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守城
就在這一刻,附近傳來兩聲悶哼,聽聲辨位看去,就見朦朧中兩條人影應聲而倒。原來是兩個人趁機想溜,卻被屋頂的邢雲海發現,直接拿起兩塊碎瓦將他倆給撇死。
“快,院中好像發生動靜,快去看看”聞聲辨位,看了過去,就見一夥衛兵持著火把正走來。
柳正風見狀,微微一笑,心想:“來得正好,以免我再去提醒他們”想著,疾速而奔,縱身躍上屋頂,一個起落就來到邢雲海的身邊。
“不錯!還算利落,手段差了點”邢雲海輕笑道,目光卻凝視著院內趕來的衛兵們。
急促的腳步聲在夜裏傳開,一轉瞬間,衛兵們就匆匆來到院中央。
“哎呀!死人啦”
一個走在前麵的士兵看見地上橫躺著兩具屍體,當即怔了怔,驚呼道。
“哇!這是怎麽一回事,你快去稟告大人,你幾個到處看看”領頭的士兵愣了愣,立馬吩咐道。接著,蹲下身來,查看屍體,其他人立馬分頭行動。
“咦!這兩人竟是被瓦片殺死的,大家小心屋頂”
領頭的士兵又是一驚,立即提醒,舉目四望,深怕被藏在屋頂的人偷襲。
這時,院中突然響起一陣聲音,忽遠忽近:“此乃蒙軍的內應,爾等小心處理”
“何人?”有人喝道。
院中的衛兵登時戒備起來,提槍橫刀,四處盼望,深怕一個不慎就被人傷了性命。
一眨眼,聲音已落片刻,院中卻再無任何動靜,這些衛兵才鬆了一口氣。
“哇!哇!這兒一大堆死人”一個士兵持著火把往側邊一照,驚嚇地連退兩步。
“什麽,還有死人”領頭的士兵聽著一愕,快速起身往那邊走去,其他人也圍了過去。
“頭,你看!不但有死的還有站著不動的”那個士兵壯一下膽,拿著把火走近去照了照。
“他娘的,什麽時候混進這麽多人來,定是有高人幫忙,不然咱們怕是出大事了”領頭的士兵驚道。
“頭,你方才聽到沒有,那聲音說這些人都是蒙軍的內應”一個士兵提醒道。
“聽到了!定是那高人,製止了這些人,卻又不想現身,才這樣提示咱們的”領頭的士兵說著,將那些死的、重傷的、被點穴的全給看了一遍。
“祝一魁,發生何事了?”
登時火光一片光亮,兩個道貌岸然的中年官員快步走了近來,身後跟隨著一大隊士兵。
“稟告曾知州、張通判,衙內剛剛潛入一夥人,多數被殺尚有幾個被點了穴道。有人暗中告知,說這些人是蒙軍的內應”領頭祝一魁一聽之下,當即轉身,走來回稟。
“何人告知?這麽說,這些人不是爾等製止的”曾廣偉眉頭一皺,問道。
”沒見到人,隻聽到聲音”祝一魁如實稟告。
“如此說來!想必是那人江湖義士暗中幫了忙”張通判道。
曾廣偉沉吟片刻,便問道:“祝一魁,你可識得解穴之法,聽說這是一門深奧的絕技”
“卑職不識!據說時辰一到,穴道自會解開,咱們將他們先捆起來吧”祝一魁道。
“也罷!爾等盡快處理完,加強巡邏,以免再被賊人潛進。此事千萬不要向外聲張,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曾廣偉囑咐道。
“卑職遵命”祝一魁躬身領命道。
曾廣偉頓了一頓,欲言又止,轉身往正廳那邊走去,張通判緊隨在後。
“曾大人,看來蒙軍硬攻不成,想從城內搗亂”張通判道。
曾廣偉遲疑一會,就說:“你說的對。依我看來,這些人混在那些義士當中以為滴水不漏了,卻未曾想倒是自己先暴露了,被有心人截殺了,真是不幸之中萬幸”
“大人如何打算?那些義士雖說仗義而來,但恐怕當中還有不肖之徒,要不要。。”張通判道。
曾廣偉應時停止腳步,想了想便道:“容我想想吧!麻煩你親自去一趟城門,告知江大人此事,恐怕有賊人對他暗中下手”
“屬下識得。我這就走一趟”張通判應道,立時領著十幾個士兵往一側走了。
邢雲海師徒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想也無事該他們管了,便悄悄返回那處破院去。
等到天明,城頭沒有動靜,邢雲海師徒二人便在附近尋得一些止血治傷的草藥,拿到傷棚給傷者治傷。
邢雲海可是這一帶有名的神醫高人,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有他肯來,傷者自然願意接受他的醫治。
他這次趕回去,不僅是找柳正風來幫忙,而且將以前做好的藥丸也都拿了來給傷者治傷。
由於傷者太多,帶來的藥物很快就所剩不多,趁著蒙軍不攻城,他們已召集一些識藥的百姓到處采藥,以備不時之需。
一眨眼過了兩天,城內沒有任何大動靜,除了加強街道各處的戒備,以防敵人潛入搗亂。
