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唐小苔將還沒發毛但已經餿掉的豆腐加水煮沸。再加鹽,花椒麵,辣椒粉,白酒,菜籽油,撒勻後醃製,密封裝壇。
唐小苔闔眼將剛封好的壇裝進袖子中,從袖子裏把豆腐壇帶進隨身空間。
原本荒蕪的隨身空間裏,現在已經冒出三根幽竹,小水塘邊的枯木上,還長滿了漂亮可人的蘑菇和小碗耳。
唐小苔驚喜地呼出聲,將豆腐壇找了個陰涼的青石板下藏住,這才趕緊去看看種植的木耳和幽竹。
“好漂亮!這木耳長得真快。平菇也開得大。”
在陽光照耀下,原本的菌種已經從枯木裏鑽出大大的蘑菇片。水塘的枯木就像是煥然一新般,散發勃勃生機。
“那就,先摘為敬了啊。”唐小苔滿足地把碗耳和平菇又摘下些,隨後開始到農田裏翻土。
隨身空間的農田有些硬,看起來很久沒有被犁過。
先前自己進來時,讓豆子從地裏捎了點油麥菜和小油菜的籽。
“嘭——”
一鐵鍬砸下去,田地硬的壓根啃不動。
唐小苔吃痛地晃了晃手,用腳踩在鐵鍬鏟上,將鏟頭望地下壓。
終於,踩實了。
“轟——”
一大鏟的土被刨開。唐小苔連忙揮動鐵鍬把大塊刨開的土碾壓碎。
“哐哐”幾下,這才翻了一小片的地。
唐小苔抹去額頭的汗水,開始勤勤懇懇地翻土。
“太硬了,還好沙質含量不高,土的顏色也深,挺肥的。”唐小苔努力揮灑汗水,終於在太陽落下前,把整片小農田的地都翻了一片。
放眼望去,原本平整的硬土地,現在像是翻騰的小波浪般,有成就感極了!
翻土成功!
“嗤——”
唐小苔將油麥菜的菜籽和小油菜菜籽撒進土裏,蓋上薄土,再挑了水塘的水來澆灌。
“好好長,等你們長大,這裏就能滿是翠綠色。”
辛勞幹了一天活的唐小苔晃了晃濕透的長衫闔眼回到外界,發現居然才過去一眨眼的功夫。
“豆子?”
豆子正好奇地望著唐小苔手裏消失的豆腐壇,道,“阿姊,你做的豆腐呢,怎麽才一小會兒的功夫,壇子就被阿姊藏起來了?”
唐小苔心中明白。隨身空間裏兩天等於外界一盞茶的功夫,豆子隻以為自己打盹了一會。
唐小苔忽悠道,“我剛出去了一下你沒瞧見。你看,我給你們帶什麽來了。”
一簍子木耳和平菇晃蕩在豆子麵前。
豆子驚喜地呼出聲,隨後立馬蹙起眉頭擔憂關切道,“阿姊,你又去灶房偷吃的了?可別吧,嫂子還得打你。你和俺說,俺要是知道就替阿姊去!”
豆子將胸脯拍得嘭嘭作響,恨不得去灶房挨打的人是他。
唐小苔苦笑道,“沒事沒事,自家灶房怎麽能叫偷。嫂子這幾天她想開了,對我也沒以前那樣糟糕,你別擔心。”
她這麽一說,豆子更是擔心了。
早上豬圈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他早就聽說阿姊又差點沒有討到好。嫂子能對他們二房一家好?他才不相信。
唐小苔拍了拍他。
現在,自己真的要去灶房用火了。不用火怎麽把平菇做熟?木耳也得在滾水裏焯一焯才能吃。
“豆子乖,你在這等我,我這就回來。”
這時候,唐家眾人正在堂廳裏圍成一桌吃飯。
唐家男丁和老祖宗在桌上,女子擠在灶房裏蹲著捧碗吃。唐小苔這倒是進得不巧了。
嫂子張氏瞧見唐小苔鬼鬼祟祟進來,立馬將早上沒發泄完的怒火移到唐小苔身上。
“幹什麽幹什麽!又來偷食!”
她揚起藤鞭就要打,她一旁蹲著吃飯的唐枝兒一見藤鞭嚇得花容失色,縮起身子就要躲。她早上被抽怕了。
唐小苔提著一簍子木耳和平菇笑道,“哪裏的話,嫂子我來給你們加餐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加餐送菜來了。
說完,唐小苔麻溜地燃起火折子,趁著堂廳裏老祖宗正和眾子孫談笑風生的時候,把一鍋平菇炒木耳給做了,順便還撒了點醬油。
“嫂子,給。大伯娘,給。”
唐小苔乖巧地把一大鍋平菇和木耳先盛裝了兩大盆。
但是,一盆大,一盆少。
香噴噴的平菇野味頓時飄散進空氣中,濃鬱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嫂子張氏冷哼一聲,“算你懂事。又不要命的跑後山去?仔細被狼吃掉!”
她雖然這麽嘀咕,還是毫不客氣地夾起一大筷子。
突然,一聲不滿的低喝從她耳邊傳來。
“慢著!”
