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2 和離
眼見王務滋白白帶著人查了一通,也沒有查出來李瑋的破綻。被苗娘子提點了一兩句。誰知關鍵的時候,王務滋的膽子突然變小了,沒聽完立刻就嚇怕了,推三阻四的做不了,真是個不頂用的貨!
因為王務滋不成器,苗娘子這邊,就沒有辦法讓李瑋伏法。這一口氣,苗娘子不肯就這麽咽了,隻好使出最後一招:拉著俞充儀,兩個人跑到趙官家跟前,哭著向官家請求道:“官家,傅公主能變成今天這樣,全都是讓那個李瑋給害的!公主都這樣了,那個李瑋卻好好的,天理何在啊?!求官家下旨,趕緊把李瑋毒殺吧!”
趙禎這幾天事情忙,既要去見宰相龐籍,商量幾件國家的大事;又要去一趟樞密院,商議迎接狄青回京的事情。而且還有消息說,遼國這幾日又來了使臣,又得抽時間去接見。而且又趕上年底了,雜七雜八的事兒也多,沒時間聽她們一個勁哭訴。
官家隻好回複道:“你們的訴求我知道了,先回去吧。過幾日平蠻的大軍就回來了,家務種種,我也沒有時間料理。主管後宮的是曹皇後,等我和曹後商議一下,再決定吧。”
眼見對於苗娘子要毒殺李瑋的事兒,趙官家已經推給了曹後,官家詢問曹後道:“你是皇後,是後宮之主,這件事情你怎麽看?”曹皇後心裏麵這麽道:“官家當著苗娘子麵兒,不願意直接開口拒絕。推給了我,就是反對這件事。”
曹後便就回複道:“當初官家讓公主與李家聯姻,本意是施恩太後一族。前些時禦史台已經查過了,駙馬李瑋沒有罪。苗娘子因為不放心,派王務滋又去查了一遍,仍舊沒找出李瑋的錯兒來。若駙馬在無罪的情況下反被鴆殺,那李家豈不是因恩被害?這樣反辜負了官家的好意。
更何況本朝一向以孝治國,一個女兒再疼她,也終究是女兒,也越不過母親的次序去。官家豈可為女兒出氣,就讓章懿太後在泉下難安?!”
在曹後反對、官家遵從曹後的情況下,毒殺李瑋這件事兒,也隻好作罷。怎奈公主不依不饒的,在撒潑亂鬧,苗娘子也哭哭啼啼的,為了給苗娘子和傅公主一個交代,官家隻好下令說,將駙馬都尉李瑋降為和州防禦使,即日起便趕赴和州上任。
看到趙官家如此做法,太常博士傅堯俞立刻上書勸諫道:“沂國公主仗陛下的寵愛,任意妄行。之前她在公主府,就視駙馬如庸奴賤役。如今在駙馬無過的情形下,陛下將他貶逐出京,反而將公主的內侍召回,陛下的做法,不公也太過了!將來如何教誨諸女?豈不會為天下之人所恥笑?!”
司馬光此時亦上書道:“當年太宗在位時,太宗命姚坦為益王宮翊善,益王因為姚坦嚴厲,稱病臥床,逾月不朝。太宗因益王患病太久,心中掛念,召益王乳母詢問詳情,得知益王詐病之事,太宗便對眾臣道:‘吾選端士,輔王為善。益王不能用規諫,而又詐疾,欲使朕去正人以自便,何可得也!且益王年少,必爾輩為之謀耳。’
太宗將益王杖責數十,又召姚坦來安慰道:‘卿居王宮,能以正為群小所疾,大為不易!卿但如是,勿慮讒間,朕必不聽。’太宗之所以杖責益王,不是不愛其子也,是因為太宗心裏知道,愛之則莫若引其納善。若縱其所欲,不忍譴訶,才是害之!
如今沂國公主犯錯在先,先是毆打駙馬李瑋之母,後來又驅車夜叩宮門,左右竟無一人能勸說,本該責罰。事已至此,公主左右仍不知悔改,使陛下召還梁懷吉等,陛下此舉,是在教導公主為不善之人!”
這個時候,趙官家早已被公主給鬧怕了,沒有聽她的殺李瑋,已經是在開恩了。若對李瑋絲毫不懲罰,惹得公主不如意,再來一次上吊、投井、燒宮殿,趙官家實在是承受不起了。因此對於眾臣的上諫,官家也就不理會,隨他們說。
這一日趕上李璋在家,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郝質突然來拜訪。一聽說馬帥郝質到了,李璋急忙親自來迎。才一見麵兒,郝質便問李璋道:“公明兄,剛剛我聽見了一個消息,說你家的老六,要被趙官家貶到和州,已經準備要啟程了?”
因這個話兒,李璋苦笑著回複道:“怎麽,這事兒連景純你也聽說了?”郝質便道:“群臣都在為令弟不平,正上書呢,鬧得沸沸揚揚的,你說我能不知道麽?!”
