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 對策
李億在川蜀種種的行動,白家這頭都得到了消息。根據種種的跡象來看,李億、劉正微這親家兩個布的局,頭一個要拿的就是川蜀,直抵地天泰藥坊的老巢。按照行內眾人的看法,李億對藥行一竅不通,他做這行得來的消息,全是聽劉正微父子說的。
根據可靠的消息說,到現在為止,劉正微一行,已經川蜀聯合了九十七家本地的藥坊,全都掛上“鶴鬆堂”的匾額,一齊擠來地天泰。
對這個情形,慶堂詢問孫岐南的看法,孫岐南這麽回複道:“按照小人的看法,眼下的事兒,主人也不必太憂慮:‘鶴鬆堂’是劉家和王家合在一塊兒開起來的。單憑劉正微一個人,根本沒有那麽多錢。李億雖然說賣了地,掙了不少,然而全放在劉家人手裏,這廝也不是太放心,必然不肯全投進去。
小人大膽推測說,那些掛‘鶴鬆堂’匾額的店鋪雖多,並不是劉正微徹底把店鋪買了下來。很可能他們跟店鋪的主人簽了合約,在每家隻投了三成的錢進去。賺了錢之後,兩邊再分利。這樣的套路,劉正微以前是做過的。”
這個猜測慶堂也同意:川蜀本地的那些藥坊,慶堂多少還知道些底細。那些人掛上“鶴鬆堂”這塊牌子,頂多用一用他們家名號。有了這一塊金字的招牌,就容易賺錢。各家都是積祖的買賣,要緊還是自己做主,誰肯聽命於別人呢?
另有一個主管盧長信,對慶堂說道:“鶴鬆堂在川蜀合夥兒的那些店鋪,我查過了。那些鬆散的倒沒什麽,就是一幫烏合之眾,他們投過去隻是圖財。有一個跟李億合夥的人,叫孟起光,是個川蜀本地的大戶,卻需要防備:這孟氏一族,是川蜀本地的土人,開始的時候,他們家也是靠做藥材起家的。
當年西夏興盛起來,在邊上開始與咱們交戰,朝廷就下了一道令,叫宋朝這邊的商賈,不許與夏人做買賣。這麽一來,藥材這一行當的互市,自然也一塊兒停了下來。
轉眼到了下一年,邊上突然鬧起了瘟疫。不單是咱們,連夏人那邊,中了招的也不少,死的人一片接著一片。因為朝廷的嚴令,不許與夏人之間互市。宋朝的商賈害怕被罰錢,沒一個敢明著把藥材賣過去的。邊上的黑市,足足把藥價提高了十幾倍!
孟家人認為這是個良機。因為有這個朝廷的嚴令,他們不敢賣藥過去,便打著‘扶助百姓’、‘拉攏人心’、‘宋蕃親和’這些旗號,接著宋朝的名義,捐了一大批藥材出來,白白送給了夏國的人。因這件事兒,不但收攏了夏人的民心,連夏王元昊都知道了,對他們家大為稱讚。
等到宋、夏一罷戰,重新開始互市的時候,孟家立刻就發達了。當初在中國擠不進前麵二十名的人,一下子在夏地就成了氣候,變成數一數二的了。孟起光趁勢想要拿下來夏境,他那些藥材賣出去時,許多是半賣半送的。
誰知道好景過了不長,李元昊突然被害了,夏國那邊做主的人,換成了國相沒藏訛龐,這廝與劉正微做起來買賣,把姓孟的直接給摒棄掉,他們自此就落了下風,從夏國全部退出來了,開始轉行做櫃坊的買賣。就這麽個人,如今與李億聯合起來,絕對不是件好事情,咱們必須得小心提防。”
因這個話兒,慶堂便對盧長信道:“盧主管對川蜀那邊熟,諸事也明白。在這種關鍵的時候,那邊也需要個掌舵的人,不如就撥你過去吧!這幾日,其他的事情你就別管了。把手裏的那幾件處理完,就可以啟程。”
盧主管道:“主人調小人過去無妨,臨走之前,咱們得拿出個對策來。一旦遇到個什麽事兒,讓小人心裏麵也知道個方向。川蜀距東京路途遙遠,我怕來回請教的工夫兒,再誤了大事兒!”
