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劍拔弩張
崇政殿內,宮人打開了簾子,包拯立刻走得近來。參拜已畢,趙禎坐在上麵道:“王都知說,希仁有一件急事要奏,不知到底是什麽大事?”包拯便道:“臣的來路上,見使者調撥契丹歲幣銀帛。前些年我朝與西夏連年征戰,西北數路大軍耗費頗巨。現如今國庫空虛不比從前,陛下不如免之。”
趙禎笑道:“希仁莫不是說笑麽?減免歲銀,如何抵擋夏、遼之兵?”包拯回道:“以臣之見,歲幣不是個長遠之策,陛下宜重用賢才,不可以輕易殺戮邊將,以寒眾心。”趙禎便問:“希仁所言,我卻不知。是什麽人輕易殺戮邊將?”
包拯遂道:“樞密夏竦,日前出海捕文書,剿殺鎮戎軍軍中偏將六人,不知道這些人是何罪名?”趙禎言道:“原來是這事兒!前番夏英公做事不密,竟然將大軍的戰略機密泄露,讓我軍受伏,損失太重!朕責令夏子喬嚴查此事,揪出夏軍的餘黨,清除邊軍的隱患!”
包拯便道:“上麵有失,問責理當詳查,軍士守土不易,怎可以由此胡亂殺戮!陛下細想:倘若這些人果真是夏軍的內應,事泄之後,為何他們不逃回西夏,反而調頭直奔汴京,豈不奇怪?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必須要細查,免得漏掉了真正的內應,釀成大禍!”
這邊趙禎被包拯說動,命人把夏竦叫過來,跟夏竦說,叫他將此案轉交予包拯處置。除此之外,叫王都知引皇城司一並幫忙處理。
展昭在外麵等待的時候,料定了趙孟一被捉,白玉堂那頭肯定要大弄,急忙召麾下五都頭道:“石元彪、朱凱,你二人各引一百人馬,去內城近處搜查白玉堂、袁虎、石晃、崔起、白路、苗翻六人的下落。一旦有了他們的消息,先不要聲張,速速趕回來報我。
李清,你帶著一百的人馬,去夏樞密宅院旁邊靜候,看看今夜有什麽動靜。趙震、孫得虎,著你二人速趕去東京外城各門,叫各門的巡檢嚴加看守,莫教此輩再混進來。進來一個,唯你兩個人是問!”五都頭領了指揮的吩咐,當即就去了。
這邊白玉堂在潘家酒樓裏商議放火,正在準備兵器的時候,忽然夥計上樓來報道:“才剛有人看見說,街上突然又多了些差人,這些人全沒穿號衣,打扮成個閑人的模樣,在樓下麵鬼鬼祟祟的,莫不是衝著咱們來的?”
眾人急忙看玉堂時候,隻見玉堂遞了個眼色。石晃招手兒,帶了兩三個伴當出去,可疑的人馬,果然讓他們發現了幾個。瞅個空處,石晃一棒掀翻了一個,迅速堵上這廝的嘴,拖進樓來,伴當們立刻把這廝捆了。
當著這個人的麵兒,玉堂把刀插在了桌上,看著要審。旁邊還有個苗翻站著,手裏麵又是一把大刀。好便好,隻要這廝答話不對,玉堂一聲令下後,登時便將他砍作肉醬。
那差人口裏麵被塞的東西,一被拿開,這廝立刻求告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小人在東京隻是個閑人,不知道何事上惡了兩位?”
玉堂問道:“你這個閑人,年節上不去勾欄瓦肆,在下麵鬼鬼祟祟張我樓上,有甚麽勾當?”那個便道:“小人剛剛從外地過來,對東京這邊不太熟,一不小心就走錯了路!”說話的時候,這廝似乎要試試繩子的鬆緊,還奮力掙紮了兩三下。
玉堂立刻喝他道:“我又不瞎,你圍著我這裏轉了三圈,走錯了路?難道不是盯梢的公人?!現在給你個機會,有話快說,爺爺沒鳥耐性等你!”
白路這時候也來到旁邊,看見沒審出什麽來,口內立刻叫一聲道:“哥哥跟他囉嗦個屁,不如一刀把他給宰了,割兩個耳朵下酒吃!”說畢白路拔出來手刀,上來要揪這廝的耳朵。
那人見此急忙道:“小底是龍衛左廂處軍漢,今天奉展指揮之命,出來查訪。”話沒有說畢,白路一拳先打到他臉上道:“鳥個指揮,他指揮了哪家?”那差人急忙縮了頭道:“那鳥指揮叫俺們出來尋訪的時候,倘若見著了各位爺爺,不可以輕動,隻叫回去告訴他去。”
這時候玉堂發話道:“展昭還有甚麽交代,你可一並講出來,說好了有賞。要是給我耍花樣,胡亂用言語哄騙我,晚爺的刀,可不是擺著好看的!”
依著這話兒,那差人將展昭的交代一一告訴了眾位。玉堂笑道:“你們聽聽,咱們的行動,都讓展昭算著了!幸虧遇見這麽個鳥廝,不然的話,咱們全讓他一窩給端了!”
