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鬼草湯·黃泉水
申遠幾人盯著阿瓦、就見阿瓦輕輕放下銅碗，腳步略帶踉蹌的坐在了篝火旁邊、閉上眼睛，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像是慢慢睡過去了一樣！
申遠幾人麵麵相覷、有點不知所措。
男人突然抬起頭來、看向申遠幾人，劉文突然發現！那個男人的眼睛竟然是詭異的灰色！
灰色像是一層薄膜眼翳蒙在了這個男人的眼球上一樣，讓他的眼白和眼仁不再那麽黑白分明！但眼睛的視線和神色又表明這個男人絕對不是瞎子！
男人咧了咧嘴角、冷笑道：“不管你什麽來頭、想見到天鬼洞！就得喝湯、、、、、、要不然，就死在這片沙漠裏！”
刀仔站起身來、全神戒備。
申遠看了看沉默不語的牛尾老道、就見老道拍了拍滿是灰土的道袍，大搖大擺的走到鍋子旁邊、撿起一隻銅碗，接了湯、一口飲盡！然後砸了咂嘴、有點意猶未盡的說道：“不錯嘛！不愧是敢自稱媲美孟婆湯的鬼草湯，就是淡了些。”
黑袍男人咧開嘴、露出黑黃的牙齒發出了夜梟一般怪異的笑聲：“嗬嗬嗬嗬嗬、、、老道識貨嘛！不過這湯要是濃了、就憑你們消受過後就得變成我這帳篷上的幾塊補丁了！哈哈哈、、、”
申遠劉文三人一聽、頓時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難道這男人身後的帳篷竟然是人皮製成的？
刀仔的手已經握緊了身後的大口徑手槍、劉文一動不動，申遠也忍不住摸向了腰間的錕鋙刀！不知道怎麽回事、每當有危險感覺的時候，這把刀都能給申遠帶來一絲安穩和鎮定的感覺！
老道回頭看了看申遠幾人、咳嗽一下說道：“申先生、別緊張！莫得事！喝了湯休息一夜，醒來就好了！放心撒！”
刀仔緊張的看著申遠、申遠看了看牛尾老道的神色，搖搖頭。示意刀仔稍安勿躁、然後站起身向鐵鍋走去。
刀仔緊走幾步搶在申遠前麵撿起一隻破銅碗伸向黑袍男人、黑袍男人哼了一聲在他的碗裏舀了一勺湯，刀仔皺了皺眉頭喝了一口！仔細品了品、卻發現這渾濁的湯水似乎沒有任何味道一樣，再感覺一下、似乎又有無數種味道在嘴裏慢慢的流淌出來，酸甜苦辣鹹、、、、、、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像是在品嚐一種記憶裏存在但在現實裏卻永遠找不到的味道！
刀仔怔了怔！神情有一絲恍惚、脖子僵硬的轉動看著南哥黑袍男子，似乎還想要再來一碗品嚐一下。
黑袍男子冷笑了一下、說道：“不想死就去一邊坐著，這湯你這輩子應該隻能喝這一口！”
申遠急忙走過去扶住刀仔、緊張得看著刀仔的眼睛，刀仔看到申遠似乎清醒了一點兒！搖了搖頭對申遠說道：“門主、、、像是第一次吸大麻一樣！嗬嗬、、、應該、、、應該沒事！我、、、我想、、、休息一會兒、、、”
申遠扶著刀仔在一旁一塊髒兮兮的毯子上坐下，輕聲說道：“沒事！你好好休息。睡一覺就好了、、、”
刀仔似乎還想說什麽、但隨即昏昏沉沉的低下頭，呼吸變得悠長沉重起來。像是一下子就睡過去了一樣！
再抬頭、申遠發現正在喝湯的是劉文，劉文用的是一隻折疊水杯。黑袍男人對此也不在意，依然給她也舀了一勺湯。
劉文一口喝下、然後轉身走到自己安放在火堆不遠處的毯子上麵盤膝坐下，向申遠點點頭示意自己無礙、然後就閉目養神不再說話了！
牛尾老道坐在了破帳篷旁邊的一塊石頭上麵也在閉目打坐，申遠看看四周詭異沉默的人們、撇了撇嘴角，走到鐵鍋旁邊。撿起一隻銅碗、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轉身在劉文身邊拿起那隻折疊杯回到黑袍男子身邊把杯子遞了過去。
