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梅莊之禍
在半個月前的一個夜晚，天飄著毛毛細雨，天氣微冷，莊內的人像以往一樣早早睡下。
近三更時，睡在偏院一間單房的老管家在睡夢中突然被一陣打鬥聲給驚醒了。
“外麵一定是出事了！這麽大動靜，怕是有賊人潛入莊內，想借機偷取物件時被發現了”
老管家在心裏琢磨著，便匆匆起了床，披上一件外衣，提上一盞燈籠，出了門。
剛出門，打鬥聲登時停了，院內沒有看見一個人影走動，心想：“這些下人難道都睡死了嗎？院內捉賊這麽大動靜都沒有人來管，也沒人叫喚”
他剛走到一小段路，就見夜色中人影竄動，皆是一閃而過，直奔東廂房那邊走去。
他一會兒來到東廂房，剛入拱門就看見一群人密密麻麻地站在東廂房前的空地上，屋內亮著燈，但安靜得很。昏黃的燈光中，可見這一群人不是莊內的人，他們一個個一身勁裝，手中拿著劍，一把把白光閃閃的劍。
老管家當場一驚，立刻將身子縮了回來，轉身靠在牆上，發愣半響，燈籠脫手落在潮濕的地上燒了起來。他心中暗道：不好，難道這些人是來尋仇的不成？
他想著，心裏更是害怕，待他回過神來，燈籠已經燒得隻剩下火油弄濕那點兒。心中害怕，不管不顧轉身走了，走了半道，他又返了回來。
他站在拱門處，看了一會兒，壯一壯膽，戰兢兢地往前而走。因為亮著燈的東廂房正是主人們所住的地方，在他的心裏主人的生死可是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他絕不願意這樣一走了之。
他走了幾步，就被一個劍手發現了；那劍手喝叫一聲，持著火把，快步走了過來，對老管家端詳一會，拿起劍來作勢要砍。
老管家惶恐不安，閉上眼睛，正在等死呢。忽聞一聲：“住手”
那劍手聽見喝聲，立馬住手，推扯著老管家向前走，老管家趁機睜開眼，看向前麵：一個穿著綢緞勁裝的人站在屋簷下，目光正看著這邊，身後守著兩個劍手，喝止的聲音便是這個綢緞勁裝的人所發的。
那劍手將老管家拉近綢緞勁裝的人的身前才稟告道：“朱大人，這裏還有一個不知死活的老頭，該如何處理”
朱一清走近兩步，對老管家看了兩眼，心中便有了打算。一、他急於需要一個對莊內熟悉的人；二、他想將這一個熟悉的麵孔擺在明麵應付過往的人，以免被人發覺。便道：
“留著他吧，就他這般模樣的興不起什麽波浪來。這偌大的莊院也需要個熟悉的人，到時你派個人盯著他便是”
“屬下明白”那劍手聽完，立即一鞠而道。
朱一清眼皮一提，便對老管家盤問道：“你在這裏是幹什麽的？”
“老奴是這莊院以前的老管家，如今走不動了，便留下來給我家莊主看門”老管家心驚膽戰地道。火光中，他的額頭都濕透了，分不清是雨水還汗水。
“好，老管家更好。你是老管家就得好好辦事，本大人虧待不了你”朱一清開懷大笑，朗聲而道。頓一頓，看向那劍手問道：“其他人都處理了嗎？”
老管家聽著是又驚又怕，又急又慌。驚的是這人為何發笑，怕的是這人要他一個老人家能辦什麽事，急的是不知夫人、少爺的生死如何，慌的是自己該怎麽辦才好。
“都處理了，倒是疏忽將這看門老頭給忘了”那劍手應道，但他的聲音有點顫抖，言行舉止間有所恐懼。
“黃秋，你吩咐兄弟們將所有屍體都處理了，明日好好打掃一番，千萬不要讓過往的人起疑”朱一清對跟在他身後的一名劍手，吩咐道。
老管家一聽，如遭受晴天霹靂般，立時心如死灰，不顧一切地衝進東廂房的大廳，進了屋，快步地將各個房間走了一遍，目睹夫人、二少爺、孫少爺等人已死在屋內血泊之中，當場抱頭大哭。那撕心裂肺之痛的哭聲，傳得遠遠的，著實令人揪心。
哭聲驚動大夥，黃秋立馬快步走進屋來，當場喝止老管家：“閉嘴，不然殺了你，以免你胡言亂語”
老管家聽著一怔，抬頭怒目看了黃秋一眼，本想用自己這條老命跟對方拚命。忽然念頭一轉，想起出門在外的莊主、大少爺、三小姐及自己的兒子，當時心中便有了盼頭。心想：“隻要自己活下來才能將這些事告訴他們，他們日後才有機會替莊院所有的死者報仇雪恨”
