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深明大義
話說唐元受命出峭嶺給文丞相宣召，當他來到船澳時，文山的軍隊已悄然離開多時。
唐元怕有密探潛伏附近，不敢聲張，隻在暗中打聽，偏偏連附近的居民都不知他們何時走？往何方去？
是日，唐元出現在海豐縣一小鎮上，奔跑了一天，此刻最想去的地方當然是客棧。
唐元進了一間客棧，在客棧內找個透風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壺酒，點了兩個小菜。
正吃著，忽聞馬蹄聲響起，漸漸清晰，一會兒便見兩個壯漢騎著兩匹棕色烈馬停在客棧門口。
夥計興高采烈地三步當兩步走了出去，轉瞬間二位壯漢就走進客棧來。
唐元暗地裏斜眼對他們端詳一番，見他倆都三十多歲，各留短須，五官端正，濃眉大眼，左邊的稍微清瘦一些，肩上各斜背著一把長劍。
唐元一時隻覺此二人好生麵熟，回憶少頃，這才把這倆人想起：原來是嶺南葉家莊的葉恒、葉誌兩兄弟，這對兄弟相差兩歲卻經常一起闖蕩江湖。心想：“這倆兄弟在嶺南一帶頗有名氣，行俠仗義，好客樂施，很受江湖人尊重，今日何以出現在這？”
很快，葉家兄弟就在唐元隔離空桌邊坐下，夥計隨後而到，腰一鞠，邊擺下兩個茶杯邊道：“客官要點什麽”話說完，茶也倒好，輕輕往葉家兄弟麵前一推，看他動作很熟練，應該是位老手。
“把你們這兒最好的酒拿上來，隨便炒幾個爽口小菜”葉恒道。
“好的！如果沒有什麽需要的話，小的這就去辦”夥計兩眼流轉，小心應道。
葉誌眉毛一提便道：“隨便烙幾個餅，我們要帶走的”
“這就去辦，客官請稍等”夥計哈腰點頭，說完當即轉身離去。
“哥，我覺得這樣不妥，日後給江湖人知道，我倆定是死無葬身之地”待小二離開後，葉誌很是擔憂地道，神情不免低落。
“你怕死嗎？”葉恒遲疑一會，接著歎了一口氣，才輕聲問道。
“我不怕死，我隻是覺得這樣做，有違良心”葉誌道。
“二弟，這些哥都知道，這不單單是良心的問題，隻怕是千古罵名啊。就算這樣，又能如何？咱母親現在在人家手裏，哥之所以決定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葉恒搖頭苦惱道。
“如果母親知道，我相信她一定會很傷心的，或許會死在咱麵前”葉誌有些忐忑不安，不由地說出來。
“別說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許事情沒有那麽糟呢”葉恒自我安慰道。
“這不是葉家兄弟嗎”
唐元已將這兩人的話聽在耳裏，登時起身悄然湊過來，笑道。
“你是。。。”葉誌一怔，當時扭頭望向唐元，一時叫不上來。
“七袋俠丐唐前輩！”
葉恒一看，當場一驚，就將唐元認出來，喜道：“前輩，快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好！好！好！你倆兄弟這番風塵仆仆的，是要去哪啊？”唐元就著邊上的凳子坐下。
“去辦點事，前輩你呢？”葉恒麵不改色道。
“我老叫化正閑著無聊，你們去辦什麽事啊，不如讓我跟著你們湊湊熱鬧如何”唐元道。
“這不行”葉誌聽之一驚，當場出言拒絕。
“二弟，你怎麽說話的。唐前輩，他說話有點急，他的意思是說不敢勞煩前輩您老人家，望您老見諒”葉恒一聽葉誌的話露陷，當下開口解釋。
“對對對，我就是這意思，怎麽勞煩唐前輩你呢”葉誌連忙配合，賠笑道。