慶堂便道:“這個不急。等晚上的時候,我把主管們都叫過來,咱們這些人一塊兒,商議出個穩妥的法子來。”
為防鶴鬆堂在川蜀做大,白家這邊得立刻行動。當夜慶堂就召齊了人,坐在一塊兒議事了。當下眾人商議了一通,拿出了幾條計策來:
這第一件,李億在川蜀大肆收攏人馬,當地不少的大店鋪,紛紛掛上了“鶴鬆堂”匾額。李億想把攤子鋪大,在每家隻投了少量的錢,並沒有全買。
對此眾人便想了個對策說,白家立刻拿出錢,把這些店鋪剩下幾成的份額,也買到手裏。為防這件事被李億識破,白家人去辦這事兒的時候,事先得打著別人家旗號,這是對付李億的第一個法子。
這第一個法子,算不上一個最好的辦法,麻煩不說,而且這事情做起來太慢。倘若還有更好的法子,慶堂是能不用就不用。
眾人又分析了當下的形勢:地天泰在川蜀經營得廣,拿貨容易。拿貨的時候,當地人給地天泰這邊的價錢,比鶴鬆堂足足低一分。地天泰的師父,全都是在行裏幹了多年的老人,炮製藥材的手藝精熟。藥材炮製的時候,出來的廢料也更少。
因此減去兩分的利,地天泰這邊還能有賺頭。若鶴鬆堂也減兩分的利,也跟著把價格降下來,他們立刻就不賺錢了。長時間下去熬不住,他們也隻好罷手了,這是對付李億的第二個法子。
除了前麵的兩個外,眾人還想出來第三個法子。這第三個法子,便是依靠多年的人脈,大量把住川蜀的貨源,讓劉家在本地買不到貨。一旦鶴鬆堂在本地拿不到貨了,勢必從外地往裏麵調貨。
入川的商船,大多數都由白家掌控,隻要死死把住了關口,他們從水路運進來太難。若走陸路,車馬費用是一筆大錢,成本太高了又不合算。
正在眾人商議的時候,突然孫岐南站出來道:“其實除了這幾件以外,我還有一個更好的主意:不用去卡鶴鬆堂,咱們也能把事情給辦了!”慶堂立刻詢問道:“孫先生既然有好主意,不妨說出來,大夥兒都一塊兒聽一聽!”
隻聽見孫岐南說話道:“與其去壓價兒,咱們不妨把川蜀本地收貨的價錢,提上來兩分。這樣一來,鬆鶴堂為了能夠收來上貨,也得跟著一塊兒提價錢。”有人不同意便道:“李億有錢,賠著本跟他們拚價格,是兩敗俱傷,隻白白便宜了供貨的人!”
孫岐南道:“李主管,話兒我還沒說完呢!等到把價錢提上來,藥販子一看能賺錢,肯定紛紛往這裏湧來。時間一長,川蜀本地的貨不夠,肯定得從外麵調!這個時候,咱們就借助水運的便利,從長江把地天泰自己的貨,往川蜀運。
等到鬆鶴堂把這些貨吃得差不多了,馬上地天泰再出手,把藥價全都壓低兩分。這麽一倒換,地天泰倒是沒什麽,鬆鶴堂立刻就該倒了,不愁他們不卷鋪蓋走人!隻是如果這麽做,需要的銀兩實在太多,又冒些風險。到底能不能決定,還是得看主人的意思。”
對這件事兒,白慶堂低頭算了算:如今白家大多數的錢,全都在東京的交引鋪子裏麵。前不久在河北的事情上,又支了糧引一大筆錢。現在有的,多是些鹽、茶、礬、香藥等的貨物,一時半會兒又換不來錢。
還有些在茶賈、瓷賈這些人手裏,一時半刻也收不上來。另有一些被地產套住,眼看那些賣地的商賈,一時半會也賣不出去。
眼看現有的銀錢不多,都使盡了,再遇上事周轉就難了。慶堂算來算去,幸而近日有南洋兩隻船的貨,馬上要交付,趕早出發送出貨去,能救個急。
那李億、劉正微是甚麽人?不吃個大虧兒,他們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慶堂為了一勞永逸,徹底將李億、劉正微趕逐出川蜀,思慮了兩日,隨即就選擇了冒險的路子。
為了此戰,慶堂將孫岐南留在身邊。把李豐芝、盧長信等幾個跟他多年得力的輔佐,都派去川蜀,阻住鶴鬆堂人馬攻蜀。
如今這麽個熱鬧法,玉堂有些按捺不住,也想跟進去摻和摻和。怎奈慶堂發了話,一切的事務都不叫他知道,不準白玉堂再進去攪和。
劉、白兩家在川蜀交手的這件事,暫且不說,如今再看東京城的地價:蔡河的百姓已安頓好了,急需要建房的已經不多,人數就有限了。開封府那邊,包龍圖第一時間撥了錢,命店宅務緊急購買了不少的房屋,全部拿出去用來租賃。除此之外,還有幾塊地在加緊建房。
眾人大致算了一下,等到這些房都建好,再加上已經買了的房屋,開封府東城,一下子能多三千間公房。開封府西城,也能增加兩八百多間的公房。這些房子租起來便宜,一個月才不到二百文。
而且店宅務終於發了話兒,規定了期限,叫將買賣、租賃房屋的價格,到期限必須降下來。若再有人繼續哄抬,一旦被查明,嚴懲不貸。因店宅務這樣發話了,許多在太府寺有門路的人,紛紛跑過來打聽,問問這消息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熟悉店宅務這事兒的人,悄悄告訴他們道:“如今包老彈做了府尹,跟以前可大不一樣了!以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沒關係,怎麽都好說,糊弄就過。如今換他做府尹,他說撤職真就撤職,他說嚴辦真就嚴辦!
別的不說,如今魏延旭已經被降到副職了。再弄不好,他腦袋上帽子馬上就掉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緊要的關頭,你一個耗子兒,何必非得跟貓去誰對著幹呢?!你若想房屋被他們查封,你就去試試,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
因為太府寺這個話兒,民間房屋租賃的價格,立刻就跟著降了下來。既然房屋便宜能租到,哪個還花大價錢去費勁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