黑袍男子哼了一聲、灰色的眼珠看了看申遠的臉，勺子在鍋裏仔細攪動了一下。泛著熱氣的一勺灰黃色的湯水舀進了杯子裏，申遠輕輕聞了聞。
熱氣看起來蒸騰向上，但聞在鼻子裏卻是一種奇異的涼意！那感覺、一下子讓申遠想起來小時候在東北農村灶台旁邊聞到的陳年煙火與食物混合的味道！還有爺爺家老櫃子裏麵那衣料與木板傳出的輕輕地黴味、學校裏年輕軀體的味道，軍隊裏戰士們身上汗水的酸味！敏珠林藏香與酥油燈的味道、身邊這沙漠裏砂礫的淡淡土腥味、、、、、、
“喂！你到底喝不喝？”
黑袍男人沙啞的聲音響起！驚醒了沉醉在湯水莫名味道裏麵的申遠。
申遠震驚的看著杯子裏麵的渾濁湯水，想了想、、、一飲而盡！
天地似乎連成了一體、申遠覺得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似乎都在懶洋洋的蠕動，在發出夢囈一般無意義的低語。回憶似乎是不存在的、思維像是在
體驗著細胞最簡單的感知和活動，並從中發現最原始的樂趣！
好像隨便哪組神經傳來的無意義的反射都是一種新奇的體驗與快樂一般！
沉浸其中的申遠無法自拔、、、、、、
“申先生、、、申先生、、、申、、、先、、、生、、、”仿
佛帶著回音的呼喚聲像是從世界的盡頭在呼喊申遠一樣、申遠努力地想睜開眼睛，
卻總是失敗。整個身體似乎是在留戀這種奇妙的體驗、拒絕回到現實一般。
終於！申遠睜開了眼睛、霎時間感覺身上變得冷冰冰的，徹骨的寒意侵襲過來。
申遠注意到自己還是靠坐在一塊大石頭的前麵，身下墊著一塊防潮墊。內心的警覺一下子讓申遠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的人手呢？
申遠剛剛要起身、就感覺一隻手穩穩地按在了自己的肩頭，申遠扭頭看去、發現竟然是牛尾老道！
老道壓了壓手、輕聲說道：“申先生剛剛醒過來，先緩一緩！要是有呼吸吐納靜心的法門就慢慢運轉一下！放心、我們現在很安全。”
申遠搖了搖頭、穩定了一下情緒，還是看向四周。隻見那個神神鬼鬼的‘引路人’不知所蹤。劉文和刀仔都在毯子上沉沉的睡去，身上胡亂裹著幾人攜帶的睡袋。阿瓦還是委頓在帳篷前麵盤膝而坐，幾人的呼吸悠長深沉、顯然還沉浸在深深的夢境之中！
申遠鬆了口氣、趕緊放鬆身體，練習起敏珠林傳給他的呼吸法。
牛尾老道饒有興趣的觀察著申遠、然後安靜地盤坐在申遠對麵。
幾分鍾後、申遠感覺自己已經恢複了思維以及行動能力，趕緊睜開眼睛、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坐在自己身前的牛尾老道。
牛尾老道笑眯眯的看著申遠、說道：“申先生一定有好多話要對老道說、但還請申先生先聽老道跟你交代一下現在咱們麵對的事情吧！”
申遠點點頭。
牛尾老道指了指破帳篷門外已經熄了火的鐵鍋、輕輕說道：“鍋裏的湯、是天鬼洞‘引路人’熬製的鬼草湯，也叫做黃泉水！喝了、就會改變人身上的氣息，喝得少了就隻能改變一小段時間。具體的時間沒人清楚，可能隻有‘引路人’知道確切的用法吧！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想見天鬼洞，隻要還是肉體凡胎就得喝鬼草湯。把自己的氣息變成半人半鬼的狀態，要不然、再接近天鬼洞就會死在這片沙漠裏麵的。”
申遠問道：“牛尾前輩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老道搖搖頭“老道師門一脈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青城山後山，做的都是行走江湖的快活事體。傳承裏麵對世間的各種隱秘多有記載，知道這些不足為奇。這次、、、這次咱們是被逼上梁山嘍！”