“總之閑著也是閑著，說吧，你們去辦什麽事，該不會是見不得人的事吧”唐元麵帶微笑，故作打趣道。
“前輩說笑了。我們這是去雲南，很遠的”葉恒臉一繃，眼神閃爍，稍縱即逝，傻笑道。
“對，去雲南，很遠的。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就不敢勞累前輩你”葉誌道。
“這樣啊，那算了吧，我這身子骨可經不起這折騰，你們去雲南幹嘛啊”唐元道。
葉恒稍一遲疑便道:“我表哥中了一種很奇怪的毒，聽說雲南解毒高手不少，這便去問問”說完，不由地嗬嗬傻笑著。
“唉！我表哥中的毒，我從來都沒見過，全身發黑，太不可思議了”葉誌附和道。
“原來如此”唐元道：“為何不找神藥子，人家可是武林神醫哦”
“這種人脾氣怪，神出鬼沒，太難找了”葉恒道。
“這倒也是”唐元道：“你們可聽說蒙軍打到哪沒”
“說起這就話長了。嶺南一帶已經被蒙軍給占領了大半，看來就要打到這了，前輩你可有去處”葉恒道。
“我老叫化一個乞丐躲到哪裏都一樣？”唐元笑笑道。
“酒菜來了，我們先喝一杯吧”葉恒見夥計托著酒菜走了過來，於是樂道：“夥計，把那桌酒菜也拿過來吧，一起的”
“好的”夥計應了一聲。
轉眼已吃過飯，出了客棧，葉家兄弟與唐元告了別，騎馬而去。
唐元心知：葉家兄弟定然說了謊，他們來此一定是要辦什麽秘密的事，隻是一時無法抽身跟隨而已。唐元看著葉家兄弟遠去後，自己便去打聽文山軍隊的去向。
是日黃昏，飯後閑來無事，柳正風夫婦領著兩個小兒在海邊散步。
夕陽剛落，落霞如染，海鳥翱翔，海風如絲，別是一番滋味。
“哥，你看那邊有鳥”柳懷仁指著海麵，驚叫道。
“嗯！它們好可愛，好自由，翱翔天空，真令人羨慕”柳懷義道。
“羨慕什麽？哥你能幫我抓一隻來玩嗎”柳懷仁道，一雙發光的眼睛看著柳懷義。
“我可沒這個本事”柳懷義笑了笑道。
“虧你是我哥，這點本事都沒有；若是我能當你哥，我一定抓一隻給我老弟玩”柳懷仁冷哼一聲，說著當場低身抓起一把沙，狠狠地往海麵扔去，咚咚地落在海麵上，一時驚得海鳥紛紛飛遠。
“油嘴滑舌”柳懷義嗔道。
“什麽油嘴滑舌？不然誰不想當哥，叫你抓鳥不肯，叫你幫我打架也不肯，有你這樣當哥的嗎？”柳懷仁埋怨道。
“仁，誰惹你了”柳懷義道。
“小皇上唄！一看到他就想給他一拳，整天什麽氣揚的，了不起嗎？”柳懷仁氣憤道。
“是趾高氣揚，叫你讀書又不肯。人家是皇上，當然高人一等，你別惹他會被殺頭的”柳懷義警告道。
“殺頭就殺頭誰怕誰，憑什麽他就高人一等”柳懷仁一跺腳，氣道，心想：“皇上也是人，哪裏高人一等”
“仁，別這樣，我們下次抗旨不跟他玩便是”柳懷義毅然道。
“對！就算太後娘娘叫也不去，不給她麵子了，雖然她對我們不錯”柳懷仁道。
“一言為定！仁你看，這是什麽”柳懷義說著右手由懷裏一掏而出，綻開給柳懷仁看，竟是一把花生米。
“花生豆！哥給我一個唄”柳懷仁扭頭一看，驚喜道。
“你能追上我，就給你一半”
柳懷義說著，當下起步往一邊跑去，柳懷仁豈甘落後，當場發步追了過去。
“正風，看來陸大人未曾將你的話放在心上，不然這都幾天了，一點動靜都沒有”蒙婉倩道。
“或許他們忙於別的事，一時給忽略了吧”
柳正風坦然一笑道，其實他知道事實或許如蒙婉倩所說，但也不要對此有任何不滿。
“誰跟你一樣，什麽事情都往好的想。我看他們就是鼠目寸光，毫無遠見”蒙婉倩道。
“話不能這麽說，人家個個都飽讀詩書，滿腹經綸，或許另有想法”柳正風解釋道。