大伯娘冷氏十分不爽地盯住她麵前小盆炒菜,又看了看嫂子張氏麵前的大份。
“春苔丫頭。”大伯娘冷氏嗓音冷峻,悠悠道,“怎麽這盆少了?”
瞬間,嫂子張氏夾筷子的手僵滯在淩空,塞進嘴裏也不是,不塞進嘴裏又不甘心。
她這盤多,正中她下懷。還要她把大的盤子讓出來咋地?
一時間,大伯娘冷氏板起臉望向嫂子張氏,張氏戰戰兢兢又不敢還嘴,但把菜盤換一換又不甘心。
唐小苔趁著兩人僵持不下的功夫,連忙把鍋裏剩下的一盆菜舀出來,還舀了一大盆白米飯,這才悄悄貼著壁角默不作聲地離開。
你們倆爭著去吧。
這叫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後屋裏。
二房一家舀著香炒碗耳平菇拌飯,吃的不亦樂乎。
爹唐富強終於悠悠轉醒。
他醒來就聞見濃鬱的菜香,一度他還以為聞錯了。
“老祖宗來送吃的了?”他驚詫瞪圓眼,接過唐小苔遞來的碗筷,問秦氏。
唐富強自言自語,欣喜地喜上眉梢,“老祖宗終於想明白了。俺就說,娘信佛,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這不,給咱們送吃的來了麽。”
他嬉笑討好地對秦氏道,“媳婦兒,你也別天天垮著臉怨娘。你瞧,娘還惦記咱們,她悄悄拿好的送來給咱們嚐。豆子和虎子,不也拉扯大了麽。要不是娘容咱們一家,咱們還能上哪兒去過日子。”
後屋裏安靜無聲。
豆子春芽和虎子使勁扒飯,各個吃的和花貓似的,還用機靈的眼睛瞅大人。
秦氏歎了口氣,哀怨地斜睨了唐富強一眼。
唐富強像是被鼓勵了一般,扒了一大口飯,打趣道,“媳婦兒,你瞧你這病不也好了。肯定是娘暗地裏讓大夫給你瞧,給你配藥。咱們二房的好日子啊,就要來了。俺就說,娘信佛,心最是良善,她還能看咱們二房餓死不成?”
“媳婦兒啊,你也別天天垮著一張臉。俺記得你剛加進咱家的時候,那多漂亮,你看你天天愁眉苦臉的,額頭都出皺紋了。”
說著,唐富強笑嗬嗬地掰過秦氏的臉,打趣似的撫了撫她額角的褶皺。
頓時,豆子聽不下去了。
“啪。”
豆子努力將筷子輕輕放下,但還是敲擊出了輕脆的聲響。
唐富強臉色瞬間一黑,冷冷道,“反了。”
豆子下意識地身子一抖,他懼怕威嚴的父親,但他更是為唐小苔和娘叫屈。
“爹。”豆子按捺住對父親的恐懼,挺直腰板,慢慢道,“娘的病,不是奶奶托人瞧的,也沒有大夫上門過。娘的病,是阿姊喂了一鍋雞湯才喂好的。阿姊說了,娘貧血還一直受餓,就是餓壞的身子。”
“爹,奶奶也不準咱們去吃飯,也從來沒托人送過飯來過。今兒的這菜和白米飯都是阿姊偷偷去灶房拿來的。”
他越說越哽咽,咽了咽喉,眼眶泛紅,“爹,你不知道阿姊去灶房給咱們幾個拿吃的,受了多少的鞭子。俺也想替阿姊挨鞭子,但她都不讓俺去。阿姊……阿姊說了,隻要咱們幾個能吃上飯,她就算多挨幾下也不痛。”
說完,豆子倔強地死死咬住唇瓣,不讓大顆眼淚從眼眶滾落。他泛紅的眼睛裏含著淚水,挺直瘦小的腰杆,看起來倔強又讓人憐惜。
周圍一片安靜。
鴉雀無聲。
唐富強錯愕地瞪圓眼,呆呆望向唐小苔,問秦氏,“當,當真?老祖宗這幾個月從來沒托人送過飯?那俺去田裏除草的時候,你們都咋吃的?”
秦氏哀怨地歎了口氣,“平時和你說你也不信,非要被蛇咬了親眼瞧見才信。你以前捎回來的那些飯食還不夠娃們一頓的。你又是早出晚歸,回來倒頭就睡。咱們娘倆的日子你啥時候上心過。你就知道老祖宗老祖宗,你也知道俺比嫁給你的時候看起來老了?難看了?”
秦氏平時說話溫柔,從來不頂撞唐富強。但這一回,她是真的惱了。
她得過且過的軟弱,和唐富強的愚孝讓幾個娃子險些活活餓死。都是因為唐小苔,他們才挺過來。現在,唐富強居然還把唐小苔冒著鞭子拿來的食物說成了老祖宗賞賜。
這讓她怎麽咽下這一口氣?
唐小苔望著出言頂撞的娘親秦氏,也有點不敢相信。
秦氏是溫柔似水的典型封建傳統女子,素來都是以丈夫唐富強的意見為尊。但是今天,她頭一回在孩子們麵前頂撞了唐富強,她生出了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