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白氏的感激

  慕容承目光深邃地盯著唐小苔過分靈活的手腕,和運用自如的手術刀,沉聲道。


  “娘子。”


  唐小苔應了聲,很好奇這男人竟然還有會猶豫的一天。


  他原本定然是想說什麽,現在卻沒有說出口。


  頓了頓,慕容承目光更幽深了些,斟酌了片刻,緩緩道,“想不到,娘子世承了秦氏祖上手藝。”


  這回輪到唐小苔疑惑,“什麽祖上手藝?我外祖父家的?”


  慕容承盯著森冷的手術刀鋒和均勻絲薄的片肉,英眉蹙起,眼神更是複雜。


  唐小苔明白過來,瞪了瞪眼,“我祖父早年生活所迫,就做了行刑手一小陣子,這也和淩遲手法不一樣啊!”


  自己算是明白過來,敢情慕容承在誇自己淩遲幹得好呢。這不是淩遲,是片肉啊!


  不過……好像也差不離。


  莫非,自己要是在古代活不下去,還能靠著片肉的手藝去做劊子手?嘔……


  唐小苔正要和慕容承忽悠這吊鹽水的導管和針是什麽來曆,這時候白氏掙紮著醒了。


  好巧不巧,罌粟麻藥的勁頭很快過去,唐二蛋也醒了。


  唐二蛋周身被紗布包裹,可憐的像是一隻小白粽子。但他這幾天早就痛暈過去幾十次,已經痛到喊無可喊。


  白氏一見到唐二蛋被裹滿紗布的創傷臉,悲痛欲絕,一扯嗓子又要哀嚎,連忙被唐小苔製止住。


  “七天。白嫂子,七天觀察期。要是能渡過七天燒退了,那臉上新移植的皮肉就能活。”


  白氏一愣,這才發現唐二蛋原本滿是肉芽的燙傷燎泡臉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看起來怪模怪樣的白臉。


  幾塊白皮,像是另外加上一般,看起來詭異極了。但好歹,不再是腥紅帶黑的燙傷疤痕,這讓白氏心裏鬆了一口氣。


  “神仙啊!”白氏哭到說不出話來,“俺兒子當真能好?”


  唐小苔不敢把話說滿,隻能依著古代村裏人的信念說,“這閻王要收命,誰又知道呢。隻能說盡人事聽天命。要是七天裏不再起燒,那應該是可以渡過難關。往後臉上雖然有點疤痕,但好在二蛋年紀小,長大後能退掉些,肉痕都會恢複。總不會再像怪物一樣,受人嘲笑。”


  白氏心裏感動,她看著唐小苔累到滿頭大汗的臉,心中更是愧疚到過意不去。


  “春苔丫頭啊。”白氏歎了口氣,她聽到唐小苔說“嘲笑”立馬想到她平日裏是怎麽跟著張氏嘲笑二房。


  她往日嘲笑唐小苔和二房一家最是出力賣命,一張伶牙俐齒絲毫不落人下風。還有好幾回,把秦氏罵哭過。


  “春苔丫頭!”白氏死死拉住唐小苔是手,“噗通”一下跪拜下去,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咚咚咚!

  嘹亮的聲音震蕩在裏屋,餘音不絕。


  “春苔丫頭,往日是俺錯了。俺就不該那樣奚落你和你爹娘。”白氏聲淚俱下,當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初心高氣傲的她,徹底被來勢洶洶的悲劇擊垮,像是拉扯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唐小苔的手。


  “俺給你磕頭!”白氏歇斯底裏地磕頭,還拉著唐小苔風風火火地跑去青瓦宅子,跪在青瓦宅子給秦氏和唐富強磕頭。


  這可真是把秦氏和唐富強嚇壞了。


  秦氏哪裏見過白氏這般卑微的模樣。平日隻有白氏心高氣傲地嗬斥二房,現在白氏親自登門,二話不說就是跪地,一口一句喊秦氏“二嬸嬸”“親嬸嬸”,可把秦氏嚇壞了。


  “這是咋回事。”秦氏連忙把白氏扶起來,但白氏就是不起來。


  “二嬸嬸,你就是俺親嬸嬸啊。這裏是俺這幾年攢下來的積蓄。你回頭可別給別人去說。連老祖宗都不曉得俺背地裏做些小營生。”


  “還有這塊玉,這是俺嫁妝裏帶來的物事。是俺最值錢的寶貝了。二嬸嬸你拿去,你家春苔可是救了俺的命根子啊。”


  “二叔,知道您最愛抽水煙。這根煙筒是俺漢子的,他也不知道死哪兒去,您就用著。俺也沒啥孝敬您,這根煙筒還是從中原捎來的,名貴著哩。您抽著,盡管用,煙草不夠和俺說,俺去摘。”


  秦氏和唐富強驚愕到傻眼,紛紛不明白一向不給青瓦宅子好臉色的白氏,今日是怎麽了。


  “嘭——”


  白氏一把扯過大兒子的後脖子,揮起大掃帚就給青瓦前院掃雪,歇斯底裏一般掃雪,嘴裏嘀嘀咕咕,“以後二叔,二嬸嬸你們有啥要幫忙的盡管和俺說。啥地裏的活,俺都去幫忙給你們幹。俺家大娃兒大了,也能幹活了。你們有啥不方便的盡管使喚他去!”


