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劉宰相的如意算盤
眾人萬萬沒有想到，在承平王站出來作保之後，皇太孫也站了出來。
太孫乃是一國之儲君，如無意外便是將來的皇上，地位何等尊貴。所謂君無戲言，此時他竟然出來作保，看來他對朱平安是絕對相信了。
這時，坐在龍椅上的太祖輕咳了兩聲，嘈雜的大殿頓時又寂靜下來。
太祖沒有說話，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局面一時僵在那裡。
唐虞這時，已經從之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他沒有想到，皇太孫居然相信了朱平安的信口雌黃，並且選擇用這樣激烈的方式來表示支持。
唐虞一張廋臉不禁漲得通紅，兩隻白眼不停的往上翻，顯然情緒異常的激動。
他往殿中噗通一跪，也顧不得在君前失禮，大聲喊道，「皇上，這天狗食日之事千真萬確，微臣願意性命做擔保。午時即刻將至，此事再也不能拖延，懇請皇上立下決斷！」
自己的權威被否定，唐虞情緒有些失控，居然忘記自己這般做，便如同與太孫當眾撕破臉皮。
一直沉默的劉汝長見狀，卻在心裡暗暗罵了一聲，「蠢貨！」
劉汝長心思深沉，想到的又要比其他人多一層。
本來他只不過想借天狗食日之事，剷除太孫的幾個臂膀，沒想到事態發展到最後，不僅安樂公與承平王捲入其中，就連太孫也親自上陣了。
天狗食日之事決然不會有錯，他對唐虞這點信心還是有的，畢竟自唐虞出任欽天監監正十餘年以來，還沒有誤報過天象。
「你們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以為本相不清楚？」
在劉汝長看來，朱平安出來攪局，安樂公、承平王及皇太孫接連出來作保，無非是想施個緩兵之計。先將那些官員保下來，再徐徐圖之。
可以劉汝長對太祖行事的了解，此事絕非如此簡單。一旦天狗食日異象出現，太祖必然震怒，名單上的人馬上就會人頭落地。
朱忠兩父子及承平王就算再如何得寵，只怕也會問罪。
跟隨太祖四十餘年，太祖的為人行事，劉汝長最為清楚。太祖最忌諱的，便是有人敢於戲弄他，敢於對他無上權威的挑戰。哪怕是他至親之人，也是不能容忍的。
太孫就算不會因此事被罷黜儲君之位，以後在群臣之中也再難有威信。到時候太祖殯天，這大正的天下便由自己為所欲為了。
「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衝動的代價啊……」
劉汝長心裡為朱守文輕嘆了一口氣。
今日的局面一直在自己掌控之中，直到朱平安這個攪局者出現。只是沒想到，朱平安的這番胡鬧，居然使自己有了意外之喜。
心裡暗暗盤算了一番，便使喜怒不形於色的劉首輔，嘴角也不禁勾起了一絲弧度。
「既然你自己找死，須怪不得本相。」
他決定再推上一把，讓朱守文往坑裡掉的更快些。
「皇上，既然太孫殿下與承平王爺、安樂公都出來作保，臣也覺得朱平安或者真有過人之能，能見欽天監見不到之處。臣覺得，此事委實難以決斷。」
劉汝長沉聲的奏道。他的話語仍舊模稜兩可，先為自己尋好退路。
所有人的視線又集中到他的身上。就連陳布達這些心腹，都不知道這位老丞相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
不過既然首輔也開口了，其他人更是不敢多言。
唐虞見劉汝長也選擇相信朱平安，脖子上的粗筋都根根爆出，想要出言相辯。
劉汝長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唐虞頓時一驚。明白劉汝長這是讓他不要說話，他雖不知道劉汝長的用意，卻很清楚劉汝長的手段，要是不聽他的話，下場必定極慘。
雖然心中極其悲憤，唐虞還是忍住沒開口。
「既然丞相也是這等看法，朕便賭上這一回。」
太祖緩緩的開口道。
這時午時將至，太祖走下台階，慢慢的踱到殿外石階上，面無表情的背著手，抬頭望天。
殿中眾臣也跟著來到殿外。
太孫朱守文站在太祖身後，雙眉緊鎖，臉有憂色。他自然不相信朱平安的鬼話，心裡早就在思忖，等一下謊言被戳穿后，如何才能善後。
朱平安站在朱守文的身邊，連連對他直使眼色，朱守文也只當做沒看見。
「既然全世界都不信我，那本侯爺便打臉給全世界看……」
連朱守文都不信自己，朱平安也絲毫不急，穩如老狗。
午時已至。
秋日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自西邊天際出現一片黒影，接著那黑影緩緩移動，往京都城上空行來。
掛在太極大殿正上方的日頭，原本明亮耀眼，此時也微微暗淡了下來，似乎被蒙上了一層薄紗。
「不好，是天狗食日來了！」
見此異象，群臣中馬上有人低聲驚呼道。
「果然還是欽天監說的對。朱平安不過是個黃毛小兒，就算有幾分見識，哪裡有唐大人老道？」
「完了完了，這下就是想要殺人祭天，只怕也來不及了。」
群臣知道，這些話不能說出口，只能在心裡哀嘆。
他們是大正的官員，大正的國運氣數與他們也休戚相關。此時見天狗食日果然如約而至，不可能無動於衷。
有些看得遠的，已經開始盤算起此事將要引發的連鎖反應，以及會對自己前程命運的影響。
太祖站在最前方，看不見臉上的表情。朱守文在他身後卻瞧見，祖父攏在袖中的雙拳攥得很緊。
「奇迹一事，果然不是常常會有的。」
朱守文輕輕的搖搖頭。之前他心裡還有萬分之一的冀望，萬一真的給小安子誤打誤撞說著了呢？此時看來，這種機會根本不可能有。還是考慮隨後怎樣面對群臣的責難，及皇爺爺的怒火吧。
安樂公與承平老王爺對望了一眼，眼神里滿是憂色。
「天狗食日！天狗食日！天狗食日來啦！」
唐虞卻如瘋狂了一般，指著天空竭斯底里的大叫道。
不知道是因為事實證明了他的推算而興奮，還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大災禍而擔憂。
京都的百姓也發現了天空的異象，紛紛從家中跑出，來到大街上。
太極殿在京都城最高處，太祖極目望去，雖看不見百姓們的表情，可看到他們奔跑呼號的情形，顯然極為慌亂與恐懼。
太祖面色沉重起來，冷漠雙眼裡有複雜的情緒出現。
所有人的情緒都隨著天象異變，而發生變化。
只有兩個人安如泰山。
一個是劉汝長，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他嘴角再次勾起一絲弧度，很明顯是在冷笑。
另一個便是朱平安。
便是此時，天象異變，他的嘴角仍舊掛著雲淡風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