“但願如此，不然到時後悔都來不及”蒙婉倩道：“我想將他倆送走，你覺得如何？”
“這樣也好，不知你想把他們送到那裏去”柳正風問道。
“叫婆婆帶他們去找勒格爾，你看如何”蒙婉倩道。
“這樣很好，總比在這兒強，不過我的四個義兄現在何處，你可曾知道”柳正風道。
“這你就別擔心，婆婆自有辦法找到他們”蒙婉倩道。
“你也去吧，這樣我會更放心”柳正風道。
“誰都知道留在這或許會喪命，你說我能放心你嗎？我做不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蒙婉倩說著，寒著臉，轉身走開。
“阿五，有話慢慢說嘛，怎麽一提這事你就不高興呢”柳正風一怔，快步追過去。
“仁，好像娘跟爹吵架了”
這一切柳懷義都看在眼裏，當下提醒剛吃完花生坐在海灘上玩沙的柳懷仁。
“有這事！我去看看”柳懷仁一愕，即刻站起，轉頭看了一下，立馬往父母那兒跑去。
“爹娘你們怎麽啦？別想在吵架中找樂趣，那是不可能的事”
柳懷仁跑至柳正風與蒙婉倩的身旁，說著忽然一個蹦跳，跳到他們前麵去。
“你這小子，誰教你的？胡說八道”蒙婉倩一怔，一張臭臉頓時猶如綻放的花兒那樣微微笑道。
“多嘴。都這麽大人了，總學著人家吵架，有話不能慢慢說嘛”
柳懷仁昂首挺胸，雙手背負身後，雙眼直瞪父母，裝作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用沙啞的聲音很嚴肅地批評道。
柳正風見狀，登時哭笑不得，怒眼一瞪道：“你這小鬼，胡說八道，學誰的”
柳懷仁當場嚇得舌頭一吐，頭一縮，即時實話實說：“天壽他爺爺就這樣說天壽的他爹跟他娘的，當日天壽他爹和他娘就像你們剛才一模一樣”
“哪套不該學就學那套。叫你識字，你就叫頭疼，真是個淘氣鬼”
蒙婉倩覺得好氣又好笑，一時之間把所有的不快之事都忘的一幹二淨，微嗔道。
柳懷仁趁機撲去抱住母親的大腿，一雙眼睛烏溜烏溜地亂轉，撒嬌道：“娘，你敢說你們剛才不是吵嘴了？”說得蒙婉倩一時無言以對。
“爹、娘，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柳懷義跑過來道。
之後，一家人手拉手往海岸上走去。風依然很涼爽，夜幕已漸漸將最後的光線給吞沒。
次日一早，朝陽普照，張自當剛吃過早飯，正在院子內散步，突然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有人敲門，快去開門”偏屋內傳來一陣清脆的女人聲音。
張自當走去將門打開，餘輝撲麵照來，見門外站著兩個人；一個是身穿盔甲的將軍，一個是手持長槍的士兵。
一個女仆自屋內走出來，一見張自當開了門，又轉身走回偏屋內去。
這時，張自當看著門外蘇留意那般模樣，先是一怔便急道：“蘇將軍，有要緊事嗎？何以氣喘喘的”
“張太傅，柳夫人要將孩子送走，你看怎麽辦？”蘇留意喘著氣道。
張自當遲疑一下，問道：“為何要將孩子送走，柳大俠怎麽說的”很明顯對此事有所在意，否則也不這般問話。
“柳大俠說這裏不安全，要將孩子送走，他與他夫人將會留下來”蘇留意如實相告。
“這樣沒什麽不妥，蘇大人為何如此著急呢？”張自當聽他這麽一說，坦然一笑道。
“張大人你想過沒有，皇上在峭嶺的消息一旦傳出，後果將不堪設想。不是我不相信柳大俠，而是柳夫人始終是個蒙古郡主，還有那個女仆，沒人敢保證她不會把這兒的消息說出去。況且他們的武功那麽厲害，一旦真的發生了什麽，試問有誰能攔得住？”蘇留意擔心道。
