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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四章 朝會之爭(上)

  “當!”一聲沉悶的鐘響,大明宮丹鳳門緩緩地開了,數百名提早到來的官員如潮水般涌入,今天舉行大朝的合元殿還沒有開啟,大部分官員都聚集在丹鳳門廣場上三三兩兩地談論著,這已經形成一種早朝文化,是朝臣們殿外的一種重要的交際方式,這對于溝通共識、消除分歧和尋找政治資源,都有極大的好處,盡管李隆基已經有很久沒有上早朝,但傳統依然難以消失,大量絡官員早早地抵達了。


  楊國忠也很早便抵達丹鳳門廣場,他先到芎舒診的府上,卻得知哥舒翰已經走了,他慌忙急趕大明宮,大明宮廣大;。L。鄉。;臣三五成群,各自低聲談論著什么,楊國忠找了一圈,終于在龍尾!!!。「,、:。近找到了哥舒翰,他正和左衛大將軍孫起翼及右武衛大將軍王思眾談論軍費不足問題。


  “說到底還是朝廷對我們邊軍不夠重視,尤其上層的世家大族和皇室貴族對軍隊鄙視,他們尊文眨武,說什么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這明擺著是在貶低軍人,瞧不起也就罷了,在糧食錢物上也多加刁難,每次都要我催幾遍,才勉強撥付一點耒,難道他們不知道沒有軍人浴血奮戰,吐蕃人若打進京,首先倒霉的就是他們嗎?”


  哥舒翰的聲音很大,他其實是在說給旁邊的幾名戶部官員聽,逕些日子很多京官都在抱怨,朝廷給付邊軍的錢糧大多,以至于影響了他們的祿米和年俸,哥舒翰心中忿忿不平,隴右軍的糧食根本就不夠吃,不得不靠自己軍屯來解決軍糧問題,圣上雖然把鑄幣權給他,那不過是說得好聽,讓他到哪里找銅礦去?實質上還是朝廷不想負擔軍費,哥舒翰為此充滿了怨念,這就像高力士說的那樣,文官抱怨邊軍把錢糧都拿走了,以致他們俸祿減半,生活困難,而邊軍則抱怨軍費不足,抱怨文官輕視他們,這便形成了文武相輕的死結,歸根到底還是朝廷稅賦減少的原因。


  哥舒翰略帶偏激的職責引起了幾名戶部官員的不滿,他們重重哼了一聲,紛紛走開了。


  “哥舒大帥!”


  楊國忠遠遠地叫了一聲,快步向他走近,旁邊兩名正和哥舒翰交談的大將見楊國忠過來,都知趣地離開了,楊國忠走上前拱手笑道:“哥舒將軍,我一早到你府上,卻得知你走了,讓我追得好苦。”


  準確地說,哥舒翰和楊國忠的關系并不惡劣,他屬于從龍派,也是就是李隆基的嫡系,在朝廷的幾支派系中,哥舒翰都不沾邊,一直深受李隆基的信任,所以他才能擔任離長安最近的隴右節度使之職,和楊國忠的關系雖然不惡劣,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關鍵是哥舒翰的政敵,妥氏兄弟是楊國忠的支持者,雙方走得很近,關系密切,這使得哥舒翰心中不快,便和楊國忠的關系也無形中保持了一段距離。


  哥舒翰進京已經一個多月,還從來沒有單獨和楊國忠說過話,現在楊國忠突然找到他,還口口聲聲說去了他府中,哥舒翰的心中不由生了一絲疑惑,楊國忠找他做什么?“楊尚書莫非是要請我喝酒嗎?”


