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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6 商議奇襲

  陳曙這廝,本以為那封信送上去能管點用,大軍輜重轉運的速度,無論如何能快一點兒。誰知道事情與想象的恰恰相反:大軍輜重轉運的速度,不快不說,反而更慢了。


  原來藥材造假的這件事兒,經陳曙上報,上麵下去人查問的時候,底下那些幹活的,你推我我推你的,都說錯誤不在自己的身上,自己這邊毫無紕漏,是別人那裏出了漏洞。


  最後鬧得沒辦法,隻好把責任一股腦兒都推在轉運的身上,說藥材在船上待久了潮濕,事先又沒有做好防護,影響了藥效。負責轉運的那些人,因為懶惰不盡心,在材質上麵把控得不嚴,所以才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因此有人提建議說,所有負責轉運的官吏,必須要擔負起責任來,不是東西送過去事就了了:凡是他們經手的東西,為保質保量,必須要檢查一番才能放行。經過檢查合格的,蓋上轉運使和一幹人等的印鑒,才能傳到下一站。這麽一來,將來一旦出錯兒的話,問責找人也容易了。


  這麽一來,眾人因為害怕擔責,管他前方著急不著急,所有經過要轉運的東西,速度並不是第一要緊的,先一件一件查明白了再說。印鑒也不是能隨便用的,一天能蓋的實在有限。


  看著龜速運來的輜重,氣得陳曙大罵道:“處處查驗,個個查驗!就那麽點東西,用得著翻來覆去翻好幾遍?!虱子的背上,我看他們也得納出膿來!”


  眼看著輜重轉運越來越吃力,就這麽著,所有那些送來的東西,還需要經手的一處一處蓋章,沒有印鑒不放行,就更慢了。雖然說不滿,陳曙還不敢太得罪了他們:磨磨蹭蹭,起碼他們還給你送來。若被這廝們故意卡住,都運不進來,大軍就完了!


  這個時候,朝裏的人對陳曙的意見也不少:許多人都在議論說,宋軍中路推進的太快,東線、西線進則展太慢,一旦中線半途遇挫的話,兩翼的人馬跟不上來,沒有策應,不是個好事兒。


  之所以中路人馬的進展,與東西兩線相差太大,究其原因,是因為儂智高、黃師宓這兩個廝,將能征善戰的儂軍布置在側翼,他們在中路上主要部署的人馬,反而用的蠻瑤多,與宋軍的部署恰恰相反。


  為這事上,樞密院那頭發話說,叫陳曙重新布置人馬,加強兩翼,削減中線的宋軍。這話兒令陳曙十分為難:上麵人想得太簡單,大軍一旦上了戰場,再重新部署談何容易!

  平蠻這事兒,單單是樞密院一處發話兒插手,倒也罷了。都知道平蠻是眼下頭等的大事,這個時候,東京城的那些諫官、朝臣,不管與平蠻有沒有關係的,都能站出來說一嘴,無故就進來插一杠子。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就是南陽一臥龍。


  有個別文臣上奏的時候,這麽開口對官家說:此次儂智高起事,之所以瑤蠻能死灰複燃,跟著儂軍一塊兒造反,全是當初楊畋平叛的時候,沒全力剿滅了餘燼。如今亡羊補牢為時未晚,趁這次平蠻,叫陳曙率領宋軍的人馬,深入溪峒,徹底鏟平這些蠻瑤,摧毀山林深處的蠻軍。


  這個話兒不知道便罷,一聽見了,氣得陳曙都吃不下飯:本來南邊的那些蠻瑤,夥同儂智高一塊造反的,隻不過是一部分人。若這麽一弄,恐怕全部都得反了!

  更何況東西兩翼的那些地方,全都是山林險惡的去處,地形比中路更為複雜。進去的話,不單馬軍不頂用,就算是步軍進去了,道路也十分難走。必須要有人在前麵開路不說,進展也隻能是龜速。就這麽個情況,火炮根本就架不起來,更不用說確定方位、精準殺敵,連人都能讓儂軍伏擊了。


  對這種地形,派一支人馬把守住路口,把鐵蒺藜往周圍這麽一灑,讓他們躲在溪峒裏不敢出來,就足夠了。深入圍剿,他們跟你在後方遊擊,不知道要搭進去多少人馬錢糧,十年八年也夠嗆能完事兒!


  屁都不懂的一班文臣,住在東京的鬧市裏麵,從來沒進過南方的密林,一拍腦袋想起個主意,立刻他們就要上諫。就這麽些人,有哪個真正懂得打仗?有關軍事的東西,他們肚子裏一點也沒有。能知道三國的那還是好的,更多的還是從話本裏學的。


  上麵拿主意的那些人,耳根子軟。他們相信小道的消息,相信俘虜口裏麵胡謅的鬼話,甚至相信市井的流言。但是一看見前方的戰報,他們立刻就不放心。不管你說的如何懇切,他們聽見了都半信半疑的,不肯全信。


  現在這情況,聽了他們的你戰勝了,那是上麵人指揮得好,有功勞也跟你關係不大。聽了他們的你戰敗了,這個責任不用說,一切都是你指揮不力,黑鍋全都是你的!


