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0 父女交鋒
看出來趙官家心虛了，在曹皇後跟前沒顏麵，在兗國公主的事情上，曹皇後也就不過問，能回避就盡量回避了。誰知道事情偏偏不完：因為傅公主夜闖宮門，事情一下子鬧大了。為了詳查事情的起因，禦史台那邊，免不了派人過去審楊夫人。
楊夫人本以為公主知羞恥，當著婆母的麵兒，多少會收斂。誰知這公主太霸道，楊夫人反挨了一頓打，這時候了，楊夫人也顧不得臉麵不臉麵的，哭著向禦史台控訴道：“公主看見了駙馬李瑋，就好像在嗬斥庸奴賤役，全沒有一點兒夫婦的體麵！
聽李瑋說，來到了公主府這幾年，兩口子從來就沒有同房。反倒是公主身邊那幾個內侍，坐在駙馬的坐塌上，對駙馬吆五喝六的。
如今我就想問一問：在公主府裏麵，內侍們公開與駙馬平起平坐，這是哪朝哪代的規矩？！有人管麽？公主宅都監梁全一，對這些荒唐事不聞不問，還經常買回來一大批內侍，沒事兒就唱啊、跳啊的！公主夜夜和內侍們聚飲，每次都是通宵達旦，合乎大宋朝規矩麽？這件事兒到底有沒有人管？！”
事關皇族規製的事情，少不得禦史台把楊夫人所說的如實上報，官家和曹皇後這兩個，同時接到了禦史台的上書。皇家一向禮製嚴格，駙馬的坐塌，居然讓內侍們端坐在上麵，別說曹皇後吃了一驚，連趙官家聽見了都八分不信。
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趙官家親自去了趟公主宅。進去了之後，都不用盤問，看見了公主宅那一群內侍，一個個油頭粉麵的模樣，沒有規矩先不說，還妖妖豔豔的，趙官家立刻就知道了說，楊夫人的話，八成是真的！
然而官家不死心，又叫人帶路，親自去看了看公主宅李瑋待過的書房，以及公主的廳堂和臥房。轉了一大圈之後，官家陰著一張臉，一句話沒說就回了宮。看這個情形，禦史台上報的事情，趙官家已經徹底信了。
一聽說趙官家從公主宅回來了，曹皇後立刻迎過來，親自碰著一盞茶，一臉關切的詢問道：“官家，事情查得怎麽樣？傅公主的事兒，是真的麽？”隻見趙官家坐下來，叫從人都退了，這麽回複曹後道：“當初你好意勸諫我，我沒有聽。今天一去，我才看見公主私下的情形，我先前真的是教女無方！”
曹後急忙回複道：“楊氏挨了打，忍不住說幾句抱怨話，將事情誇大也是有的。我相信傅兒，她肯定不會那麽過！”一聽見這話兒，趙禎轉頭抱住了曹皇後，忍不住哭道：“我今天親自去看了，公主宅的情況，比楊氏說的還過分！我真想不到我的女兒，能這麽荒唐！”
見官家痛哭流涕的模樣，曹後把手放在官家的肩上，哭著安慰官家道：“人皆舐犢，天下常情。要我說這事兒其實也不怪官家，怪就怪咱們至今沒有子嗣！”
兩個人哭了一通後，趙官家緊急下了道令，叫撤掉公主宅都監，將公主宅原有的內臣全部驅逐，公主宅重新挑選的內侍，年齡必須在四十歲以上，十五歲以下。
像三班院使臣、入位祗候等跟公主往來頻繁的，年齡必須在五十歲以上，而且得官家先過目，才能往公主宅那邊撥。從今往後，內侍絕不得與駙馬都尉接坐，違者嚴懲。官家這道令一出來，公主和苗娘子那一邊，立刻像炸了鍋似的，說什麽的都有。
因為官家不放心，派出來一個小黃門，吩咐他道：“你去鳳儀閣苗娘子那裏打聽打聽，公主的情形怎麽樣。”過了不久，小黃門跑回來告訴道：“官家不好了！公主了知道撤換公主宅內侍的事兒，正在鬧呢，已經開始絕食了！”
一聽見這話兒，曹後立刻走過來道：“官家，這件事情，要不要咱們再商量商量？”趙官家知道，隻要這道令一發出來，公主宅秘密泄露的事兒，公主那肯定就知道了。羞憤之下，鬧一鬧也是在所難免。
趙官家道：“我就是之前對她太驕縱了，才把她慣成這個樣！她的毛病，這一次我讓她徹底改過來，誰勸都沒用！”
這個時候的鳳儀閣，傅公主絕食已經有兩天了。按照原先的慣例，頭一天絕食，爹爹就應該坐不住，親自跑過來看公主了，誰知道這次一反常態，到現在都沒來。
公主忍不住問宮女道：“都現在了，爹爹那邊有消息了麽？他有沒有派個人過來？”宮女回道：“我這事兒奴婢也覺得奇怪：他們傳過來消息說，官家這兩天一直忙政事，一直都沒有問公主。依奴婢看，官家這次是下定了決心，沒辦法改了。”
真按照官家的旨意來，這事兒公主絕不能答應：原來的心腹全沒了不說，身邊人還得換成幫老頭兒。年輕的，就李瑋那麽塊木頭，將來的日子怎麽過？！這樣的公主宅，再回去還不如死了呢！既然絕食不管用，那麽就幹脆往大裏鬧！