  哥舒翰用他那獨特的笑聲來表示他內心的坦蕩,和與楊國忠的關系密切,這笑聲大多類似于一種外交辭令,華麗而不實用,既沒有威懾作用,也無法對雙方當事者產生影響,只能對旁觀者發揮些許作用,讓人相信他們之間關系密切,就仿佛一件華麗的遮擋幕布,把哥舒翰和楊國忠之間的種種貌合神離都掩蓋住了。


  不過哥舒翰的大笑還是起了一點潤滑劑的作用,讓楊國忠略路有些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下來,他該怎么和哥舒翰提郡王之事呢?其實楊國忠已經領悟了李隆基這個指示的精神所在,那就是挑撥哥舒翰和李慶安的關系,不讓二人走得太近,試想,主管安西北庭和主管隴右河西的兩大節度使聯手,大唐的半壁江山都會處于一種極度危險之中,無論如何,不能讓李慶安和哥舒翰的關系太密切,這樣,即使李慶安真的造反,他也無法通過河西來到隴右和關中,另外,讓下屬不和也是一種領導的藝術,適當在兩大節度使即將開始的兩線作戰的同盟關系中摻一點沙子,也是李隆基樂意做的事情。


  李隆基的意思是適當在李慶安和哥舒翰之間加一點矛盾,但也不能大過份,可執行人卻是楊國忠,怎么貫徹李隆基的精神,這個掌勺權卻掌握在楊國忠手中,如果說李隆基是菜譜的制作者,那楊國忠就是掌勺的大廚師了,同樣一道龍虎斗大菜,在不同的廚師手中,味道就會完全不同,楊國忠這個大廚口味(8重,他覺得有必要在李慶安和哥舒翰關系這道菜上,不僅要多加鹽,而且還要多加辣味,最大限度地挑起李慶安和哥舒翰的矛盾,這樣才符合他楊國忠的利益。“大帥請這邊走一步,圣上讓我帶話給大帥。


  哥舒翰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圣上有什么話不能直接給自己說嗎?非要讓這個楊國忠來帶話,楊國忠還沒開口,哥舒翰心中就有些不舒服了,他和楊國忠可是平級的重臣,讓楊國忠帶話就無形中把楊國忠提到自己頭上了,他一動不動,冷著臉道:“楊尚書有什么話就直說吧!我哥舒翰不喜歡做偷偷摸攥的事。”


  他不冷不熱的態度使楊國忠碰手一個釘子,楊國忠臉上有些尷尬,他干笑一聲道:“是關于冊封郡王之事,圣上想讓我告訴大帥。


  他欲言又止,還是想引起哥舒翰的關注,哥舒翰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這確實是他非常關心的事情,之前,他已經聽說自己將被封為西平郡王,這個郡王他盼望已久,安諒山在兩年前便得封了,而他卻遲遲沒有消息,他最不服氣的就是安祿山,利用契丹人來玩弄權術,朝廷要調動他時,他便讓契丹人造反,上次朝廷要調他入京,他便挑撥契丹和奚造反,還殺了大唐的兩位公主,然后他來出頭饋壓契丹,使朝廷調他入京的計劃落空,也讓圣上相信非他不能鐮住契丹,其實此人平庸無能,并沒有什么過人才能,更沒有立下什么不世軍功,這種人居然還被封為東平郡王,可見老天無眼,哥舒翰對安祿山不滿久矣,而這次他終于可以有機會封郡王,可以令他長出一口氣,但楊國忠帶一種遺憾的口氣讓哥舒翰的心又懸了起來。“圣上讓你帶了什么話?是今天不打算封郡2了嗎?”“不!郡王今天依然要冊封,但圣上說,一次封三人不妥,所以只準備冊封兩人。”“哪兩人,李慶安和高仙芝嗎?”


  哥舒翰的臉上已經難以掩飾他心中的不悅,他明白楊國忠的意思了,就是郡王沒有他的份,他哥舒翰還沒有!格,就這么簡單,怒火在哥舒翰心中燃燒,他不滿、不服,他哥舒翰是在抗擊吐蕃,那可是大唐的第一勁敵,不是野蠻落后的契丹人,也不是小國寡民的南詔,他從吐蕃人手中奪取了石堡城,那是連王忠嗣都認為無法辦到之事,他卻辦到了,可這么大的功績,最后在評定郡王之時,卻沒有他的份,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圣上嫡系,難道這就是嫡系的下場!