耳朵什麽的,玉堂也沒要了這差人的,而且還讓人打賞了,仍叫他完好無損的回去。六個人藏身的地方,叫他回去了盡管告訴。
當夜三更,街頭已靜謐無人的時候,果然路口上有了動靜:展昭率領著一隊人馬,真的就來了!白玉堂手裏麵拿著把棹刀,帶著五個人先行跳出,笑一聲道:“來的莫不是展明熠?西軍裏的斑寅於菟,如何不在延州殺敵,恁不長進,半夜跑到陋巷來蹲伏,做這些鷹巡守犬的勾當!”話兒一出口,旁邊的眾人一疊聲應和。
展昭於是回他道:“擒鼬滅鼠天經地義。”一麵命軍士對此包圍,一麵喝令叫玉堂放下兵器,束手就縛。那邊玉堂止住笑,叫一聲道:“行首敢下馬與我大戰三百回合麽!”展昭笑道:“休逞口舌,莫道三百,隻五十合我便擒你。”遂跳下馬,將槍棄了,把從人環首長刀拿在手上。
玉堂聽見了這個話兒,好似將油潑在了火上,胸中那火騰時撩起,直接過去取那廝。展昭慌忙來迎,兩人戰在一處。
這展昭的師父,乃武當山太和真人苗訓的徒弟譚宗亮,韓煦與白玉堂的師父是終南山紫雲真人種放的徒弟何輕塵,皆是出自老祖的門下,刀法路數皆有相似。雪地上兩個鬥了多時,端的好看:
一個曾山頭縛虎,
一個亦雲中降龍。
一個照頭便劈,
一個心窩便戳。
盤旋點搠飛殘雪,
掃劈撥削耀明月。
這個反上天庭,十萬天兵拿不住。
那個降下地府,瞬間鎮萬千鬼王。
刀起處,好似那灌江口小聖遇行者,
又如那封神台南宮適大戰黃飛虎。
合合險招驚人眼,刀光過處膽先寒。
二人鬥了四十餘合,展昭見玉堂這廝刀法雖出正統,卻又詭異。想他在邊關待了數年,全是練就的實在本事,沒有那麽多花架子。雖然如此,既然熟了他的路數,展昭便察覺到一個破綻。
這樣想時,果然見玉堂漸漸招架不住,急前進時,那玉堂覷得親切,隻聽“嗖”的一聲,一顆石子望展昭右眼處打來。展昭聽見聲響,忙低頭時,一顆石子早著,正打在額頭上,登時鮮血迸流。
自思便道:“我隻殺的痛快,卻忘了他這一招。”一看不好,石元彪急忙趕過來扶,展昭忙道:“似此小傷,何足看視,趕快與我捉這廝!”眾都頭看見指揮受傷,急待趕時,叫袁虎等人一陣殺散退走。
次日天明,包拯那邊,已得到了夏竦移交的文書,這裏頭韓煦、玉堂等人的卷宗,也都跟著一塊兒到了。包拯詢問常隨道:“昨天一早,在皇城門外攔我的那個指揮,名字叫什麽?”常隨回道:“說是龍衛左廂的指揮,喚做‘展昭’,待製忘了?”
這一提點,包拯立刻想起來道:“對了,就是這名兒。你們快去,把那個展昭給我叫來,
我有幾句話要問他。”
常隨立刻勸說道:“待製昨夜忙了一夜,今晨還是先打個盹好!”包拯擺一擺手道:“人老了不困,我撐得住。眼下不是件小事情,趁你們趕過去叫人的工夫,我先把這些卷宗理理。”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包拯便得到消息道:“展指揮到了,待製現在就安排見麽?”聽見這話兒,包拯把一疊文書放下,往前院趕去。
到了之後,包拯見展昭身著禁軍的服飾,用一塊白絹包了頭,麵帶憂色,正立在廳中。此時見了包待製,急忙上前來叉手作禮。包拯進來後笑了道:“指揮請坐奉茶。”展昭道:“謝待製”一麵就在側位上坐了。
包拯一開口便道:“怎的一日不見,指揮就這個摸樣了?這個傷勢要緊麽?”展昭回道:“昨日末將不慎跌傷,沒什麽大礙。”
包拯便道:“沒事便好,以後緝凶可得注意。我聽說指揮之前也在西軍,不知道在鎮戎軍中可有熟人?”展昭回道:“末將從軍後一直在延州,鎮戎軍那邊認識的不多,隻有白玉堂與韓煦這兩個,其他的不熟。”
包拯問道:“韓煦這個人你認得?其人如何?”展昭回道:“此人字明遠,相州人士,家世清白,乃是末將的姨表兄。”包拯問道:“他在鎮戎軍軍中有幾年了?在西軍又有多少年?”展昭回道:“韓煦十四歲從軍,在河東路岢嵐軍中待過三年,接著便調去了鎮戎軍,在鎮戎軍中已接近三年。”
正在兩個人說話的工夫,便有使女過來奉茶。展昭把茶水接過來,捧在手裏,在待製麵前也不敢太飲。包拯問畢事情後,把話頭調轉,說了幾句體己話,各自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