是日,沉默兩日的蒙軍待不住了,正準備攻城;城內的將士林立於城牆之上,嚴陣以待。
攻城開始,鑼鼓喧天!一陣陣箭陣如雨、石頭如冰雹飛向城內,簌簌地落在城內、城牆、角落。
頓時慘叫聲四起,有人頭破了,有人眼瞎了,有人腳傷了,有人手傷了,有人直接死了。這叫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而且不是死一兩個十個八個這麽簡單。
這麽密集的攻勢,這時候絕對不是要舉著兵器吆喝著:有種來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要為我爹娘報仇!這些扯淡的口號,而是要躲,躲得越安全越好。藏好再放箭,丟石頭都可以。
前湊過後,蒙兵攻來了,其它東西飛入城內,城牆上安全多了。蒙兵用雲梯攀登,用撞衝車撞城門,用飛鉤攀爬,投石機拋石等,多麽智慧,多麽英勇,多麽不要命。
義軍以石頭、滾木、弓箭、火油、冷兵器等還擊他們,誰怕誰,誰都隻有命一條,他們又不是貓。
有的蒙兵從雲梯攀上了牆,卻又被守城的士兵一槍刺死,掉落城外,摔個不成人形。有的守兵被飛來的箭射中印堂,當場倒在牆上死了,被人拉到一邊去。。。
慘叫聲、攻城聲、廝殺聲、辱罵聲、哭喊聲、鑼鼓聲,響徹雲霄,驚天動地。
經過一番頑強的抵抗,蒙軍退了,火箭、弓箭、火球、石頭隨後而來,這是不讓義兵有喘息的機會啊。
“大家注意隱蔽”“弓箭手準備”“放箭”
城牆上一個身著盔甲、威風凜凜的將軍高聲喊道,隨之他蹲下身用護盾遮住自己。將軍都這樣做了,那些當士兵更要學著來,別以為自己可以刀槍不入。人家將軍戰死,那叫為國為民、英勇犧牲、流芳百世;你這些士兵死了,就死了,連個名字都沒留下,還占了葬坑的位置。
等到落物稍少,那將軍立馬起身,眼看前方,吼叫道:“敵軍進攻,注意守城,救火,救治傷者,莫慌,空缺處兄弟們快補上”
柳正風認得此人,乃是他義兄江鉦,原來江鉦現在是這兒指揮官,是這雷城的臨時守將。但他知道他現在不該去打擾他,而且他自己也有好多事要忙活。例如城內的牆角有許多傷者,需要有人將他們扶到更安全處去;例如城內到處都著火,需要有人去滅火;例如城內道上的屍體,需要有人去搬走等等。而如今,他最該做的就是協助邢雲海給傷者治傷,拔箭,止血,敷藥,包紮。
嘈雜的聲音不絕!攻城照樣進行著,士兵照樣堅守著,傷者照樣哭喊著;人依舊被傷,血依舊在流,生命依舊在消失。
運石頭,運木棍,運弓箭,運兵器,運屍體一樣一樣地進行著,反複著,循環著。
鎮定,一定要鎮定,熬過去了就好了。時間過得很快了,肚子叫了半天沒人理,太陽死勁地往西邊一點一點挪。
進攻一輪又一輪地進行著,漸漸就習慣了,漸漸就不怕了,漸漸就天黑了。
靜了,一切都靜了,鑼鼓聲靜了,廝殺聲靜了,蒙軍終於休戰了。隻有傷者的呻吟聲依然繼續;傷者的疼依舊在咬著不舍。
大家堅持了一天,看著受傷,看著流血,看著死去。不覺得惡心嗎?不覺得殘酷嗎?不覺得麻木嗎?惡心,習慣了;殘酷,習慣了;麻木,不能麻木,絕對不能麻木,一麻木就接近死亡了。
餓極了,柳正風坐在地上,背靠著牆,在衣裳上擦擦手上的血,這血不知道是誰的,但還是要擦掉,從懷中拿出一塊烙餅啃著,這時候餅藏在懷中最安全。邢雲海就坐在旁邊,像他一樣做著一連貫的動作,當然他可是受了這邢雲海的教導才會如此。
“師父,這蒙軍退了嗎?”柳正風咽下嘴裏的餅,問道。師父在,就可以依賴師父。
“不清楚!或許蒙兵的肚子也餓呢?休戰吃飯呢?做人都要吃飯的,除非他們不是人”邢雲海苦笑道。這時候,他竟然能笑得出來,其實他能做個不管世事的高人,但他沒有。
“藥,還有嗎?等會兒咱們再去采一些”柳正風道。
“天黑了,采個屁,這般糊塗,叫為師如何放心”邢雲海用慈祥的目光看著火光中的柳正風罵道。
“我倒忘了!不如咱們趁機出城殺敵吧!混過去擾它一番,怎麽都能嚇嚇他們”柳正風道。
“不急,吃飽了!趕快睡一覺,如果不攻城,咱們等到三更再去看看”邢雲海道。看來他已經是認同了徒弟的主意。
因為守城打仗,確實這不是他們的強項,若說近身殺敵他們還是可以一展身手的。
這夜,殘月淡淡,晚風悠悠,一切都那麽靜,由於蒙軍果真不再攻城了。
或許他們也明白黑暗中對陣,對誰都有利弊,何必呢?不如休息一夜明日天亮再戰。
邢雲海睡到半夜醒來,院中鼾聲呼呼,舉頭看看外麵天色,知道已是時候。當即,悄悄推醒旁邊的柳正風,二人悄然出了這個已經躺了許多傷者的破院。
這時,一個魁梧健壯的義士揉揉眼,跟了出來,細聲道:“你倆幹啥去?”
