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斯藍病危
057：斯藍病危 057：斯藍病危
這份身體檢查報告里明顯的註明了，患者只有一個腎。
一個腎。
因為另外一個腎在很久以前被斯藍親手拿出來移到赫連澤的身體內了。
無論怎麼辯解，都隱瞞不了這個不爭的事實。
指尖微微一松，報告直線往下墜落，如同在黑暗中激涌的煙花，極盡全力在黑暗的夜空綻放，再美麗也只是曇花一現，稍縱即逝，抓不到，留不住。
「告訴我，寧陌沒死對不對……是你在騙我……李小塵的錄音是在騙我……是李明哲在騙我……」
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這張臉是許寧陌，可身體里住的卻是藍斯辰的靈魂。
藍斯辰，你教教我，我該怎麼接受這樣殘忍的真相？我一直以為我愛上的是寧陌，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是寧陌……
可現在呢？
你告訴我，我心裡的那個人是寧陌還是你？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究竟是誰？
我疼我哭，我沒辦法撐下去時心裡想的，嘴喊的全是寧陌，你告訴我，我的寧陌究竟去哪裡了？
「他們沒有騙你.……真正的許寧陌已經……死了。」
許寧陌，不，應該是藍斯辰抿唇，一字一頓的開口，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今天的情況，他早在回國時就預料到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或許是自己太貪心，以為可以用這樣的身份陪她度過這漫長的人生，等到幾十年後，即便是她知道真相，可已經過了那麼多年，或許她可以原諒自己的……
是自己抱了太多的僥倖心理，沒有想過，即便是換一張臉，換了她最相信的人的身份，這個世界也不會希望他們在一起。
沒有人希望他們在一起。
如同迎頭的一棒，頭痛欲裂，胸口被狠狠的打了一拳，心口的位置絞疼，臉色愈加的慘白。之前心裡還抱著一絲僥倖，可此刻希望已經徹底熄滅了。
真正的寧陌死了，已經死了……
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斯藍像遊魂一樣的站起來，麻木的轉身，麻木的邁動著腳步。空洞的目光看著前方，一片黑暗，冰冷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摸不到，如同瞎子一樣行走在這個世界里，沒有色彩的區分，沒有光。
藍斯辰抬起頭，鳳眸含淚，隱忍不下，涼寂的背影讓他的心更加的疼痛，伸手很想去觸及著她的背影，卻發現自己的手指上沾滿了鮮紅色的血液，拿著冰冷的手術刀，染滿了屬於斯藍的血……
淅淅瀝瀝的小雨逐漸變大，磅礴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了樹葉上，似乎打翻了這個世界一樣。
斯藍穿過長長的走廊，走進了雨裡面，冰冷的雨水刺骨的疼，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疼，好疼好疼……衣服很快的濕透，服帖的貼著身子，慘白的臉上掛滿了水珠，分不清楚究竟是淚或損失雨。
拖著沉重的身子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迷惘的看著被雨珠隔開的前方，卻不知道自己該走向哪裡。
沒有家人，沒有寧陌，什麼都沒有了.……
藍斯辰錯了嗎？
他錯了，錯在不應該利用寧陌的身份回來，不應該用寧陌來誤導、迷惑自己……
可即便是他錯了，他騙了自己，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去責怪他，痛罵他的欺騙。這一條路是自己選擇的，即便是痛到極致也是自己自找的。
與天無尤
與藍斯辰無尤。
嗓子口一股濃郁的腥血味，在光風暴雨中清瘦的身子搖搖欲墜，好不容易站穩腳步，斯藍來不及反應，一口鮮紅色的血液噴出來，灑在濕漉漉的地面上，順勢落下的雨水沖刷著血漬的地面……
像是要將這城市的所有的罪孽都沖洗乾淨。
此刻的斯藍就好像一棵大樹，即便外表無恙，可其實樹心早已被挖空了，空蕩蕩的。
樹無心都無法活，更何況是人。
那一種無能為力的精疲力竭，終教她無力再邁出去一步，整個人猛地往下倒雙膝跪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沒有疼痛感，只是緊緊的揪住自己的心臟。
沒有絕望，只是看不到希望。
