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雲海無涯
雖然邢雲海表麵上神態莊重，但一時技癢躍躍欲試的模樣已然呈現，絕非嘴上說說而已。
柳正風一怔，心知這一戰不可推搪，心直口快道：“師父，我沒帶劍來，我取劍去”說完，正想要轉身而去。
“你這孩子真是的，誰要你非要用劍的啊？難道你想趁機要了我這條老命”邢雲海儼然而道。
“徒兒不敢！”柳正風一時惶恐，當即鞠躬作揖。
邢雲海目光如炬，往四周一掃而過，足下一頓，一丈外的地上一根竹條登時被震起。他右手一伸，竹條如被吸住一般，一閃飛至他的手中，他將竹條折成三尺長遞給柳正風道：“你就以這支竹條代劍吧。咱倆切磋切磋而已，點到即止，莫要顧慮太多”
話雖如此，但誰都知道，無論是劍或是竹條，隻要高手的手上都能成為殺人的利器。
蒙婉倩聽著，情不自禁地抿嘴而笑，心想：“這個師父時如頑童時如嚴父，脾氣怪得很，卻不知他怎麽教出一個這樣循規蹈矩的徒弟來”
“師父，那我進招了”柳正風接下竹棍後，看著邢雲海征求意見。
“快點吧！囉囉嗦嗦，跟個娘們似的”邢雲海早已迫不及待地想一展絕技，知曉結果。
話音剛落，柳正風立時提氣，突然間就動了，足下交叉一扭，整個身體驀然急旋而起，滿地沙塵隨之飛揚，登時形成一股風柱，手中的竹棍更是瞬間化作無數條棍影開來；一刹那間，風柱突變，猛然凸出，猶如風馳電掣般的朝邢雲海撲來，耍開的棍影又快又密，來勢洶洶。
“風兒，你的劍法大有進步”
本來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柳正風一舉一動的邢雲海開口讚道。這一刻，他倏然而動，身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晃動不已，快如鬼魅；但他的手更快，快如幻影，手影處處，輕而易舉將柳正風攻來的招式一一化解。整個人已是身隨意動，使出的手法更是得心應手，簡直無懈可擊。
柳正風狂風驟雨般的攻勢雖快又狠，但在邢雲海的麵前毫無作用，一時之間奈何不了他。
本是一招定輸贏！刹那間，止了，塵埃落定，但見邢雲海右手的中食二指已夾著柳正風的竹棍，很明顯是柳正風輸了。
邢雲海放開竹棍的那一刻，柳正風一臉興奮地道：“師父，你此種打法不但做到以柔克剛、以靜製動，而且能製敵於先、招招搶在前頭，簡直太妙了”他說的是實話，絕非奉承。
邢雲海一聽柳正風這麽說，點點頭，一臉笑意，傲然道：“為師不過對自己所創的劍法熟悉而已”此話剛出，臉色陡變，眉宇一揚，當場冷哼一聲，話鋒一轉，罵道：“你休要奉承我，為何不用第四招，以為為師人老眼花，想以此來敷衍我嗎？難道我對自己所創的劍法都不熟嗎？”原來帶著笑容的臉，頓時變得冷峻起來。
柳正風一聽之下，不經一怔，其實他真的沒有使出第四招，這樣被邢雲海發現也在意料當中。不禁一陣傻笑，撓著腦袋，不好意思地笑道：“師父，剛才徒兒自作主張，請您老見諒。不如咱們再來一次如何”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邢雲海看徒兒這副模樣，氣消些許，不禁地白了柳正風一眼，心想：“我這個徒弟總是好心辦壞事，難道不怕我一把年紀了累著麽？”，卻又柔聲道：“風兒！我知道你擔心師父接不住，但你的這身本事都是師父教的，就算師父接不住總能躲得過吧。來吧！千萬別耍那點小聰明了，盡管出招吧，不然我可要責罰你咯”
“你倆在說些什麽呢？”蒙婉倩看他師徒站在那聊著，甚是鬱悶，開口而問，正要過來。
“師父，那我就開始了！”
聽了邢雲海這麽一頓話，柳正風終於下了決定，雙腳交叉一扭，整個身子快速旋轉而起，宛如龍卷風般懸浮於空中。
頓時四周風沙狂飛，嚇得蒙婉倩驚愕不已，快快以袖掩麵，匆匆退開兩丈外。
這一刻，柳正風身影霍然散開，變成無數個人影將邢雲海團團圍在其中，一眨眼，仿佛無數支竹棍由四麵八方攻向邢雲海，招式奇妙，變化多端，但這一連貫動作就在一瞬間完成的。
這次絕對沒錯，柳正風使出了‘雲海劍法’中的第四式‘雲海無涯’。
邢雲海一下子仿佛陷入了龍卷風的漩渦之中，被無數把淩厲的劍尖指著，這一回動作絕對更大了。邢雲海豈敢大意，足下一踏，穩住了身子，右手閃電般迎上，又快又軟，跟剛才一樣緊緊地順著劍勢而動，但他的動作比之前更快更柔，如此引著柳正風手上的棍影而遊走，如此周而複始。