老管家一想到這些，機靈一動，立刻停住了哭聲，乞求道：“別！別！就哭兩聲，說什麽也主仆一場。如果大爺不讓，老奴不哭便是。。。”
“這才差不多！不準哭啦”黃秋嗬斥他，繼而打聽道：“這莊院裏有什麽比較曠闊的空地嗎？”
“有！有！就在這後院的水池邊”老管家一抹臉麵的淚水，恭恭敬敬地道。
黃秋一聽，不由暗道：原來這人也是個怕死鬼，喜道：“很好，你隨著我走吧”，說完便往外走。
經過一會兒的時間，黃秋命令劍手們將莊院裏數十多口血淋淋的屍體悉數拖到水池邊，當時就在水池邊的空地上挖了一個大坑，將屍體全都埋了。
至於為何夫人少爺等人能另葬一旁呢？
老管家目睹著這慘絕人寰的場麵，心中自是悲痛不已，但為了取得對方的信任，竟然自告奮勇積極幫忙，且暗地裏偷偷將各位主人的屍體挪到一邊，然後趁著大夥都回去熟睡之時，才將他們的屍體重新挖起來，另埋一旁。
他發現二位少夫人的屍體不在當中，心想：“難道二位少夫人趁機逃脫了不成？”
可是他很快就發覺自己的想法太過樂觀了，次日一早他便看見二位少夫人被從兩個西番和尚的屋內抬了出來，衣衫不整、半死不活的。
直到過了兩天，西番和尚與朱一清等一些人離開，二位少夫人才被殺害，也是埋在池邊。
就這樣，老管家在這莊院中不露聲色地替那些凶手做了將近半個月的事，並暗地裏查找他們的來曆。
老管家說著傷心至極，聲淚俱下，淚水從眼眶滑落，如斷線的珍珠灑落一般。
聽完梅莊慘案的經過，許知縣也是心痛不已，熱淚盈眶，不由感慨道“老管家，真是難為你了”
恰在這時，院中忽然火光晃動，坐在下邊左側的蔣赫眼珠一轉，即刻起身往門口走去。
往院中一看，就見柳正風、唐元等一幹人正貫入院中朝大廳走來，轉瞬就近了。
“各位辛苦了”蔣赫迎了過來，抱拳而道。
“客氣話就別說了，到廳內再談”唐元邊走邊道。
一會兒，一貫人都進了大廳，見過知縣後，各自找個位子坐下。
“那些賊人呢？”蔣赫生疑道。
“知縣大人，我龍三有負厚望，讓賊人給逃了，請大人責罰”龍三率先走到廳中間，對知縣大人躬身請罪。
“什麽，這都讓他們給逃了”
蔣赫驚訝道，其心中多少對龍三有所埋怨，但是他一開始就低估朱一清等人的實力。
“赫兒，莫急！”
許知縣勸住蔣赫，對龍三親切而問道：“壯士，請將經過細細道來，本縣自會斟酌”
這次行動的負責人是龍三，其中的經過他知道的最清楚，便毫無隱瞞地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由於按照原計劃，他們是秘密趕到梅莊後麵的小樹林，在那兒設伏。但事情往往不如人願，當時他們一到那兒，根本來不及設伏，就同朱一清等人相遇，一見麵大家就動起手來。朱一清等人武藝高強、且戰且逃，士兵們根本無法抵擋且死傷不少，一會兒朱一清等人便殺出一條血路，往樹林裏逃去。
龍三識破朱一清等人的意圖，早前一步派數十個士兵埋伏在林邊，立馬包抄過來。再次將朱一清等人包圍，本想這次可以甕中捉鱉了，誰料就在這時候樹林中突然殺出了一夥勁裝劍手。這夥勁裝劍手出手狠毒，招招見血，一下子就砍殺十幾個士兵也解了朱一清等人被困之局。龍三看在眼裏，生怕朱一清等人就此逃脫，立馬帶人衝殺阻攔。偏偏這夥勁裝劍手個個劍法厲害，士兵怎是他們對手，又折了十數個人。
朱一清等人最終在勁裝劍手的幫忙下，得以突圍而出，遁入林中逃竄而去。
龍三看著朱清等人從自己的手中逃脫，心中自然不服，再遣士兵入林搜索，片刻便遭遇伏擊，又折十數名士兵。
恰恰這時候，柳正風、唐元、蒙婉倩趕了過來，知道情況後，深知窮寇莫追的道理便阻攔了他們，收兵返回。
“原來是這樣！戰局瞬息變化，絕非人力所能控製。這次大家準備倉促，有此一著，誰人都無法意料，這事怪不得你。壯士，莫要自責”許知縣聽了經過，琢磨會兒，坦然道。