申遠想了想、伸手在身上摸了幾下，掏出一隻紅色的錦緞袋子。輕輕地塞到了牛尾老道的手裏。
牛尾老道一怔、袋子裏那熟悉的感覺讓老道明白這裏麵居然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青牛法印！
申遠輕輕笑了笑、說道：“做了一個夢、什麽也沒記住，但卻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凡事不可強求、這枚印我太爺爺其實早就留下話來，讓我擇機可交還給青城山道門。我以此要挾道長代表青城山表態支持我們和五仙教敏珠林、確實是做的過分了，現在法印交還給道長！我一無所求、還請道長見諒！”
說完、申遠微笑著看著牛尾老道的眼睛，臉上堆滿了憨厚自然的神色。
牛尾老道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冷笑道：“你這小子裝的倒像啊！老道覺得要不是你身陷絕境覺得老道現在有可用之處肯定不會這麽痛快的把法印交還給老道！”
申遠略有些尷尬、不過還是自自然然的說道：“道長難道就不是身在絕境嗎？這法印我玩了命也就蓋一張辟邪符咒用用，還是放在道長手裏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危急時刻資源利用最大化，這也是在情理之中。”
老道搖搖頭、說道：“算了！道爺我也不計較了，不過你可要信守承諾！法印是你自願交還給道爺的、老道這次玩了老命保你平安，過後咱們互不相欠！”
申遠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般、不過心裏卻在想——“既然現在選擇指望這經驗見識都很不凡的老道、就算把法印還給他又能如何？大不了逃出去以後老子滿天下大肆宣揚青城山牛尾老道因為青牛印與鑒玉師五仙教結盟聯手大破天鬼洞什麽的！到時候讓這牛尾老道有苦說不出、、、、、、”
老道得意洋洋的把法印揣進懷裏、看著笑眯眯的申遠，心裏也在打算著-——“等出去了、道爺就四處宣揚去-——青城山牛尾真人為了奪回法印與當代鑒玉師大戰三百回合，大功告成後與鑒玉師分道揚鑣自此割袍絕義再不理會江湖上的風風雨雨、、、、、、”
一老一小兩隻狐狸各自在打著如意算盤，不過牛尾老道嘴上卻還是開始介紹起這片綠洲的詭異傳說了。
老道咳了咳、對申遠說道：“這片沙漠曾經有很多人想要霸占下來，意圖把天鬼洞控製在自己手裏。可無數年過去、沒有一個人成功過。修為精深的或許能保住性命、有的根本就找不到天鬼洞在哪裏！”
申遠問道：“那這個引路人是大黑廟的人嗎？他要是知道大黑廟折在我和五仙教的手裏會不會、、、？”
老道搖搖頭：“不會、引路人是天鬼洞的引路人，不是大黑廟的引路人。二長老都不敢過於得罪這個家夥。至於大黑廟
、、、其實是大黑廟得到過一點天鬼洞裏麵的秘密，並借此在草原上叱吒風雲了很多年。”
申遠道：“是那幾十個人麵木偶嗎？”
老道搖搖頭：“不知道！這件事現在世上知道的恐怕隻有那個二長老了吧！當初在療養院道爺要是知道她就是玄一門坐鎮大黑廟的那個二長老、打死道爺也不敢蹦出來，裝死到底就沒事了、、、、、、”
申遠看著老道輕輕說道：“真的假的？道長可能會沒事，可劉郎小道士也會沒事嗎？”
老道差點蹦起來！急忙問道：“你！、、、你都知道些什麽？”
申遠見老道一下子緊張起來、就故意裝作胸有成竹的樣子說道：“劉郎的身上有什麽秘密。道長難道不知道？還是道長以為所有人都不知道？二長老如此在意的人、到底有多重要，還用我說麽？”
老道一下子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垂頭喪氣的坐在了地上。嘴裏嘟噥道：“看來誰都瞞不住啊！該來的早晚得來、躲不過去撒。”