刹那間，柳正風的影子變得更加難以捉摸，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忽上忽下，棍棍圍住邢雲海招待，速度之快猶如蜻蜓點水，快如驚雷閃電，使人眼花繚亂，分辨不清。
但這一時間，看似邢雲海的手也變得更快一點，總能將柳正風的棍勢給引開，化去它力道，如此這樣，柳正風的招式再快再厲害也傷不了邢雲海半分。
但在外人看來就是一道纏在一起、晃動不止的人影。
原本塵土飛揚的場麵，轉眼間一切都停止了，獨見地上留下一片雜亂的足印。
柳正風恍惚地站在邢雲海麵前；而邢雲海臉色嚴肅，右手輕輕地捋著長須，左手反在身後。
“風兒，想不到你這招‘雲海無涯’已練到這種境界了。師父，都差點著了你的道”突然間邢雲海開口了，他一臉奇怪的表情看著柳正風，似是讚賞又似是埋怨。
柳正風眉毛一提，麵帶笑容，謙虛道：“但。。這劍招還不是被師父輕而易舉給破了。徒兒自覺慚愧！”他怎敢在一向奉如神明的師父麵前大放言辭。
“此話不對。你若是以內力使劍，為師未必能擋得住。不過這也怪你，如果你一開始就用這招，我也未必氣力不足，方才險些傷了性命”本來意氣風發的邢雲海驀然顯露出頹萎之態，好像一把醃菜。
這話，說得有點怪怪的，這到底是誇還是訓呢？柳正風遲疑了一下，真要發聲。便聞，邢雲海仰頭歎道：“真是老了，以後真的不想幹這種體力活了”，說著就看向不遠處的蒙婉倩喊，喊道：“丫頭，你回去給我燒幾個好吃的菜吧，補補體力”聲如洪鍾。
“你倆比武，為何偏要我燒菜？”蒙婉倩聽到邢雲海的叫喚，閃身而來，嘟嘟嘴道。
“我這個老頭子，剛才被你相公累著了，難道你不應該燒幾道小菜犒勞犒勞我嗎？”邢雲海有氣無力地道，跟剛才要吃的狀態判若兩人。
他是真的想吃蒙婉倩燒的菜，如今若不趁著這個機會訛詐一餐，真的太對不住自己的嘴了。
“算你說的有理！哪你們到底誰贏了？”蒙婉倩遲疑一下，好奇問道，由於她剛才真的分不出輸贏來。
“難道你沒看不出來嗎？”邢雲海皺皺眉頭道，說完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笑而過。
蒙婉倩一怔，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像是正風贏了，又好像是師父贏了。你們打得太精彩了，我一時之間不在乎你們誰贏，所以忘了你們誰贏了”簡直死要麵子。
其實她真的沒看清，當然說不出所以然來，唯一敢肯定的是‘哇’你們打得很精彩。
“當然是師父贏了”柳正風坦然一笑道。由於他為進攻者，既然贏不了一招半式，那就算輸。
“哦”蒙婉倩不知真假，瞥了邢雲海一眼，點點頭，隨口應道。
“不算我贏，隻說是平了。丫頭，你看懂了風兒所施的第四招‘雲海無涯’了嗎？”邢雲海心平氣和道。
“不告訴你”蒙婉倩故弄玄虛，笑笑道，其實她是絕對沒看懂才這樣回答的。心想：“這第四招‘雲海無涯’，好像是‘無風起浪’又像是‘狂風過境’又像是第三式‘橫身雲海’，有點懸，不如回去再問問相公，免得被師父取笑”
邢雲海笑著點點頭，好像蒙婉倩這麽說，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師父，你這種武學，隨勢而動，隻守不攻，若有所成，定能大有作為”柳正風道。
“大有作為，非也！武功怎能隻守不攻呢？我並非不攻而是這式‘雲海無涯’劍勢太猛，我一時之間尋不到出手的機會而已”邢雲海道。
“比試，隻要能守住就算贏了！不戰而屈人之兵嗎？這樣豈不是更好”柳正風道。
“呆子，什麽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僅是兵法所雲，現實當中，這是不合實際的。你行走江湖這麽久，看過幾人不戰就認輸的，除非他真的在你麵前吃過虧”蒙婉倩瞪了柳正風一眼，嬌嗔道，又一臉笑容地看著邢雲海柔聲問道：“師父，你們剛才打得亂七八糟的，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的，你是如何破了此招的”