  哥舒翰胸中的怒火越燒越旺,眼前這個靠裙帶關系爬上去的楊國忠,令他無比反感,楊國忠眼中笑的那種得意,讓他想起安祿山的得意的嘲諷,他恨不得一拳打爛楊國忠的臉。“我哥舒翰功卑人微,哪有資格封郡王,失陪了!”


  哥舒翰怒哼一聲,轉身便走了,楊國忠望著他的背影,得意地笑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哥舒翰怒火中燒,讓他和李慶安勢不兩立,至于李隆基讓他給哥舒翰說清楚,今秋兩伐戰役后

  李慶安抵達大明宮的時間不早也不晚,馬車是不能進宮門,將和他的親衛一起等候在宮門外,他下了馬車,大步走進了丹鳳門。


  李慶安四下張望,想尋找李林甫,可尋了一圉,卻沒看見李林甫的影子,難道是還沒有來嗎?他快步來到丹風門前,一名金吾衛郎將見他過來,連忙上前施禮道:“大將軍有事嗎?

  “李相國來了嗎?”


  “相國已經到了,剛才還見他。”


  “我看見他了!”李慶安遠遠地看見了李林甫,正和幾名朝臣站在一起聊天。他快步走了上去,忽然人影一閃,哥舒翰正好從他眼前經過……,7!“,

  李慶安笑著叫了他一聲,他要感謝哥舒翰送的馬車,非常舒適,不科哥舒翰回頭看了他一眼,勉強地笑了笑,便向宮門外走去,竟連個招呼都不打。


  李慶安愣住了,哥舒翰對自己按理不應該是這個態度啊!昨晚他還有求于自己,為了讓自己配合他作戰,甚至將馬車也送給了自己「可現在是怎么了?那眼神中分明有一種憤恨和不滿,這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李將軍!”李林甫看見了他,在叫他了。


  李慶安茫然地轉過身,他忽然又回頭向哥舒翰望去,哥舒翰已經走出了丹鳳門,李慶安疑慮重重地走到李林甫面前,躬身施禮道:“參見相國!”“李將軍,哥舒將軍怎么回事?”


  李林甫也發現了哥舒翰的異常,他心中也有些驚訝,哥舒翰似乎受到了什么刺玫?

  李慶安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怎么一下寺變成這樣?”


  “剛才我好像見楊尚書和哥舒大帥說了什么?哥舒大帥似乎很生氣


  旁邊一名官員小心翼翼地補充道。


  “楊國忠?”


  李林甫知道昨晚李隆基忽然召見了楊國忠,他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語道:“難道是冊封郡王一事?”李慶安也怔住了“相國的意思是說,哥舒翰冊封郡王一事起了波讕?”“應該是這樣!否則哥舒翰不會這樣失態,可圣上這樣做是什么意思?”李林甫瞥了李慶安一眼,若有所思。


  李慶安心中也明白了幾分,但他壓下此事,對李林甫道:“相國,有件事,我想請相國幫忙!”“來!我們這邊談。”李林甫將李慶安帶到一旁的僻靜處,道:“說吧!什么事?”“我剛剛得到消息,大食的親王特使曼蘇爾已經到咸陽了,估計今天下午就會進長安,我如果沒猜錯的話,他來長安是想換取大食妁典俘。”“那你手中有多少大食戰俘?”


  二萬二千人左右,這些戰俘我打算用來給我開礦,大食人知道在我手上要不走,便跑到長安來了,這個曼蘇爾不比普通人,他極可能是下一任大食哈里發,我希望相國替我說服圣上,與大食的談判讓我全權負責。”


  “讓你全權負責恐怕不太現實,如果在安西,這沒問題,但現在在長安,最終決定權還是在圣上手中,也不會是你一人來和他談判,不過我可以答應你,讓你參與談判,另外我會阻止楊國忠參與此事。


  李慶安也知道曼蘇爾既然來了長安,很多因素就不是自己能左右在處置戰俘問題上,就不是他能做主了,那將是李隆基來拍板,他點了點頭“多謝相國支持!”


  就在這時,含元殿上傳來渾厚的鐘聲,上朝的時間到了,丹鳳門廣場上的文武百官紛紛向龍尾道前集中,排列成兩條長長的隊伍。李林甫柏了拍李慶安的肩膀笑道:“朝合開始了,我們過去吧!”