  不聽他們的你戰勝了,你這個鳥廝不簡單,還知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肚子裏莫不是有異心吧?!不聽他們的你戰敗了,這個責任更不用說,臭皮匠還假扮諸葛亮,你錯上加錯!不管陳曙從哪邊看,形勢全都對他不利。這時候他便理解楊畋:這個平蠻的差事,就不是憑肉眼凡胎能幹的活兒!


  這一日陳曙召眾位軍使們議完事,人已經散了。正好展昭從前方趕回來辦事,羅弈拿話兒問他道:“咱們平蠻,已經有一段時日了。明熠你說說,對戰事你有什麽看法?”


  因軍使問,展昭便就實說道:“依末將看,咱們的問題還真是不少:長久以來,咱們應敵的策略,是以守為主。大部分指揮使擅長打的,也都是守戰。如今以進攻為主了,就明顯缺乏章法了,顯得太亂。排兵布陣有問題,這隻是其一。許多可以乘勝追擊的時候,因為輜重補充不足,進攻停滯,也讓儂軍有了機會逃脫!”


  羅弈聽著展昭講,不時還開口評價幾句。隻聽見他道:“提拔擅長進攻的人才,你是不是想說白玉堂?我知道那廝早就想來龍衛了,他自己說抹不開麵子,所以讓你幫他說情?”展昭立刻告訴道:“隻是末將自己的看法,與他人無幹。”


  正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捧日軍軍使姚從月從旁經過,羅弈見到了便問道:“姚軍使有事情要找安撫麽?”姚從月也就停下來道:“沒什麽大事兒,陳安撫帶話兒,讓我過去吃杯茶。子琪忙麽?咱們一塊兒過去吧!”羅弈便道:“我這裏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安撫找你,想必是急事兒,姚軍使就趕緊過去吧!”


  今晚上陳曙多吃了幾杯,見了姚從月,兩個人閑談了沒幾句,陳曙便忍不住抱怨道:“做一個指揮,若指揮不當,損失的是幾百人的性命;做一個營使若考慮不周,指揮不當,損失的是幾千的人馬,還有重要的戰機。一個軍使若指揮不當,損失的是上萬的人馬,以及一路的安危。


  一個元帥若指揮不當,損失的便是數路的大軍,國家或許會受到重創。一班朝臣規製不當,損失的就是百年大計,早晚遭殃!就現在上麵的那班朝臣,一個個沒有智慧不說,還一張嘴就要瞎指揮。那些廝們放的鳥屁,就不靠譜,人能聽麽?不聽他們的戰敗了,責任就都在咱們的身上!”


  因為陳曙吃醉了,口裏麵胡說,說出來一些不該說的,姚從月害怕讓別人聽見,立刻止住了這個話頭,然後為陳曙出主意道:“我知道戰事進展慢了,安撫心裏麵著急呐:馬上要入夏,距離恭城、昭州還遠。


  其實咱們不必要平推:如今前方戰事正急,蠻軍那頭為防禦,儂智高所部大部的兵力,全都放在灌陽、全州、興安、桂州、恭城、賀州等地,西麵不太要緊的去處,人馬不多,儂軍的部署十分薄弱。


  安撫若發話,我率五千的人馬奇襲,從永州西去,繞過全州、桂州等地,從攔馬關直插儂智高後路,撕開儂軍薄弱的西麵,直取柳州,可以生擒儂智高,你看如何?”


  饒是陳曙仍在醉中,一聽見這話,兩隻眼立刻也就亮了。這時候他對姚從月道:“孤軍深入,五千人馬萬一被圍,身邊還沒有策應的話,可就全軍覆沒了!”


  見陳曙有疑,姚從月開口說話道:“這事兒我早就想過了:如今已經是春暮的時候,到入夏沒有幾天了。這麽短的時間,咱們的人,沒辦法全部衝出密林。


  多日的廝殺,叢林裏麵全都是屍首,根本就掩埋不過來。過不幾日就蚊蟲肆虐,一旦遇瘴,瘟疫起來了,大軍可就全完了!倘若戰事能提前結束,豈不是更好?冒險試一試,我覺得十分有必要!”


  姚從月這話兒,確實有那麽幾分道理,說得陳曙微有些心動。再加上今夜吃多了幾杯,趁著這醉意,陳曙遂就答應了這事。隻是陳曙不太放心姚從月自己去,按他的意思,應該與羅弈說一聲,兩個人商議一下再決定好。


  本來姚從月已經將陳曙說動,正慶幸時,一聽見陳曙叫他和羅弈商議,心中便有三分不安:羅弈那人,一向謹慎,這件事情夠嗆能答應。一旦讓羅弈知道了,弄不好他就得幫倒忙兒,勸著陳曙把這事兒止住。


  因此姚從月便告訴說,奇襲這事,最好隻有兩個人知道,越多的人知道了,泄露了消息,越不安全。這話兒陳曙覺得有理,也就答應了,命姚從月率領人馬秘密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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