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發飆需占理
二兒子命懸一線,軍醫中的好手、市麵上的名醫,魏國公甚至憑臉麵把禦醫都請來了。
可一幫人忙活了大半個上午,也隻是靠著參湯才勉強吊住了李令貞的性命。
通常到了這個份兒上,人基本已經沒救。
能拖延一陣,讓將亡者有機會等到家人趕到,並交代下遺言,就算是盡力了。
麵對著魏國公不死心的追問,被請來用金針術止血的孫長仙糾結了一番
最後還是沒忍住說出:“如果能將王祿恩的嫡傳弟子清風請來,二公子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按說魏國公不可能知道“清風”這麽個小人物,不過巧的很,他還真知道。
不但他知道,李令乾甚至侍衛統領都知道。
無它,害李令貞即將丟命的差事,與王祿恩和清風這對師徒有著脫不開的關聯。
但知道歸知道,他們對“清風”這個人卻沒什麽了解。
同樣不了解的,還有在場的一眾資曆有高有低的醫者。
尤其是從孫長仙口中得知,王祿恩的這個嫡傳弟子隻有十四五歲,質疑聲、冷笑聲更是壓都壓不住。
麵對如此情形,孫長仙隻得講出“清風”妙手回春,硬是從鬼門關前,生生把穎縣主給撈回來的事跡。
隻是因為病症部位太過敏感,具體情節孫長仙隻是含糊一帶。
惹得一眾醫者,還以為“清風”開腹治好了穎縣主的腸癰症。
如此一來,起碼在場的名醫中間,質疑聲瞬間就被壓了下去。
前段時間穎縣主病重,長公主遍請洛陽名醫的事,太多人知道。
尤其是在場的醫者,很多都參加過那次“會診”,非常清楚當時的病情有多危重。
那個叫清風的小道士能把人救回來,而且現在已然大好,有真本事已經毋庸置疑了。
再聯想王祿恩擅長的就是開腹救人,而眼下李令貞的傷,不正是“開腹”嘛!
一眾人希望燃起時,始終不發一言的盧醫士又補了一刀:“嗯,清風雖然年歲不大,但在醫理上,卻有獨到的見解。”
盧醫士不論醫術還是資曆,在行內都是公認的。此刻他都出言肯定,“清風”的手段瞬間被再次拔高一節。
隻是沒什麽人注意到,盧醫士說到“醫理”二字時,語氣咬的異常生硬。
盧醫士當然不是在讚揚武卓。
他在心裏已經認定,李令貞傷成這樣,斷無回還的可能。
而且,他相信魏國公身為沙場老將,各種傷情見的不比尋常大夫少。
對什麽樣的傷還有機會救回來,什麽樣的傷根本沒有救治的必要,都清楚的很。
所以,盡管他不願放棄,但心裏也明白李令貞沒希望了。
正因如此,縱然是一副出了名的霸道性子,在眾醫者紛紛表示無力回天時,才沒有發飆遷怒。
但這時候如果有人給了他希望,到頭來卻再次絕望,心情一番激烈的起伏後,又會是什麽模樣呢?
好脾氣的人都禁不住的折騰,更何況是暴躁的魏國公。
到時,那小子縱然不會被生撕活剝,也少不得狠狠吃些苦頭。
當然,這裏的“生撕活剝”隻是形容詞。
勳貴們縱然行事無諱,把人暴揍一頓甚至打斷手腳都沒什麽壓力,可真要無端要人性命,心裏也得掂量掂量。
尤其是光天化日之下,民議和禦史大夫的嘴都不是開玩笑的。
正是抱著這種心態,盧醫士才出口肯定武卓的醫術。
以次來給那個目無尊長的小子一些教訓,出一出前幾日在長公主府攢下的惡氣。
別人不了解原委,自然窺不破盧醫士的用心,可孫長仙知道啊,卻又不能戳破,一時間萬分後悔實不該多嘴。
可後悔又能怎麽樣,難道他還能把說出去的話吃回肚子裏?
隨著盧醫士的話出口,魏國公不再猶豫,立馬遣侍衛統領奔長公主府請人。
這裏的“請”,在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真的請,畢竟是求人救命嘛。
不過,武卓對於魏國公府上下卻不一樣。
如果沒有王祿恩的案子,就不會牽出單綱。牽不出單綱,自然也就沒了李令貞領的差事。
邏輯很牽強,但不爽甚至是憎恨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
無它,遷怒二字罷了。
正因為遷怒,侍衛統領才借著焦急趕路的引子,狠狠的給了武卓一番苦頭吃。
他想的很好,就算事後武卓告狀,引來了長公主的不滿,那也是他心憂二爺的無心之舉。
武人嘛,行事直魯一些再正常不過。
長公主身為皇室貴胄,還能不顧身份的拉下臉,專門尋他一個小角色的麻煩不成?