李璋又道:“如今公主和苗娘子那兩個,正在宮裏麵鬧著呢。官家為了家宅安寧,把李瑋貶出東京城,我也能理解,一切由官家做主吧。”郝質便就罵他道:“公明兄,咱們雖‘忠’,可這‘忠’字隻是對官家,對賞識咱們的那些人。咱們可不是傻子,別官家身邊的貓兒、狗兒,都想來拿捏欺負咱們!”
說著,說著,郝質便開始責怪道:“當初兩家議婚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妥:那苗娘子在宮裏麵有名的跋扈,苗家又是有名的潑皮,她的女兒能好了?!遠的不說,當初包龍圖要治河,在龍神衛和捧日、天武調了些人過去幫忙,動了苗國舅的宅院了。
姓苗那娘們,派了好幾撥宦官到我那鬧,讓我撤張、撤李的。不是看在官家的麵上,我早就一巴掌過去了,老爺軍功出身的人,堂堂龍神衛、捧日天武都指揮使,倒能讓她給指揮了?!她算個屁!
我本來以為,官家和你們家是親戚,看在親戚的麵子上,苗娘子背後會教導公主,讓她行事收斂些。誰知道你越對她們君子了,她們越開始小人樣兒,偷漢子、打婆母什麽都幹了。要我說啊,還是你們家六郎太老實!
這事兒若放在我身上,管她什麽公主不公主,就算是玉皇大帝的閨女,老爺也一巴掌過去了,毛病都是慣出來的!”
李璋歎口氣說道:“你也知道,我父親死的早,我做兄長的,一向都在外麵忙,對李瑋的教導也少了,他為人也迂,很不知變通。家宅的事,我一個做大伯子的人,難道去指責小嬸子不是?!
你說公主這樣、那樣的,行事不尊重。不看別人,看在我姑娘章懿太後的麵子上。太後年輕就進了宮,跟隨了劉後許多年,吃過多少苦我也能猜著。我們家祖上根基淺,之所以我們有今天,全都是章懿太後的功勞。公主是她的親孫女,官家待我們也不薄。不管怎樣,看在太後和官家的麵子上!”
郝質忍不住笑罵道:“公明兄到底是質樸的人,你當她們是親戚!當日苗娘子派王務滋收集六郎的罪證,想讓官家毒死他,她們當你們是親戚了麽?!傅公主在宮裏被嬌慣壞了,別人沒有敢接手的。官家抓著六郎好*性兒,強塞過來。恩賜?這他娘是禍害親戚呢!
這次平蠻,暫不說別處,單龍、神衛和捧日、天武的這些人,戰損都超過一半了。說一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我晚上躲在被窩裏,已經哭了好幾次!打一個儂智高,咱們為什麽損失能這麽大?還不是當初為了建什麽狗屁的公主府,把國庫的銀子花幹淨了,資銀緊缺,輜重軍械補充不上,底下隻好用人命填!
我聽說公主因為六郎的事兒,正在那鬧,我忍不住好笑:她還有臉哭?她還有臉鬧?!公明兄,我說一句貼心的話:趕緊和離吧,咱們惹不起還躲得起!”因這個話兒,李璋便問郝質道:“你說,這時候和離,算不算落井下石呢?”
對此郝質回複道:“令弟的事兒,如今後宮和群臣兩邊,都互不相讓,把官家給難在中間了。按我的看法,再爭下去,他們也爭不出結果來。這件事還得是公明兄出麵兒,才能解開!”
李璋便道:“那你的意思,是讓我進宮去見官家,代替李瑋求和離麽?”郝質便道:“公主為了不回公主宅,一直在鬧。苗娘子為了讓六郎死,又是王務滋派出來到處查,又是跟俞充儀一塊鬧,讓官家賜毒,不就是為了讓公主以後不用跟六郎再見麵?!
趙官家那邊,早就有和離的意思了,隻礙著六郎沒有錯兒,他不好開口。既然這樣,不如公明兄你先提,也免了讓趙官家為難吧。”
當日李璋和郝質兩個在一塊兒,商議出和離的計策來。商議好後,李璋把李瑋又叫過來,詢問他意見,李瑋直接這麽道:“我沒有意見,一切由兄長做主吧!”
第二日一早,李璋一進宮,便替李瑋上書說,其弟李瑋性愚、貌陋,不足以繼續承天恩,乞賜離絕,官家當場同意了李璋的請求,然後這麽對李璋道:“我本意是想叫親上加親,誰知道傅公主不成器,累你家一塊兒恥笑,也連累李瑋受苦了。”
李璋立刻回複道:“官家快莫這麽說,官家好意賜恩與我們,可惜我們家沒福氣:我弟李瑋外麵看著雖然老實,可骨子裏其實執拗得很。別看他整天擺弄書畫,像是一個文雅人,一旦跟女人交往起來,那個東西愚拙得很,討公主厭煩也不奇怪!有些事情,根本咱們也教不會,教了他也學不了,天性就這樣。”
當日君臣說了一通,趙官家把貶李瑋降為和州防禦使這件事兒,重新收回,又改成了罰銅三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