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圈地
也不知包龍圖跟趙官家說了些什麽,當日包龍圖從禁中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將吳營使等已經調走的那些人,又招了回來。接著包龍圖又立刻下令,命人將蔡河西邊那班權貴、富商的亭台、水榭,全部都拆毀。
蔡河西邊的這一班廝們,一看包龍圖要動真格的了,真的開始拆房子了,立刻就急了。眾人急忙拿出來家中的地契、房契,紛紛趕來開封府,一個個全都哭訴說,他們的地契和房契上,明白有曆任開封府府尹的印章,並不是假的。軍士們無緣無故就開拆,不合道理,隻叫包龍圖給個說法。
什麽說法!按照包龍圖的意思,不管是哪個,隻要他占了蔡河的河道,那就該拆。就算是地契、房契這些都在,那也是之前的府尹違規開具,從現在開始也全不做數。哪個不服,就叫當初蓋章的那些人,親自來找。
因為包龍圖這個話兒,還真有人覺得委屈,過去找前府尹說理的。前任的府尹又不是傻子,都知道包拯那個廝,是個有名的“包彈劾”,背後許多人都叫他“包彈”。因他那死硬到底的脾氣,權貴不知道被扳倒了多少,連歐陽修都夠嗆能說贏了他。就這麽個人,沒事的時候,還要彈劾幾個人呢,這碰上事兒了,誰敢去觸他的黴頭?
還有更為要緊的事:也不知是西邊哪家的傻子,為避免拆房出了個昏招兒,拿錢叫潑皮去侵擾包老彈治河的那班軍士,指望著這樣就能把人家嚇走。
那班潑皮有什麽數?一看見錢多,立刻就聽了話過去圍攻了。這下好了:非但沒把人家給嚇走,連潑皮一塊都被拿了。如今他們被問成了“戰俘”,那背後主使的又該是什麽?!潑皮們為了能活命,免不了亂咬,天知道他們能供出誰來!
若是一連串咬下來,一直追究到前任府尹的頭上,眾人全都別指望好過!這個時候不靜悄悄的,把頭上的帽簷死死的拽住,還跑去開封府跟姓包的鬧,那就是活得不耐煩,嫌自己的命太長了!
因為前府尹不作聲,沒一個肯出麵幫這個忙兒,西岸這幫有錢有勢的,又不像東麵的那些窮人,能豁出命去。眾人隻能是哭鬧一陣,罵一些“開封府權大欺壓人、包老彈潑皮不講理”、“包拆拆啥時候任期能滿?趕緊卸任走了吧!”、“錢明逸好府尹,趕快回來,包拆拆滾蛋!”諸如此類的話語,就回去了,上告這件事兒就隻好罷休。
就在西麵已開始拆房的時候,東麵人該怎麽安置的事情,包龍圖這邊也在考慮。為了讓東麵人配合拆房,在拆房之前,必須把眾人先安排好了。為這個事上,包龍圖又進了一次宮,親自去麵見趙官家。
趙官家一看見包龍圖,立刻詢問他說道:“才幾天包希仁又回來了,必然有好的消息了!治河的事情,希仁處理得怎麽樣?有進展麽?還有東京房價的事情,希仁有好的對策了麽?”
包拯便道:“拆房的事兒,已經解決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兒,還需要官家幫忙解決!此事若官家答應了,東京的房價也就穩了!”這話兒引起來趙禎的興趣,立刻就過來追道:“希仁趕緊說來聽聽!到底是個什麽好計?”
因官家問,包龍圖從懷裏麵掏出張地圖來,借了趙官家一支筆,在地麵上麵,用筆圈出來一塊地:這第一塊地,便是麗澤門以西,靠近金水河的那塊官地。包龍圖用手指著這塊地道:“請陛下準許,把這一塊官地拿出來,安置蔡河東岸三成的百姓。”
對此趙官家便躊躇起來:之所以當初留下這麽塊官地,是因為金水河直通宮中,為防百姓在上遊活動,汙染金水河水源。包拯開口要這塊地,對皇家實在是太不友善。
因趙官家猶豫,包龍圖立刻拿出話來,說什麽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為穩定地價,急需要錢使。如今是國庫艱難的時候,從別的地方,一時又拿不出那麽多錢來,隻能是找趙官家要,誰讓他趙禎是宋朝的官家,這件事情就該他管!
更何況前番公主出降的時候,花費就已經奢靡太過。花了那麽多的錢,還不是從百姓頭上納的稅?在如今地價不穩定、百姓們無處棲身的時候,騰出來一塊地合情合理。
當下兩個人議論了一通,趙禎自然說不過包拯。趙官家一不占理兒,二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這個活兒倘若派給別人,其他人還真幹不來,能幹的可能隻有他包拯。更何況上一次包拯進宮的時候,趙官家就已經發話下去,允許包龍圖便宜行事,叫各處的衙門好好配合。誰知道頭一個割肉配合的,就是他官家趙禎本人!