按理說侍衛統領想的是沒錯的,可偏偏他遇到的不是清風,而是武卓。
盡管武卓一再提醒自己,身在毫無人權的古代一定要低調小心,遇事能忍則忍。
但身為現代人,骨子裏依然缺乏那份尊卑感。一個沒忍住,小脾氣就又“爆”了。
在侍衛統領挨了一巴掌後,琢磨著反正人已經得罪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侍衛統領是魏國公的衛隊頭目,戰場上能交予姓名的角色,自然深受魏國公的信任和依仗。
在國公府雖然隻是家將的角色,可就算是魏國公的幾個兒子,平日裏對他都要客氣幾分。
李令乾雖然體會老爹的心思,果斷給了他一巴掌,但那已經是極限了。
聽到武卓要見血,下意識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武卓,又看了看氣的額頭青筋暴起的侍衛統領。
心裏忍不住歎了一句:“這個叫清風的小子,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清風,適可而止啊!”孫長仙焦急的不行,嘴裏低聲勸,手上狠狠的抓了兩下武卓的胳膊。
哪知武卓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到一般,梗著脖子杵在那,丁點兒退讓的意思都沒有。
“好,好得很!”魏國公一張老臉陰沉的恨不能滴出水來。
咬著牙點了兩下頭,鼻孔噴火的看向自己大兒子,猙獰的說:“沒聽到嗎,神醫說要見血!”
“可……爹…”不說旁人了,李令乾都被自家老子的表情給嚇到了。
“爹個屁的爹,這裏是軍營,我教的道理都被你拉出去了嗎?”魏國公爆嗬質問,嚇得老大不小的李令乾簡直猶如鵪鶉一般。
魏國公看著眼前這個將來要繼承自己爵位,卻連最基本的果決都做不到的長子,心中邪火再也壓製不住。
抬腿一腳,重重的踹在侍衛統領的腰側。
老家夥別看年紀大了,卻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武將。這一腳的力道,十個武卓加一起都頂不上。
侍衛統領直接側飛撲倒,不等爬起來呢,魏國公兩步跨到近前,咣咣又是兩腳。
許是不解氣,一把扯過旁邊兵卒的腰刀,連刀帶鞘的就拍了下去。
侍衛統領眼見國公爺發狂,抱著腦袋蜷縮成一團絲毫不敢反抗,任由大腳丫子帶刀鞘,雨點般的砸在身上。
老家夥是真把人往死裏打,武卓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過,既然對方主動打的這麽凶,他怎麽說也沒有喊停的立場。
問題是,魏國公如此凶殘,這要是結下了仇怨,就算老家夥當時不報複,也難保過後不會尋機會出氣。
努力維持著臉上的淡漠,正不知如何是好呢,餘光瞅見帳篷口側麵,放著一塊不知做什麽用的大青石。
暗暗掂量了一下懷裏抱著的醫箱,武卓有招了。
默不作聲的抱著醫箱,左腿有點兒瘸的走向大青石。
不是他裝瘸賣慘,是之前踹了侍衛統領一腳。侍衛統領沒什麽事,他卻挫到了腳踝。
杵那站著沒多大感覺,走起路來還挺疼。
走到大青石旁,無視了賣力打人的魏國公,自顧自的放穩醫箱,先把一二層裏顛亂的器具檢查後,逐一放回固定的位置,又皺著眉頭一臉揪心的檢查第三層。
還好,三層裏大罐小瓶擠的很緊,雖然顛簸的厲害,打眼看去隻有兩個玻璃瓶裂紋,一時半會兒還碎不了。
看著武卓的動作,一些人似乎理解了武卓為什麽不依不饒。
退回一邊的孫長仙趁機低聲和身邊幾人解釋:“那些器具和藥品,都是清風恩師留下的。
器具極為細巧精致,一旦損壞很難修複,就算勉強修複,也會存在誤差。
藥品就更不用說了,幾乎每一樣都泡製工藝繁複。無論損失了那一種,短時間內都很難煉製新的。”
如此已解釋,在場眾人更加理解武卓。
當然,理解的基本都是被請來的醫者,周圍大頭兵大半臉上都掛著不屑。
有個小校撇著嘴冷哼一聲,碎碎叨咕:“為點兒破玩應就開罪國公府,我看是瞎了心了。”
“閉嘴!”一八字胡軍醫滿麵怒色的低聲嗬斥。
軍醫關鍵時刻可是救命的人,小校不敢得罪,趕忙把臉擰到一邊。
雖然不出聲了,但臉上依舊滿是不屑。
八字胡軍醫瞅著他冷哼一聲,壓著聲音說:“器具藥品沒了,拿什麽救人?
等你受傷的那天,我就用缺齒的刀給你剜肉如何?”
此話一出,小校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想賠笑又不敢,隻能擠出一副可憐的表情求饒。
八字胡軍醫冷哼一聲不再搭理小校,視線重新落到醫箱第二層,眼巴巴的瞅著裏麵兩排瞅著就精致的刀剪鑷子。
軍醫嘛,每日接觸最多的就是各種外傷,他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很多器具的討巧和實用之處。
這當口魏國公也打累了,直起身喘著粗氣看向武卓。
神情帶著兩份猙獰的問:“怎麽樣,你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