請教。
“爹”劉世一時緊張，急急叫道，想要說什麽，劉大叔已抬手示意他不必說了。
“劉大叔，一回生兩回熟，我們也算是見過幾次麵？如果你老真的有難言之隱，就當我倆失言，以後絕口不問此事”蒙婉倩道。
“其實，沒什麽好隱瞞的。這麽多年了，或許武林中都沒人知道老夫了。。”劉大叔感慨道。
“劉大爺，後麵有三艘大船正逼近咱們，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一位與劉延華年齡相仿的小夥子急匆匆跑了過來，惶恐叫道。
“阿水，莫慌！”劉大叔從容自若，看向小夥子，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接著，對柳正風等人道：“爾等請自便，老夫暫且到後麵看看，究竟怎麽一回事”
“前輩客氣了。我等乃江湖中人，什麽事沒見過。讓我同你去看看吧，也好一起想對策”柳正風道。竟然劉大叔默認自己曾是江湖中人，喚其前輩更能表達敬意。
“居然這樣，你就隨我來吧，這不比岸上，小心行走”劉大叔說完便大步跟隨那小夥子走去。
一刹那間，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站了起來，魚貫地跟了過去。
漆黑的夜裏，轟轟然的海麵上，遠處三簇火點正漸漸逼近，速度極快，絕不是任船漂流的速度。
雖說夜空星宿明顯，縱然可以夜航，但按常理來說也絕不可能以這樣快的速度航行。
“不對！阿水，去把船上所有的燈火都滅了。阿華、老二，你倆去揚帆”劉大叔吩咐道。
經驗告訴劉大叔：這次可能遇上海盜了，但他卻能麵不改色，應付自如，妥當安排。
阿水等三人聽到劉大叔的安排，即時去執行工作，不敢耽誤一刻。
蒙婉倩看不出問題所在，輕聲問道：“劉大叔，有什麽不對勁嗎？”，心中暗道：“不就發現三艘船跟在後麵，何必弄得這般緊張”
“若不出我所料，咱們遇上強盜了。不過，據我所知，從前這片海域從沒出現過海盜，連聽都沒聽說過。何時來了這麽一群海盜，算是被我們趕上了，況且人數之多不少於百來人”劉大叔說完，眉頭微皺，仰望夜空，沉思起來。繼而，不禁自問:“難道是蒙兵的斥候？”
“不管是誰，咱們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叔，不要擔憂太多”蒙婉倩遙望著遠處的火點，淡淡然道，一副從容自若的樣子。
劉大叔聽著一怔，悻然道：“夫人居然這麽說。老夫亦放心不少。但是，他們要追得上我們，恐怕也沒那麽容易”，心想：“不知柳夫人是自持武功高強，還是另有打算，不過她一個女子竟有如此膽魄，卻遠勝一般男兒了”
柳正風一聽之下，深感意外，忍不住追問道：“哦！此話怎說！”。
劉大叔嗬嗬大笑，自得其樂地道：“我們的船已行，燈火亦滅。在這茫茫大海中，借著如此漆黑的夜色，他們要覓我們的蹤跡絕非易事”。
“原來如此”柳正風略想一會，會意地點頭笑道：“前輩，居然這樣，不如我們就先回那邊坐坐”
“天亮之後呢？我們恐怕一樣逃不了”蒙婉倩道。
“柳夫人，倒是想得透徹。那就等到天亮再說，或許那時咱們早已不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了”劉大叔坦誠相告，果然在聰明人麵前無需說的太通透就能明白。
“劉大叔都這麽說了，如果真是海盜，他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我就殺一雙”蒙婉倩豁然開朗，自得其樂地講道，想必已想到殺海盜時的那種痛快了吧。
“前輩，現在離天亮還有多久”柳正風思索片刻，突然開口道，看似心中有計的模樣。
劉大叔心明眼亮，當時抬頭看看夜空，笑著道：“還有三個時辰。柳兄弟，你不會想到什麽計策了吧”
