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6 龐籍危急薦良將
因為趙官家詢問說,誰可以繼任做南方的主帥,拯救被圍的大軍時,龐籍便點出一個人來,此不是別人,正是現任延州知州的狄青。狄青這個人趙禎也知道,前幾年因為軍功的原因,在東京任馬軍副都指揮使,因為遭人彈劾了,就被重新調回了延州。
當初龐籍在西北時,狄青就在他的手下,立的功勞很不少。狄青的能耐,不單趙官家聽說過,龐籍用狄青已多年了,肯定清楚他的本事。
狄青是人才這事兒不假,可是現在大軍的處境,也確實很難。這一次派人過去救應,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倘若再用人不當的話,八萬大軍真的就完了,連國家也會受到重創!不是不信任狄青,這件事兒容不得再出差錯!
因趙官家猶猶豫豫,對於用狄青這個提議,官家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見這個情形,龐籍便道:“臣有一句肺腑之言,與陛下說:倘若大軍沒被困,官家想派人平蠻的話,舉國上下,確實好幾個可以派。如今糧路被斷掉,大軍被圍,官家想拯溺扶危的話,隻有一個人可以用,那便是狄青狄漢臣!”
一聽說龐籍向官家推薦狄青,去代替陳曙,朝中好多人便坐不住了。紛紛去求見趙官家。一個便道:“臣聽說龐相向陛下推薦狄青,讓他去代替陳安撫,不知道有沒有這件事?”官家便道:“的確有過這件事。不知道眾卿的意見如何?”
回話的道:“臣等以為,這件事情萬萬不可!”接著這廝便分析道:“此次的戰事是在南方,地形與北方的大不相同。狄青一向在北方廝殺,換了地形,未必能知道該怎麽打!更何況這種十幾萬人的大戰役,我軍又處在相當不利的形勢下,真能夠挽回敗局的人,必須是‘帥才’而不是‘將才’。
狄青此人是配軍出身,並沒有家學淵源和學識。打幾百人上千人的小戰役,他能被蠻人稱為‘天使’。打幾千至一萬中等的戰役,也勉強常勝。真的讓他去打大仗,跟之前的戰役差別太大,臣等都覺得沒把握!”
又一個道:“陛下,莫要聽龐相誤國之言!狄青在西北功勞雖多,可他打的大多是小仗!好水川、三川口、定川寨,這幾次邊上有名的大戰役,狄青又沒直接參與過。就算去了,也頂多隻是在配合別人,沒有大仗的曆練!他之前的戰績,對陣的又不是夏軍的名將,一班寂寂無名之輩,勝他們不難。”
還有一個評價道:“微臣跟狄青有幾麵之緣,對於戰事,也曾經跟他深聊過。依臣看來,狄青口裏說那些‘兵法’,以前並不是沒有人說過。什麽‘窮寇勿追’,什麽‘故設疑兵’等等之類的計謀,無非是兵書裏最為微末的小伎倆,已經被前人用爛了,都平平無奇,恕臣實說:微臣實在看不出狄青有什麽帥才!”
跟著的道:“平蠻這事兒,需統籌、部署,聯合各方,同時調動幾萬、十幾萬的人馬,絕不是易事!平蠻與抗蕃的性質,根本就不同。我大宋剩下能用的人馬已不多,就這些人,必須要交到可靠人手裏。軍情緊急,沒時間再讓庸人去練手了!”
眾臣在趙官家跟前說的話,還算是客氣的。他們私底下議論起這件事兒,便這麽道:“就狄青那麽個赤佬,大字一共也識不了幾個,大道理他能講出來幾分?他在西北打勝仗,那些蕃人上當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也識不了幾個字,都是些隻知道使用蠻力的半傻!
讓他去平蠻,儂智高的情況跟他們一樣麽?儂智高的軍師黃師宓,當初可是進士的出身!還有那個副軍使黃瑋,也是正經的讀書人,平蠻跟抗蕃怎麽能一樣?!”
同意的道:“可不是麽?看似相同,其實區別可大了!抗蕃打的是守戰,平蠻打的是進攻戰!擅長守的,未必他就擅長進攻!
之所以狄青在西北出名,還有另外的一個原因:狄青確實力氣大,匹夫之勇是有些兒。沒有蠻力,當初也做不了配軍不是?!可是話又說回來:就算是傻子,憑借幾十年總結出來的經驗,也有偶爾取勝的機會。就算每仗都五五分,這時間長了,打勝的機會也不少了!”
感歎的道:“龐相也是,這樣的大事兒,怎麽好胡亂推薦人?!別說我看不起那些配軍,也有個道理:難道某地出現了大疫,去診治的難道不是大醫,讓那幫賣符水的救人麽?他們行麽?這等事交到一個匹夫手裏,比賣符水的治疫症,更不靠譜。也就鄉下的傻子們信他,但凡懂得點文字道理的,就知道那東西不可靠!”