申遠故作高深不再說話了。
老道發了幾句牢騷，轉頭看向申遠說道：“你是怎麽看出來劉郎是天生無魂之體的？難道你們鑒玉師留下的傳承裏麵還有這方麵的經驗？”
申遠聞言頓時一愣！
這下子牛尾老道看出來一點什麽、立刻惱怒道：“你小子竟然敢詐道爺！看來你隻是看出來劉郎是二長老在意的人、卻不知道劉郎身上有什麽秘密！”
申遠硬挺著說道：“這都差不多！”
老道氣哄哄的瞪了瞪申遠、說道：“劉郎那小子天生魂魄不全、也叫無魂症，生下來不哭不鬧不笑、就是個癡傻的娃兒。這樣的娃娃一般養不活、活下來也是傻的！”
申遠驚訝的問道：“那劉郎雖說憨了一點、但不像是低能兒的樣子啊？”
老道翻了翻白眼：“那也不看看誰想做他的師父？”
申遠沉默、一臉的不相信。
老道惱怒道：“這娃兒生來就有無魂症、本就是個夭折的命數，可偏偏他是命格全陰的靈體。”
申遠知道、命格全陰或者全陽的人極其罕見，按理說同一時間出生的人有不少。可真正用陰陽五行的術數來推算，出生的地點、時間，方位、甚至是出生地的陰陽格局、接生的人的性別人數，等等可是有許多的講究的。
老道有點眉飛色舞的說道：“可偏偏他遇到了道爺我！道爺的師父臨仙去的時候給道爺算了一卦、說我這輩子隻能有一個徒弟，必須得是全陰命格的先天靈體！無量那個天尊哦!自古以來有過幾個天生靈體？”
申遠啞然——天生靈體基本就是傳說中的玩意兒！那就是天地造化的產物！基本上就不會出現在塵世間、這種人出生就帶有異像，聰慧無比或者大智若愚。無論修煉什麽傳承法門都比常人要快捷無數倍、屬於輕輕鬆鬆頓悟大道的資質，本身不分正邪、那是天下山門傳承夢寐以求的弟子！
老道笑了笑、低聲道：“其實老道知道、師父其實是不想他這一脈再傳承下去了，傳承到我這裏就徹底放手算求！因為師父這一脈傳承的道、被世間大多數的修行者厭棄啊！跟你祖上一樣、道爺傳承這一脈也在求眾生得自在，不被修行人操縱運數！”
申遠默然。
老道接著說道：“你混跡江湖也有幾天了，感覺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有無形的絞索在一直困著你？走到哪裏做什麽似乎都有眼睛在暗處盯著你？”
申遠點點頭。
老道慘笑了一下：“老十三門的人這些年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哦？”
申遠轉頭看了看破帳篷門口、隻有阿瓦呆呆地坐在那裏，引路人還是不見蹤影。夜裏起了風，吹過沒有蓋子的破鐵鍋、裏麵的鬼草湯也就是黃泉水已經都被眾人喝光了，鐵鍋微微的搖晃著、似乎在嘲笑周圍這些活蹦亂跳卻非要進陰曹地府去走一遭的愚蠢活人一般！
“那個引路人去哪裏了？”申遠收回心思向牛尾老道問道。
老道搖搖頭“不知道！”
申遠挑了挑眉毛、玩味的看著牛尾老道“所有人都沉在鬼草湯的藥效裏麵睡覺，我不信你把我弄醒就是為了聊聊你那呆徒弟的破事！有啥說啥、墨跡啥？”
牛尾老道被申遠拿話擠兌了一下、哼了一聲，歪著頭氣哼哼的說道：“道爺誤打誤撞的收了這個憨徒兒，按說打死也不想再趟江湖這攤渾水了。但這兩年暗流洶湧、我那個掌教師兄也是個精明似鬼一般的人物，看來也是推算出來啥子了、千方百計地想把我們師徒倆踢下山門。”
申遠點點頭：“不足為奇、老十三門一直在堅持當初那份信念的恐怕也隻剩下敏珠林五仙教了吧！”
老道撇了撇嘴：“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他們兩家你就那麽信得過？當初、十三門還信得過你家祖上呢！到最後都落了個啥下場？”
申遠翻了翻白眼、氣呼呼的說道：“說正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