關於，未來的希望。
所有的情緒都被壓抑在心口，不說不哭不鬧，任其它們在身體里，從裡面將自己撕碎。
藍斯辰，不該被生下來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如果我和靜恩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現在會不會不一樣。
鮮紅的血漬在嘴角，刺眼的紅，呼吸好睏難，似乎有什麼掐住自己的脖子，沒辦法呼吸，甚至沒辦法喊，「救命」。。
藍斯辰追了出來，遠遠的看到她跪在雨中，心口一陣一陣的痛，快步的走近雨里，傾身抱住即將要倒下的斯藍。
「阿斯……阿斯……」低啞的聲音深情而無力的喚著她的名，喚著只敢在心裡呼喚的名字。
斯藍虛弱的癱在他的懷中，雨水不斷的砸下來，砸的她沒有睜開眼睛看清楚抱住自己的人，苦澀在空腔，在心頭，在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蔓延，身體僵硬的沒有辦法動彈，只是極力的張口，虛弱的聲音，似有若無的在雨中穿透。
「寧陌.……我終於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悲哀的，凄涼的，或許是放棄了希望。
心頭緊縮，藍斯辰用力的抱住緊，緊的不留一絲縫隙，恨不得將她蹂進自己的骨血中。哽咽的聲音一遍遍的喊著，「阿斯……阿斯……阿斯……阿斯……」
一聲比一聲凄涼，一聲比一聲無力……
斯藍閉上了眼睛，被雨水打濕的睫毛劇烈的顫抖，閃爍著破碎的光。如同一個破舊的娃娃在他的懷中，脆弱的不堪一擊。
靜恩的死，身世的真相，早已將她折磨的精疲力乏，而寧陌的死，藍斯辰的隱瞞，終究將她心理的最後一道防線擊潰，徹底的崩潰，再也無力堅強。
她不能恨藍斯辰，更無法面對自己心裡的真相，所有的一切終究將她逼上了絕境，萬劫不復……不復……
藍斯辰抱著她，感覺懷中的溫度越來越低，甚至是冰冷，也如同置身地獄。
他只是想陪著她，只是想保護她，卻沒想到最後居然是自己將她逼到如斯境地，是自己害了她。
求不得，苦。
求得，更苦。
***
「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藍斯辰身上的衣服濕透了，狼狽的抓住醫生的手，緊張的問道。
「病人因為情緒過激，導致昏厥，現在護士已經為她換上乾淨的衣服，為她輸營養液保持體力，讓她好好休息一番。」
藍斯辰面色沉重，指尖的力氣收緊，痛的醫生皺起眉頭，「她吐血，不止一次。」
想起那次，他們的交融，斯藍也是這樣的吐血，那樣的畫面到現在還讓人心有餘悸……好好的為什麼會吐血，她還那麼年輕。
「我為病人檢查過，她之前做過心臟移植，這可能是一方面的原因。另外一方面是肝火犯胃。具體來說就是七情內傷，肝氣鬱結郁而化火，肝火上犯損傷胃絡，迫血上行致吐血。」
「七情內傷？」
「七情，即喜、怒、憂、思、悲、恐、驚七種情志變化，是機體的精神狀態。喜傷心，怒傷肝，憂傷肺，思傷脾，恐傷腎。」醫生耐心與他具體解釋，沉默片刻又道：「根據我的專業判斷，病人的精神狀態很差，甚至是內心已經崩潰。病人醒來，最好不要再刺激她的情緒，不但要好好的照顧她的身體，更要讓她心平氣和，戒憂戒慮，不要有太多的思想包袱。最好是給她安排心理醫生，或是安排她見見精神科醫生。」
藍斯辰斂眸，陰森的氣勢的嚇人，「你的意思是，她的精神會出現問題？」
醫生點頭，見他的神色凝重，安慰道：「這只是我的推測。具體的情況，還需要等病人醒來才能清楚的下判斷！但你最好是要有心理準備，即便她醒來暫時沒事，不表示以後就沒事了。」
藍斯辰的手指緩慢的往下垂落，孤寂的側在身體的兩邊，深幽的眸子看向斯藍，複雜與掙扎，後悔與內疚要將他掩埋。
幾年前的心臟移植手術，讓她的性格大變；之後耨耨的死，小哲的死，甚至是靜恩的事，身世之謎，這些事情早已超出她心裡所能負荷的範圍。可斯藍一直很正常的生活，心裡沒有走向偏激，更沒有任何的抑鬱與不正常的地方……
因為她一直將許寧陌當做救贖，即便全世界拋棄她都沒關係，只要有許寧陌還在她的身邊。
許寧陌是她的信仰，可如今信仰崩塌，她的內心根本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支撐自己。
她不恨自己，所以更沒辦法面對自己.……面對這個世界。
藍斯辰走到病床前，雙膝跪在地上，握住她冰冷沒有溫度的手，鳳眸里的淚無聲無息的往下落，聲音顫抖，「對不起……對不起……」辯體明檢。
躺在病床上的人毫無反應，緊閉的眼睛，卷翹的睫毛靜止的好像永遠都不會蘇醒。
只想這樣，一直，一直的沉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