因為種種的原因,對於龐籍舉薦狄青這事兒,許多人全都不讚成,力勸趙官家罷了此事。因說的人多了,趙官家心裏也懷疑說,代替陳曙這件事兒,狄青到底能不能勝任。
流言沸沸揚揚的時候,眼看著趙官家又快拿不定主意了,龐籍便點官家道:“陛下難道忘了麽?當初儂智高的蠻牌陣,很是讓我軍受害了很久。幸而狄青從延州獻計,想出來連枷加配以騎軍的辦法,這才讓局勢扭轉過來。由此可見,狄青確實是智勇之將,可堪任命。”
除了宰相龐籍外,又有少數的幾個人,這麽建議官家道:“如今南方的戰事,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急需要拯治。朝堂這邊的人多口雜,門戶之爭少不了。等他們爭出個結果來,怕大軍早已經損失殆盡!狄青能不能任命,陛下不如召狄青進京,見一見再做決定如何?”
“既然已經是山窮水盡,狄青此人又在邊多年,曆經過百戰,屢有戰績,豈不比他們憑空臆測、紙上談兵的強百倍?請陛下即刻召見狄青,不能再繼續耽擱了!”為這些話上,趙官家便就同意說,立即把狄青從延州召來,等到見了百官後,便商議讓他去南方替換陳曙的事兒。
一聽見趙官家終於下定主意,派人去延州召狄青了,龐籍便提醒官家道:“微臣雖然推薦了狄青,願意以全家的性命,為他擔保,隻是還有一個條件。倘若陛下不答應,這一次就算狄青去了,這場仗恐怕也難勝!”
這時候了,官家的人,都已經出發去延州了,龐籍突然說出來這話,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很是讓趙禎心裏麵不滿。然而他隻是猶豫了一下,便開口道:“龐相既然有條件,不妨說一說讓朕聽聽。”
龐籍便道:“臣請陛下下一道令:狄青此去,南方的事情,一切都由他安排部署。狄青身邊不安排監軍,對南方戰事的部署,上麵人一律都不準插手,如此這般才能勝。不知道這件事陛下準否?”
趙禎是個聰明人,如今經龐籍一提醒,立即便知道了之前平蠻時的病症所在:俗話說“兵貴神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確實多方掣肘的一個元帥,做起事太不方便了,想打場勝仗實在是太難。之前因種種之類的原因,前麵陳曙已經敗了。狄青再去,同樣的錯誤再犯一遍,那可真回天乏術了!
對此官家回複道:“龐相隻管放心吧,我這裏已經有數了。這件事不可泄露得太早,恐生事端。等到狄青出發之前,我再發這道詔令吧。龐相也知道:對於用狄青平蠻這事兒,朝內外眾人非議的太多,都認為狄漢臣不是個帥才。等漢臣從延州一過來,讓滿朝的文武見一見,看看到底狄青的手段如何,破了先前的流言!”
暫不說朝廷的那些事。玉堂這邊,早在一個月之前的時候,玉堂就開始心神不寧。尤其是晚上入睡的時候,噩夢經常是一宿不斷。有一天晚上,玉堂夢見了一口古井。從井口看去,裏麵有許多人說話的聲音。
等到他趴過去探頭往下一看,那井裏居然有好多人影,都是緋衣宋軍的打扮。一時間玉堂認不出人來,卻都是十分熟悉的模樣。發現了玉堂往井裏看,井底下那些人立刻笑了,他們招手兒朝上麵道:“九哥,多日不見了你現在好麽?我們要走了,特意過來看看你。”
還有一次,玉堂夢見了一個頑童,跟獻堂兒子相似的長相。那頑童一隻手拿著一把鐵鏟,在泥地上挖坑。另一隻手抓著許多木雕,都是些將軍、士卒之類的雕像,活靈活現,跟真的似的。
眼看那頑童挖好了坑,把木雕一個一個丟進坑裏,然後再埋掉。玉堂不準這廝埋,從他手裏麵奪過來一個。頑童不讓玉堂奪,跟過來搶,打奪的時候,連最後一個也掉下來,跌了個粉碎。夢裏把玉堂氣得不行,等他從夢裏醒過來,氣還沒消,恨不得找著獻堂的兒子,打一頓出氣。
南方的戰事,玉堂一直都在關心。大軍被困的這件事,一傳出來,這廝立刻就知道了。沒被困玉堂還鬧著去呢,一聽說出了大事情,更了不得了。聽說這廝已放出話來,說什麽人活一世,沒有讓他全力以赴的事業,沒幾個值得他赴湯蹈火的兄弟,那就是白活!
話裏話外,全都是要跟去平蠻的意思,著實讓白慶堂擔心了一把。看這個情形,玉堂去南方這件事兒,已經等不到趙官家那邊同意了。托付給慶堂的事情,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消息,白玉堂疑心他四哥有私心,也不想跟白慶堂再商議了。他一聲不吭的,倒更加讓家裏人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