“前輩，我想我們就借用一下金蟬脫殼之計，你覺得如何？”柳正風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他已在心中琢磨多遍，認為此計可行。
劉大叔一聽之下，眉頭一提，覺得此計不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用法，即時問道：“如何用法”
“咱們找個大浮子，在上麵固定油燈，任它隨風往東南去，我們的船是往西南走，料他難辨真假”柳正風道。
“嗯！這主意不錯，可以試試”劉大叔略想片刻，抱著可以一試的心態道。
一會兒，劉大叔就叫劉延華拿來浮子和油燈，但他卻不知有何用意。
劉延華看著柳正風將油燈固定於浮上，然後將燈點亮，頓時一片光亮，急忙驚訝道：“爺爺，柳先生這樣做，恐怕會把咱們的行蹤暴露的”
“未必，你且看看柳兄弟如何做法，莫要妄加猜測”劉大叔乃久經風浪之人，況且也知道柳正風之計策，隻是可行之處尚未證實。
柳正風不做任何回應，慢慢地走到船邊，身形一落一起就已將浮子穩穩地放到海麵上。
“柳兄弟，好巧的輕功，令老夫自愧不如”劉大叔驚歎道。
柳正風道：“前輩，謬讚了。你且算一下海水的流向以及風向。看看是否與在下所說的一樣”
劉大叔一聽，將手舉於頭，目測船與水麵，讚道：“果真如柳兄弟所說”
蒙婉倩翹著嘴角，得意道：“他這人，時而呆頭呆腦時而詭計多端，聰明的緊”
劉延華撓撓腦袋，尷尬而笑道：“這麽簡單的方法，我怎麽就想不到呢”
劉二哥走了過來，拍拍阿華的肩膀，安慰道：“孩子，你還年輕，慢慢學，慢慢積累，有什麽不懂之處多向別人請教，知道麽？”
“二叔，我記下了”阿華點點頭，心有所悟。
經過一般努力，船與浮子已是分道而行，後麵的火點亦在意料之中，追隨浮子而去，離柳正風等人所乘坐的船距離越來越遠。
這下半夜，柳正風等人平安無事，浮子早不知所蹤。
三艘船排成品字形隨波逐流在海上，桅杆頂掛有一盞燈，杆上飄揚著一麵旗，旗麵寫著“無極島”三字。
船上火光閃耀下，一群漢子三五成群挨在一塊，不亦樂乎。船尾站著一人，任風撲麵，時而舉酒狂飲，時而對月起吟。
“堂主，前麵有燈火，想必是客船，是否要追上幹一票”一位刀疤臉大漢跑到那人身後鞠躬作揖。
那人保持原來的姿態，滿不在意地道：“咱們這是去給邢前輩賀壽的，不是來幹買賣的，叫兄弟們莫要輕舉妄動，以免耽誤行程”
大漢走前一步，靠近堂主輕聲道：“但小姐的船好像是加速前去了。咱們要不要跟上去”
堂主吃了一驚，立時轉回身，叮囑道：“這丫頭自作主張，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你快去吩咐弟兄們加速，緊緊跟住小姐的船。不容小姐出事”心下嘀咕道：“這丫頭片子一刻都消停不了，好了傷疤忘了疼，真是不知生命可貴”
“是，堂主。我這就去”大漢當下領命，急匆匆地轉身而去。
那人稍停片刻，大步往前走去，在那灰黃的燈光的映照下，他一身書生裝束，額前兩邊垂下倆束長發，一字短須，臉龐清秀，這人就是俊朗儒雅的蕭逸世。而那個刀疤臉大漢便是劉生不假。
他走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船頭，凝望前麵的那束漸漸拉開距離的燈火，不由黯然歎氣。
三艘船追蹤火點而去，雖說夜色朦朧但目標越來越來近。就在這時，前麵的船聽到後麵傳來一縷悠長的呼聲，響徹天際。
“稟告小姐，蕭堂主傳來信號，說不可追下去了”
一位頭裹布條的年輕人單足下跪在一個十歲左右小姑娘的麵前，恭敬道。
小姑娘臉色一沉，氣道：“為何？眼看就要追上了，這樣便放棄，實在太窩囊了吧”話鋒一轉，便嚴聲吒道：“我這不是想給邢老前輩多準備幾份賀禮嗎？真令人氣惱”