  白氏快人快語,過去嘲諷二房有多狠,如今就有多謙卑。她對唐小苔感激涕零,更是愛憎分明。黑色和白色中間,沒有一道灰色界限。


  她承諾會對二房一家好,那定然是掏心掏肺的好。


  唐小苔連忙止住白氏發瘋般的揮掃帚動作,平靜勸道,“白嫂子,知道你感激。但現在二蛋還需要你照顧。捱過這七天,他就算平穩了。往後臉上疤痕慢慢褪下,也能娶媳婦兒,也能過普通日子。隻是以後大冬天可別先放滾燙的開水了。”


  白氏一聽又要哭,雙膝一軟就要跪下,連連匍匐稱是,“春苔丫頭。你真是俺命中的貴人。俺是不曉得你咋治病的,但俺看你用藥比那些赤腳郎中都要放心。老神仙說的是,你就是俺們唐家的福星啊!你說老祖宗怎麽就那麽不長眼,咋就把你這福星給趕跑了?”


  趕來瞧熱鬧的嫂子張氏走到青瓦宅子門口。


  張氏剛要習慣性的出言譏諷唐小苔,冷不防被憤怒的白氏揮掃帚趕跑。


  “姓白的!你這個瘋婆娘,發什麽神經!”


  白氏連連追擊她,破口大罵,“好你個不要臉的娼婦!俺求你幫忙找郎中時候你跑哪兒去了?現在人跑出來還敢對俺救命恩人不客氣?俺打,俺打死你!”


  白氏戰力真不是蓋的,可謂是大房媳婦裏的佼佼者。很快張氏連滾帶爬被打得滿地找牙,嚇得再也不敢靠近青瓦宅子。


  張氏就不明白了,為什麽她一個下午沒過來,這唐家和青瓦宅子就變天了呢。連往日和她沆瀣一氣的小姐妹都轉頭倒戈青瓦宅子,打得她連個屁都不敢放出來。


  七日後。


  唐小苔秉著承諾去唐家宅子又看了看唐二蛋。


  唐二蛋恢複的很好,白氏也按照自己囑咐的每天勤換洗雙氧水紗布,更是用消炎水給唐二蛋的全身和麵部清潔消炎。


  沒有嚴重感染,燒起了兩天也緩緩退下,唐二蛋這孩子真是身體底子不錯。


  白氏也拜了又拜,連連稱謝,還要掏出壓箱底的嫁妝寶貝給唐小苔送來。


  唐小苔哪裏還敢要白氏的嫁妝。白氏向來是個愛憎分明也容易歇斯底裏的人,隻要她不去找娘和爹的麻煩,不再連著唐家老祖宗和張氏說閑話,自己就覺得跑一趟值得。


  醫者救人命,本就是入專業前的宣誓誓言。


  與此同時。


  後院裏搓麻將的蔣氏開始絮絮叨叨。


  “你說這春苔丫頭,莫不是個有心眼的。她咋就這麽巧,在二蛋被燙傷的那天來了哩?許是她放的開水?”


  三房媳婦孫氏搓著麻將,冷哼道,“放屁。開水就是白妯娌自己放的。”


  大房媳婦蔣氏搓麻將起勁,雙手一推,驚喜喊道,“糊了!”


  四個婦人嘰嘰喳喳樂嗬起來,有人歡喜有人失望,突然豬圈邊傳來聲奶娃子的尖叫。


  三房媳婦孫氏一聽,不對勁,“蔣妯娌,是不是你娃子在哭。”


  大房媳蔣氏摸麻將牌正得勁,大大咧咧道,“哭就哭幾嗓子唄,哪家娃子不哭。”頓了頓她話鋒一轉,繼續潑唐小苔黑水。


  “你們說,這春苔也奇怪。她一分家出去日子都過得紅火起來了,你們說,她莫不是有什麽門路,什麽不可告人的路子?”


  蔣氏眼珠子一轉,暗戳戳引領話頭,開始嚼舌根。她是大房三媳婦,平日也愛跟著張氏一起挑唆奚落二房。現在白氏倒戈投靠了二房,這讓她也覺得勢單力薄,孤軍奮戰起來。整個唐家,似乎隻有老祖宗,她和張氏不待見唐小苔,其餘小媳婦,都乖乖向著唐小苔,恨不得投靠青瓦宅子。


  如今搓麻將之際,正是個好機會。


  蔣氏準備好好發揮舌燦蓮花的嘴皮子功夫,狠狠在三房媳婦兒們麵前,給唐小苔潑黑水。


  然而。


  一輪自摸下來,蔣氏麻將的贏麵越來越大。但同時,豬圈裏奶娃娃的哭嚎聲也越來越撕心裂肺。


  “嗷嗷嗷嗷嗷嗷——”


  三房媳婦孫氏越聽越不對,驚道,“妯娌,你快去豬圈那瞧瞧,你兒子哭得厲害,許是碰上什麽事。”


  但蔣氏依舊沉浸在麻將的贏麵中,喜不自勝,“胡說胡說,娃子哭就哭唄,能有啥事兒。估摸就是摔一跤爬起來就好。”


  但哭聲越來越大,隱隱有著虛弱的漸弱聲。


  蔣氏正要碰,驚喜地一腳踩在後院石凳上,手舞足蹈好一陣狂喜。


  “贏了贏了!這把絕對是俺贏了!”


  “糊了!糊了啊!”


  就在後院麻將桌裏歡呼聲一片的時候,唐小苔聽著不對,拉著白氏就往豬圈方向趕。


  整個唐家宅子都覺得哭聲不對勁。


  老祖宗鄒氏更是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趕向豬圈。


  眾人一趕到豬圈,驚得紛紛難以置信,嚇到渾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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