“不要吵!我倆撒尿去”邢雲海識得這個大漢,三十多歲姓陳,本以為這樣能瞞過他。
柳正風聽邢雲海這麽一說,登時掩嘴偷笑,心想:“師父都這把年紀了,這種借口也說得出口”
陳義士見柳正風手中拿著兩把劍,就知邢雲海沒說實話,立即從腰間抽出一把尖刀來,躍躍欲試的樣子,興奮道:“前輩,你老別瞞我了,你們睡前的話我可都聽得一清二楚。你們就帶上我一起去唄,怎麽說都來了,若不殺兩個蒙兵心裏都覺得虧得慌”說的那麽誠懇在理,實在令人難以拒絕。
“好!你來吧,莫要吵醒別人”邢雲海看其這副模樣,眉頭微皺,自知拒絕不了也就答應了他,以免驚醒其他人。
仨人一起沿著巷道走,很快就來到街道上,他們在漆黑的夜裏大搖大擺地走。
一隊巡邏的士兵已經發現他們,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走在前頭的將士當即喝道:“爾等鬼鬼祟祟來此幹嘛”
“我等想趁著夜色到城牆上走走,如若可以的話,出城到敵營鬧上一鬧也不行”邢雲海說明去意。
“爾等該不會是蒙軍派來的內應吧。想趁此打開城門將蒙兵引進來”那將士皺眉而道。
“頭,這位老前輩一定不是內應,這個你大可放心”當中一個士兵對這個超塵脫俗的老者尚有印象,雖然一時想不起來,但也選擇相信了他們。
“咦!這個不是那個老前輩”又有一個士兵道。
“那個老前輩,你別一驚一乍的,有話說話”那將士一怔,急道。
“當年救了曾夫人的那個老前輩”那個士兵道。
“哦!聽說城內來了一個專門給傷者治病的老神醫,想必就是你老吧”那將士一驚,肅然起敬道。
“神醫不敢當,老夫對醫道略懂一二而已”邢雲海莊重道。
“老先生,如若您想到城牆上走走就去吧!千萬別想夜闖敵營這等荒唐事,你都這把年紀了,若磕著碰著就不好說了。小王,你就陪老先生等人去走走吧”那將士說完,對著邢雲海一揖,就領著人巡邏去了。
“老前輩,你們隨我來吧!這個雷城我可是熟悉得很”小王說著,立馬給他們引路,一直踏上城牆上來。站在城牆上,望向不遠處蒙軍的駐營,火光明亮,巡邏兵來回走動。
“前輩,你們恐怕出不了城,就算開了城門讓你們出去,你們不走幾步就被發現的”小王提醒道。
“師父,那邊有山坡有樹,咱們可以從那邊去”柳正風道。
“那邊確實有樹,但距離有點遠,你們過不去的”小王道。
他們走了過去,此處有些暗,前麵果然是一片樹林,約十丈遠,這城牆十多米高,這如何過去。
“前輩,這麽遠,這麽高,怎麽過去?”陳義士看著都有點膽寒,恐怕殺不到敵人,就摔死在這了。
“前輩,算了吧!你們回去睡吧!明日守城還有的忙,別浪費精神了”小王勸道。
“你們在這等我們,如果我們驚動敵軍,你們記得要叫兄弟們給我們作掩護”邢雲海道。
“這個你可以放心。不過你們若想從這過去,怕是難”小王道。他可是不相信從這跳下去能不傷筋動骨,不摔死就好命了。
“風兒,你覺得怎樣?”邢雲海問道。
“可以的”柳正風應道。
話剛落,邢雲海立即小跑幾步,一個快衝,蹬著城牆,飄然飛去,硬是落到那邊樹頂,且能踏著樹頂,繼續前行,猶如鬼影行走那般。
柳正風隨後而走,照樣做到了,兩條人影從樹頂漸漸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