  今天主持朝會的官員是殿中少監崔平,也就是當年請李慶安吃飯的那位崔翹的侄兒,揚州鹽案后,他升為泗州太守,做了三年太守,去年十一月又調回長安做了殿中少監,雖然從品階上看,他還降了半級,但京官的權力卻要遠遠超過地方官,而且他在地方為官四年,也撈了一筆錢,在京城中買了一棟占地十畝的大宅,又還娶了一房妾,買了十幾個丫鬟下人,也算是官有所成了。


  而且崔平任殿中少監也是臨時之舉,今年四月工部左侍郎羅承選即將退仕,屆時,崔平就將接任工部左侍郎一職,正式步入朝廷高官的行列,他是天寶元年的進士,出仕十一年,能做到侍郎一職,也是不簡單,當然,這和他的崔家背景分不開。“時辰已到,百官進殿!”


  崔平一聲高喝,文武百官數千人沿著龍尾道浩浩蕩蕩向舍元大殿內走去。


  含無大殿內異常開闊,數千人站起其中也不覺得擁擠,文武百官按各自的品階西站,從三品以上皆有座位,親王、郡王、三師三公、三省六部九寺五監一臺以及十二衛、東宮諸司、京兆府、各地在京的文武官員、無職權的散官等等,在含元殿兩邊排列下去。


  大唐的七大節度使今天出席了四人,范陽、平盧節度使安諒山;安西、北庭節度使李慶安;隴右、河西節度使哥舒翰;劍南節度使兼安南都護高仙芝,他們四人一左一右各站兩人,有趣的是,哥舒翰和高仙芝站在一起,而李慶安卻和安祿山站在一起。


  李隆基還沒有到來,大殿里一片竊竊私語聲。


  “李將軍,這次恭喜你了!”安祿山坐在一旁小聲地笑道。


  這次李慶安回長安,還是第一次遇到安諒山,幾年不見他,他幾乎沒有什么變化,還是那個南瓜似的臉和肥碩的身子,眼睛更小,眼縫中透過一絲亮色。


  李慶安橄微笑道:“安帥前年升為東平郡王,慶安還來不及道賀,我這里也恭喜妥帥了!”“哪里!哪里!那是圣上的隆恩,我安祿山何德何能,又怎能和大將軍擊敗大食旱相比,慚愧啊!”


  兩人家暄幾句,又談起當年的馬球大賽,皆感覺時光如白馬過隙,一轉眼便四年過去了,安福山嘆道:“當年李將軍在小勃律之戰中立下大功,得封中郎將,這才幾年時間,便升任安西節度使,果然是少年得志,我常常便用李將軍來勵志我的幾個犬子。”


  “其實安帥也不錯,我記得安帥是開元二十年加入唐軍,僅僅八年便出任了節度使,這也不簡單啊!而且我聽過朝廷將調安帥入京為相,出將拜相,大丈夫人生當是如此!”


  安祿山瞇縫的眼縫一下子瞪圓了,他大吃一驚道:“你說什么!我要入京為相,你這是聽誰說的?”


  安祿山的大驚失色被李慶安看在眼中,他不露聲色笑道:“安帥不用管是說誰對我說的,總之這是好事,就不知安帥入京為相后,會是誰來接任范陽和平盧節度使一職,我估計很有可能是夫蒙靈察和程千里二人,安帥以為呢?”


  安祿山臉色劇變,他有點懷疑李慶安所說是否真實,他可是一點也沒有得到這個消息,但李慶安說得煞有其事,使他心中打起了小鼓,他可是私自招募了三萬軍隊,一旦他被調離范陽,他的私自募兵的隱秘必將暴露,他妥祿山將必死無疑。“陛下駕到!”


  殿內一聲長喝,李隆基在數百名侍衛、宮女和宦官的簇擁下走進了含元大殿。


  (更正昨天的一個錯誤,安諒山是開元二十八年出任平盧節度使,天寶三年任范陽節度使,他應是在范陽從軍二十年,而不是擔任節度使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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