“蕭堂主，沒說。但眾兄弟已放慢速度等他們了”年輕人依然恭敬地道。
姑娘一聽，當場嗬斥道“彭雲，誰給你這個膽。居然不經過我的命令就放慢速度，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彭雲登時嚇得額頭冒汗，膽怯怯道：“小姐，這不關我的事，這是蕭堂主給的信號。以前都是如此，我等隻是照辦而已”
“看在蕭三叔的麵子上，這次暫且饒了你”姑娘冷哼一聲，罵道，微微一頓，揮手讓那個年輕人退下：“你下去吧。以後再敢這樣，我絕不留情”
說時遲那時快，忽有一個人影落在小姑娘的麵前，她不由一驚，快退幾步，才定住了神。登時抬頭喝道：“何人？”
“小姐你膽子不是很大嗎？怎麽走神了呢”
蕭逸世就站在她麵前不足一米之處，正滿臉笑意地看著她。
“三叔，你怎麽這麽快就趕上來了”小姑娘悻然一笑，就興奮地上前，牽著蕭逸世的手，撒嬌道。
蕭逸世冷哼一聲，訓道：“你怎麽這麽任性！如若你再出啥事，教三叔如何向你爹爹交代”聲音卻很溫和，話鋒一轉，又道：“如果你再這樣，恐怕以後島主再也不會讓你出來了”
“三叔，我聽你的！但你總要告訴我，為何不追了？”小姑娘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蕭逸，疑惑不解地追問道。
蕭逸世狠狠責備道：“丫頭，你也太自作主張了吧。此次我們是去給人家賀壽，不是搶貨物來的”發覺此話對小姐沒有起到任何威懾作用，不由地頓了頓，幹咳兩聲，輕聲道：“你自以為自己聰明，被人騙了都不知道。你沒發現前麵的火光是隨風而去的嗎？而且，它總貼在水麵上漂流，你不覺得可疑嗎？”
“這有不妥嗎？”小姑娘納悶道。
“當然不妥啊。這很明顯隻是人家的一個幌子。你且看火光時有時無，定是貼著水麵，就說明火光不是在船上；隨風而去也說明了不在航海的基本原則之內。仔細一想，就知這是一個幌子，咱們被騙了，虧你自以為是”蕭逸世一言點破其中奧秘。
“三叔，夜色朦朧，可能是我們看錯了也不一定”小姑娘依然不承認錯誤，狡辯道。
“人家就是借著這夜色，使用一記金蟬脫殼之計，才把你騙著了。若是大白天，你早就發現了。以你三叔多年的海上經驗來判斷，絕對錯不了。丫頭，等到天亮，你就會發現我們脫離預計的航線太遠了。到時誤了日期，你可別怪我就行了”蕭逸世道，說完不由得笑了笑。
小姑娘一怔，立即單手握拳橫於胸前，對蕭逸一躬，恭然道：“居然三叔都這樣說了，侄女遵命就是了。我這就去吩咐兄弟們”其實她心中已產生畏懼，如若真的誤了行程，那該如何跟父親交代？
蕭逸世遙望著剛才那點晃晃欲滅的火光照來的方向，現下已是一片漆黑，便得意道：“丫頭，你看那邊的火光滅了吧，所以三叔的猜測，絕對是對的。你經驗不足，以後要多多聽講才是，以免錯判錯斷”
看來，是油燈中的油沒了，火才滅了。
小姑娘聽著，不由朝先前火光之處望去，果然那兒已然一片黑暗，火光早已消失不見了。
“快去吧。別跟三叔作怪了，以免真的誤了行程”蕭逸世道。
小姑娘雖然心裏頗為不甘，但現實如此，隻有按照蕭逸世的說法去做了。說什麽蕭逸世都是她得長輩，況且人家是正確的，於是招手叫人過來。
小姑娘威風凜凜喝道：“你去跟兄弟們說，把航向轉回原先的航線。天亮後再重新以圖預航”指導的頭頭是道，頗有大將之風。
“是，小姐”那個彭雲領了命令便去了。
蕭逸世凝望茫茫的來路，平靜道：“小姐，你越來越像島主了，威風不小啊”
“日後，還望蕭三叔多多指點”小姑娘忘卻了剛才的不快，得意道。
“來，坐下。三叔給你吹一曲吧”蕭逸世說完，不管姑娘願不願意聽，就將玉簫橫在手中。
“好啊。好久沒聽三叔吹曲了”小姑娘坦然地往船板上坐下，倚著蕭逸世。
即時，一曲婉轉而悠長的曲調幽幽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