不管情願不情願,話兒趙禎已說出口,連詔書中書都寫好了,趙官家親自開了口,讓那邊盡早兒給包拯下發。趙禎自己說過的話兒,又不能反悔,隻能憑包龍圖做主了。
隻一塊地肯定不夠,接下來包拯從地圖上,又圈出來了第二塊地。這一塊地,從新水門到金梁橋,是汴河西岸的一塊好地,趙官家一看臉上又愁了:這塊地不是別人的,就是他奶兄苗國舅的!苗國舅積攢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才弄到了這麽一塊地,寶貝似的捧在手裏。倘若讓包拯拿到手,按苗國舅那脾氣,去死的心恐怕都有了!
對這塊兒地,趙官家試探著詢問道:“咱們能不能換個地方:從新政門到戴樓門,這一塊地是官家的,地方還大,安置的人數還更多!”
包拯立刻否定道:“朝廷若真心安置人,除了考慮居住以外,還得替百姓們考慮生計。蔡河兩岸的百姓,都是在水上討生活的。從新政門到戴樓門這一塊,不靠近水,不方便眾人討生活。”
就在兩天之前的時候,苗娘子憂心忡忡的過來了,告訴了官家一件事兒:苗娘子說,因西邊有幾家不願拆,他們湊起來一筆錢,雇了幾個潑皮,故意在治河的事上搗亂。那幾個為了名頭兒響亮,把苗國舅也一塊兒拉了進去。說好了隻是讓嚇唬嚇唬,誰知道底下的人沒有數兒,一不小心就鬧大了!如今其他人為了脫罪,全都一口咬定說,背後領頭的是苗國舅。
這件事情,包拯不可能不知道,倘若不答應他這事兒,包拯肯定得據理力爭,倒騰出圍攻官軍的事情來。宰相龐籍那個廝,又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一旦讓台諫知道了,歐陽修帶著那幫人,肯定能掀了皇宮的頂子!趙官家自己種的瓜,作死提拔了這麽些人,苦果就得他自己咽。
本來麽,連趙官家本人,安安分分的,都被包老彈打劫了。更何況苗國舅平時跋扈慣了,割一塊肉讓他心疼,以後做事兒能知道收斂,也是個好事兒!
劃出來這麽兩塊地,安置蔡河兩岸的百姓,還是不夠。為了能安置其餘蔡河的百姓,以及讓店宅務多造房屋,讓東京城房屋租賃的價錢,能降下來,還需要再多征調幾塊地。隻要把這幾件事情辦完,然後再整治那些抬價的商賈,東京城內地產的價錢,不愁不降。
當下君臣商議了一番,趙官家做主,又將宰相龐籍一並召來,叫龐籍幫忙,協調太府寺、戶部金部司、街道司等各處的衙門,一並管問這件事。
東京城內,那些消息靈通的人,從來就不少。包龍圖為了穩定地價,已經向官家請旨要地這事兒,很快就就傳出宮來了。
本來包龍圖就是個“包彈”,如今為了東京地價的事情上,連宰相龐籍都請出來了,這又是一個有名的黑臉兒不認人,做事從來不手軟的。見勢不好,許多聰明謹慎的人,立刻把名下的地產脫手,一道煙就撤了。
精明的雖說已走了不少,眼看著地價還蒸蒸日上,仍是個日進千金的趨勢,還是有些人不信邪,仍舊在傾家竭產蒙著頭進。
這個時候,王家的當家人王承安,已經從渭州回來了,見說他回來,太府寺少卿曹義藺立刻來登門拜訪了,將王承安走後,東京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地產漲價這件事兒,王承安也就知道了。
按照王承安的說法,東京城內的那班人,趁著上麵治理蔡河,在蔡河兩岸拆房的時候,趁機哄抬地價這事兒,根本就不對:人活了偌大的年歲,就應該明白,安安穩穩去做點實事,想個長長遠遠的打算,有錢大家都能賺,比什麽都好。就這麽投機取巧掙個快錢,子年吃了卯年的糧。將來一旦遇到點危機,大家就一塊兒餓死了。那些掙了錢的人,不也就跟著完了麽?
正好這時候包龍圖有邀,王承安和曹義藺兩個人一塊兒,當日就去了開封府。在地產漲價的事情上,王承安在包龍圖麵前做了保證,決意將興國寺沿河的那塊地拿出來,按照平價賣與官家,用以安置蔡河的百姓。
蔡河的百姓靠水吃水,以後他們去了汴河,一樣也能賺口飯吃。有王承安帶頭,又有好幾個商賈站出來,同意要平價賣地的。
除了王承安這些人,包龍圖又說動了濮王趙允讓,也讓他把那塊在東京城內狩獵的地,給拿出來,也一塊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