“大人，雖然主犯逃了，但柳老弟擒得一活口，現在交予大人審問”唐元說著，坦然站起，抬手一拍，吧吧吧的三聲。
轉眼，一個士兵押著一個雙手被困的狼狽漢子走了進來，用力一推，那漢子當下跌跪在地上。這人是黃秋，他本來是替朱一清等人斷後，卻被柳正風遇上了，自己深知不敵便逃。柳正風緊追不放，追了一段終將其擒拿回來。
“這賊子我認得”老管家看著來人，憤然而起，怫然作色。
黃秋頭一抬，冷眼看著老管家，威脅道：“你這種人，當初就該殺了”
“大膽狂徒，敢在本縣麵前如此放肆，速速交代你的罪行”許知縣厲聲喝道。
“就憑你一個小小的知縣，也配審我”黃秋冷然笑了笑，傲然而道。
知縣聽著，仰頭大笑，麵色一沉，侃然正色道：“好狂的口氣，既然說本縣不配，哪誰人才配審你，你且說說看”
“這。。。”黃秋一時無言以對，想了片刻，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回話，隻能硬著頭皮道“總之你不配”
“好！我不審問你，我隨便問問你可以嗎？”
知縣一看便知這人倔強得很，來硬的怕是適得其反，不如慢慢套話，坦然一笑道。
“你別想套我的話，要殺便殺，要剮便剮，隨你便”黃秋一臉傲氣，視死如歸。
“本縣在職多年，從不妄殺一人。豈能因你壞了名聲。除非你自己坦誠你的罪行，否則本縣真的定不了你的罪”知縣搖搖頭，歎氣道，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
“這梅莊的人都是我殺的，這裏的一切都是我一個人幹的，你要殺便殺，何必浪費口舌”黃秋供認不韙，將所有罪責包攬下來，倒像一個硬漢所為。
“不對，不對。但凡有想法的人都知道你一個人做不了這麽多事”知縣微微一笑，依舊搖搖頭，試探道。心底卻想：“你想死，哪有這麽容易，我偏不隨你意，看你說不說？”
隻聞黃秋道：“想套我話，妄想。我什麽都不說了，看你能奈我何”
“好，本縣不問你。不知壯士叫什麽？哪裏人？”知縣仰頭一笑，隨口一問。
“在下黃秋，崇明姚沙人”黃秋心直口快說了，一說完又後悔了，接道“你又套我話”
蒙婉倩聽著，不由碰一下坐在旁邊的柳正風，細聲道：“這知縣問話真有一套”
柳正風一笑而過，心中卻是很認同蒙婉倩的話。
“這怎麽算套你話呢，隨便問問而已”知縣一笑而過，忍不住又道“高堂都在？”，一看黃秋沒有回話，故作一怔，笑道：“習慣了，真多嘴”
黃秋吃多了虧，知道言多必失，倒不如不說，也就不再搭理許知縣。
許知縣知道黃秋既然不肯開口了，一時半刻也問不出話來，況且夜色已深，倒不如讓他下去明日再問。便吩咐一士兵道：“你且將他帶下去”士兵一聽，即刻將黃秋押走。
“老管家請放心，我將留些人在這保護你，等梅莊主回來”知縣起身笑了笑道，微微一怔，又道“那個賊子我先帶回衙門，審訊時你可以過去聽聽”說完，這才作別。
知縣大人領著眾人出了莊院，便見夜色中劉震天右手提劍，左肋夾著一人不疾不徐向這邊走來。
“劉前輩”柳正風驚訝道。他自覺慚愧，自己顧於聽知縣問話，卻將劉震天給忘了。
“這廝聰明的很，自走一路，令我一番好找。你們可捉到朱一清等人”劉震天道。
“柳正風，我記得你，今日落到你們的手上，就算日後做鬼我都不會放過你的”劉震天肋下的餘樂仰著頭看向柳正風，搶先罵道。
“原來是你這廝，知道你做了朱一清的走狗，當日就該將你殺了”柳正風不屑道。
“這人是誰，好像與你深仇大恨似的”蒙婉倩狐疑道。
“他是餘振的堂弟，他是這麽說的，他要尋我報仇”柳正風一臉微笑，毫不在意，如實相告。
“餘振的堂弟，跟他堂兄一樣的貨色，不是好東西”唐元想起那個賣國求榮的餘振就沒好氣，鄙視道。
“各位英雄，天色已晚，咱回城再說吧”許知縣提醒道。
大夥紛紛應是，邊走邊說，一貫向新城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