“全神貫注，順其趨勢，隨其而動，避其鋒芒，尋其破綻，一擊即破。總之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先動，製敵於先”邢雲海慢條斯理的分析道。
蒙婉倩聽邢雲海這麽說，心裏已是不樂意，這不是等於白說嗎？於是又笑道：“師父，剛才正風使的這套劍法是你自創的劍法，你對它的一招一式了如指掌，當然能輕而易舉地化解了，若是別人的路數就未必能這麽簡單咯”
“婉倩，你怎麽可以這樣跟師父說話呢”柳正風白了妻子一眼，厲聲正色道。
邢雲海略想片刻，便道：“你這丫頭說的好像有那麽一點道理。不如等明日你使出你的那些妖術來與我比劃比劃如何？”
“你以前試過我的武功，對我的招式也略知一二，倒不如要阿呆來與你比試如何？你正可以試試阿呆的刀法”蒙婉倩笑吟吟道，看來她早有所準備，才有方才那麽一說。
“要與我那個阿呆打？這樣不合適吧，他糊裏糊塗的，怕你奶娘也不答應”邢雲海顧慮道。
“放心吧！你們僅是比試而已，又不是生死搏鬥，咱說好點到為止即可”蒙婉倩道。
“可以”邢雲海點頭應道，微微一頓，看向柳正風說道：“風兒！以你現在的武功在武林之中也算難逢敵手了，但是有一人你一定要小心他，以免著了他的道”
“什麽人？令師父如此重視”蒙婉倩納悶道。
“一個三十年多前就名震武林的人物，其號‘劍癡’，真名：洪天賜，曾在武林中自稱劍法第一。可惜，他最後還是敗了”邢雲海正色道。
蒙婉倩聽說過此人，不假思索地道：“‘昆侖劍癡’洪天賜，這個人我倒是聽說過，聽說他的劍法出神入化，未逢敵手。按理來說他也老死了吧，怎可能再出現在江湖上？”
“哦！我怎麽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麽一個人呢？”柳正風一本正經的問道，對於江湖事跡他的確知之甚少，因為他不怎麽喜歡八卦這些事情，除非是有人親口對他說，不然他幾乎懶得問。猶如唐元就會偶爾跟他說一下江湖事跡，但卻從未提過洪天賜這個名字！
“當年，他輸了我一招，答應過我，三十年內絕不在江湖上走動，倒也一言九鼎。如今期限已至，可能他早就手癢了，除非他死了，否則定然要來找我的”邢雲海道。
“這麽說他是你的手下敗將咯。難怪這麽一個狂妄自大的人，怎麽會突然間就在江湖上消失滅跡了，原來是你老人家幹的好事。。。師父，那你跟那個叫做‘天外無名客’的人打。。（過嗎？）”蒙婉倩笑道，尚未來得及問完，關於邢雲海的事就被打斷了。
“不說了！肚子真的餓了，你快些回去給我燒幾個菜。我看看我的鳥去”邢雲海猛地打斷蒙婉倩的話道，說完身影一閃，踏沙無聲，已在十丈之外。
“相公，你看他腳勁這麽好，有那麽餓嗎？剛才還故意裝作疲憊來騙我”蒙婉倩盯著邢雲海遠去的背影，嗔道。
“這餓不餓，跟走得快慢有關係嗎？師父一向都喜歡這般神出鬼沒的”柳正風微笑道。
“是嗎？”
柳正風倆人相對一笑，便手挽著手，往住處緩步而走。
“阿五，我師父的脾氣都被你摸透了”
“我怎麽不知道啊！他這個人脾氣比較難以捉摸，我要加把勁才行。如今先抓住他的胃再說”蒙婉倩說完，後來一想，忍不住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聲長嘯破空而起，隨之響起幾聲洪亮的鳴叫聲，瞬間即止。
“爹，娘！你們在外麵聽見鳥叫了嗎？這是幾天前的那隻大鳥又來了”
柳懷仁屁顛屁顛地由院內衝跑而來，一眨眼間就來到柳正風夫妻身前，柳懷義、李擎天都跟在後麵而來。
“那應該是你師公的鳥，你們到屋後那片淺灘處看看，或許你師公也在那”柳正風道。
“那是師公的鳥。這回我可以騎鳥玩了”柳懷仁一聽之下，一陣驚喜道。
“那隻鳥，既然是師公的鳥，咱們看鳥去”柳懷義喜道，當即轉身往屋後跑去，柳懷仁立馬跟去。
“師父，師娘，我們看鳥去了”李擎天急急地交代一下，匆匆地跑去，跟上柳家兄弟。
“你們小心，別在水邊亂走，知道嗎？”
蒙婉倩囑咐一句，看著孩子們走遠，才轉頭看向柳正風羨慕道：“師父，真有本事，什麽時候養了那麽一隻大仙鶴”
“我也不知！以前他養過一隻海雕，後來老死了，他傷心哭了好久。想來，是我走的這幾年，他閑來無事，又尋來一隻仙鶴來養，解解悶吧”柳正風道。
“是嗎？那他哭的樣子很可笑吧”蒙婉倩嗬嗬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