一聽說官家已下了手，把公主宅的內侍們都遣散了，公主這邊立刻行動，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裏，公主就想起來好幾個新辦法：上吊、投井、燒宮殿，各樣新鮮的戰法，全都被傅公主使用了一遍。新戰法果然有效果：官家和苗娘子那兩個，真的被公主嚇怕了，已經有繳械投降的跡象。
一看真的有效果，公主索性乘勝追擊：寒冬臘月裏，赤著一雙腳到處跑，口裏麵大聲嚷嚷道：“把梁懷吉他們給我叫回來，我不要一幫老頭兒伏侍！”、“都躲在那裏幹什麽？！你們都出來陪我喝酒，不然我就燒房子！”
“是哪個敢提讓我回去？再讓我回去，我就去殺了那個賤役！”、“我就夜扣宮門了，你們敢把我怎麽樣？！有本事過來砍老娘的腦袋！”、“賤人居然敢偷窺我，來人呐!把賤役母子捉起來，都給我殺了！”公主一麵口裏麵胡言亂語，一麵還披頭散發的，見了人就打。
見這個模樣，連底下公主心腹的宮女，也不知到底公主是真瘋了，還是故意裝出來，嚇唬官家和苗娘子的。畢竟眼前的情形，跟真瘋實在是太像了！沒鬧幾次呢，趙官家就已經受不了了，允許傅公主在宮裏暫住，撤換公主宅內侍的事兒，等以後再商議。
這個時候的苗娘子，已不是當初驕傲的模樣，沒心思打扮先不說，可能因為心緒的原因，看著都灰頭土臉了。曹皇後那邊，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行事仍不緊不慢的，跟原來一樣。
後宮裏各處的娘子們，私下裏跟心腹的宮女、內侍們提起來這事兒，一個個都道：“你們去鳳儀閣看見了嗎？如今傅公主變成這樣，苗娘子就像個敗了的鬥雞，也跟著蔫了。”
對此有人猜測道：“宮裏麵曹後跟苗娘子鬥這些年，兩個人一直是對頭。如今苗娘子吃了癟，曹後表麵上不說什麽，晚上一個人在被窩裏麵，肯定得偷偷笑一宿了！”
還有人道：“曹後當初勸官家說，不能對傅公主太寵愛，還惹得官家不高興，這才幾年？就鬧出這樣的事情來。不得不說：曹後真的是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呐！這事兒之後，官家肯定得高看曹後了！”回複的道：“這事兒你可就看錯了：你發現了沒？趙官家最近，除了不喜歡苗娘子，對對曹後也有些疏遠了！”
宮中的流言，多少的也傳到曹後的耳裏。曹皇後對此不過問，除了在柔儀殿起居外，就是在觀稼殿采桑、養蠶，耕織自樂，別處的宮苑她也不去。外麵什麽儀鳳閣與翔鸞閣結盟、玉宸殿與清心殿爭風之類的流言，曹後聽說了也不打聽。至於趙官家來不來，自己是不是受了冷落，根本她也不在乎。
與明哲自保的曹皇後不同，官家每天都有事：要麽得批閱群臣的劄子，要麽就麵見要緊的朝臣。要麽得接見外國的使臣，要麽得商議朝廷的大事。亂七八糟那麽多事情，根本他就躲不了！
因前番公主夜扣宮門的事情，官家遲遲不解決，朝臣的上諫也一直沒停，司馬光、龔鼎臣這些人，已開始第三輪上諫了。
眼看著群臣們威逼上來，堅持叫趙官家給一個交代，此事沒辦法再拖了。趙官家隻好下令說，將兗國公主的封號奪回，降為沂國公主。這結果眾臣們仍不滿意，認為官家對公主的處罰太輕，叫官家重新考慮此事。
後宮這邊，苗娘子心裏忍不住想：當初出降時好好的女兒，在公主宅待了幾年後，居然變成了這個樣，這件事兒絕不能這麽算了！
因為咽不下這口氣，苗娘子成天在鳳儀閣破口大罵。這一日，苗娘子正在罵李瑋母子的時候，宮女在旁邊提議道：“公主今天能成這樣，全都是李瑋母子給害的，絕對不能便宜了他們！不如娘子跟官家說，下一道旨，直接把李瑋砍了吧！”苗娘子冷笑了一聲道：“我一看官家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官家心裏在恨我，我說話他怎麽可能聽？！”
宮女又道：“依奴婢看，這事兒能成的希望有八分：公主除了是娘子的女兒，也是官家的愛女。公主這樣，官家看見了也心疼，也想把李瑋給剁了呢！隻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不如咱們這麽做：娘子明天寫幾張帖子，給宮裏的娘子們發一發，讓她們到鳳儀閣這邊來，商議出個妥當的辦法來。”
因這個話兒，果然苗娘子連夜就寫好了帖子，把宮裏跟她走得近的，以及反對曹後的那幾個的名字，都寫上了，隻等明日派人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