“蘇將軍的顧慮不是沒道理，不過柳大俠曾救過我們，而且人家來這裏全是為了兌現當初答應太後及陸丞相的一個承若，倘若現今將他們的孩子扣留，這樣有點說不過去吧？如果真要將孩子留下，定要找一個好的理由才行，否則難以服眾”張自當聽之，眉間一鎖，一副甚為為難的模樣。
蘇留意沉著臉，略想片刻，歎了一口氣道：“看來這個惡人得由我來做了”
“這麽說，蘇將軍已有注意”張自當朗然一笑道：“等會兒我去知會陸大人一聲”
“等我好消息吧”蘇留意說著，便抱拳一拱，作別張自當，轉身離去。
張自當看著蘇留意領著隨從走遠，不由地笑了笑，這才小心出門，然後往另一邊而走。
片刻，蘇留意急匆匆地來到峭嶺的碼頭，沿海岸線而看，每間隔一段距離就站著一個哨兵。海上迷蒙的霧色漸漸散開，一片湛藍起伏的海麵呈現在眼前。
碼頭是用木質搭建而成的，柳正風一家子站在碼頭上，兩側守著八個哨兵。
“娘，我要跟你在一起”柳懷仁一臉不快，扯著母親的手，仰頭請求道。
“聽話，娘到時必然去看你們的，知道嗎？記住，以後要聽婆婆的話”蒙婉倩伸手摸摸柳懷仁的小腦袋，安慰道。
“各位好”
蘇留意手握劍柄，領著四個將士大踏步走了近來，即刻作揖道。
“蘇將軍，好！”柳正風自是識得蘇留意，立即作揖回禮道。
“柳大俠，你們這是幹嘛”
蘇留意雖然已經從士兵的口中得知柳正風一家的意圖，但仍是這般故意問道。
“柳某要將這兩個孩子及婆婆等人送走，不知蘇將軍能否借船一用，載他們過去”柳正風從容道。
“原來如此！不過朝廷明文規定：任何人不經過朝會通過都不許隨便離島。如果蘇某現在讓你們走的話，恐怕有所不妥，壞了規矩”蘇留意故作為難道。
“不知蘇大人能否通融通融，等明日柳某親自去跟各位大臣請罪”柳正風道。
“這，恐怕蘇某做不了主，不如待到明日朝會時，我奏明皇上、太後，你看如何？”蘇留意道。
蒙婉倩聽著，不由勃然大怒道：“我看你分明是在刁難我們，何必說這說那呢。給一句痛快話，給是不給？”
“柳夫人，這是危難時刻，蘇某人絕不敢半點掉以輕心，不然如何對得起太後、皇上及峭嶺上萬個將士百姓的信任”蘇留意嚴詞力爭道。
“蘇留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蒙婉倩雙眼怒睜，嗬斥道。
“沒什麽意思！這是本官的職責，容不得半點馬虎”蘇留意理直氣壯道。
“你分明話中有話，有什麽話直說便是，何必藏著掖著”蒙婉倩冷笑一下，鄙視道。
蘇留意一聽，被蒙婉倩說中了心事，臉上不由得一抽搐，但很快又恢複鎮定。
柳正風見狀，立馬勸道：“婉倩，不如算了，不要為難人家蘇將軍！孩子還小，還是留在咱們身邊比較放心，況且外麵未必就安全”
蒙婉倩聽柳正風這麽說，當時橫了柳正風一眼，冷哼一聲便道：“你什麽時候替我們母子想過！義兒仁兒，我們走”說著，當即轉身一手拉著一兒子就往岸上走去。
“小姐，等等我”阿呆一愣，匆匆隨後麵追隨過去。
“姑爺，走吧”婆婆當時歎了口氣，看著柳正風輕輕地說了一聲，轉身跟上。
“蘇大人，請見諒”
柳正風望著氣憤而去的妻子，眉頭一蹙，然後對蘇留意抱拳一揖，立馬跟過去。
“大人，這柳大俠蠻好說話的”待柳正風走開，身邊一將士不由地低聲道。
“人家這是深明大義”蘇留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