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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第363章 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一首讓人聽完了愁不肯休的《桃花扇》唱畢,台下不少觀眾都有些惆悵。 

  李香君和侯方域的愛情故事,沒有霸王別姬那麼出名,更沒有梁山伯與祝英台那麼感動。 

  但是葉未央將侯方域在知道了李香君被迫要嫁給其他人,不惜以頭搶地,血濺紙扇后的那種愁苦給無限放大了, 甚至單獨拎出來寫成了一首歌,效果就又不一樣了。 

  這種處理很巧妙。 

  但是在葉未央結束演唱后,周聽的眉毛卻皺了起來。 

  這首歌好嗎? 

  還不錯。 

  崑劇唱腔和流行音樂只見融合挺好的,歌曲故事完整度也完成的很高。 

  但是,與之前的優秀作品相比,就並沒有太突出了。 

  如果說葉未央借《桃花扇》的故事, 寫出了愁的話。 

  那伯謙也同樣借著霸王別姬的故事,唱出了凄美。 

  顏方休借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 同樣也和出了感動。 

  三人的作品,各有優點,都很優秀,但是卻很難分辨出一個誰高誰低來。 

  甚至在心裡,周聽還是覺得,伯謙和梅雪林之間配合演出的驚艷感,可比葉未央與黃鐸之間那簡單的交互好多了。 

  光憑這點,她覺得這場伯謙更加優秀。 

  如果是別人沒比過伯謙,周聽覺得是很正常的,畢竟伯謙確實很厲害。 

  但是葉未央居然輸給了伯謙,這讓周聽有些意外。 

  雖然比起伯謙,她接觸葉未央的時間並不長,但是葉未央的才華,周聽還是了解很深的, 不管是他幫李宗港寫的歌, 還是給自己寫的歌,那都是好的沒話說, 甚至放在整個華語樂壇,都是十年難得一首的。 

  怎麼這次葉未央的創作,就沒那麼的驚艷了? 

  難不成他不太會創作中國風音樂? 

  周聽的目光望向了葉未央,剛準備開麥問呢,葉未央倒是先一步舉起了話筒。 

  「這首《桃花扇》,大家還算喜歡嗎?」 

  台下觀眾們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歡,都很給面子的大喊:「喜歡!好聽!再來一首!」 

  最後那個喊再來一首的,立馬引起了大家的圍觀。 

  你也好意思,這可不是演唱會,是競演節目,每個嘉賓都只能唱一首,哪有你喊了人家就能多唱一首的,你臉多大啊? 

  沒想到,舞台上的葉未央笑著點了點頭,順著話就說道:「那我就再來一首!」 

  「還有一道正餐沒上呢!」 

  台下的觀眾,包括五位評鑒人全部嘩然。 

  啥意思,葉未央居然準備了兩首歌? 

  剛才那首能夠和伯謙以及顏方休的演出相媲美的歌,居然只是餐前甜點,正餐都算不上? 

  後台,原本在聽完葉未央的演出,已經感覺自己勝券在握了的伯謙,此時也已經目瞪口呆了。 

  好小子,這麼短的時間裡,居然還能準備兩首歌? 

  而且聽著口氣,第二首歌比第一首歌強的還不是一點半點? 

  卧槽! 

  只能說不愧是葉未央嗎? 

  只有節目組的總導演,此時戴著一個監聽耳機,嘴角的笑容都快止不住了。 

  按照節目組的規則,確實沒有規定嘉賓只能創作一首歌。 

  節目組只是提供了題目,要求嘉賓們在規定的兩周時間內按照題目創作歌曲而已。 

  大家也都默認了,只是創作一首歌,畢竟這種原創音樂類節目,從來就沒有嘉賓一期創作兩首歌的先例。 

  但是當葉未央找到總導演,問他能不能唱兩首歌的時候,總導演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還主動幫葉未央隱瞞,沒告訴其他嘉賓以及評鑒人。 

  這樣一個爆點,總導演怎麼可能放過? 

  要的就是現在大家全都目瞪口呆的這個效果。 

  「休息間的攝像機拉近一點,給我把伯謙的所有面部表情都記錄下來!」 

  「現場的攝像機,對準五位評鑒人,我需要他們的第一反應!」 

  「.」 

  迎著大家驚呼和目瞪口呆的表情,葉未央淡定一笑:「一首比較特別的歌,不過也和桃花扇有關。」 

  「《赤伶》,送給大家!」 

  不待五位評鑒人消化完這個消息,舞台上的所有燈光便全部熄滅了。 

  倒是觀眾們反應很快,立馬就響起了比剛才還要高的歡呼聲,有更多的歌可以聽,這是好事啊,至於葉未央怎麼做到唱兩首,和他們有關係嗎? 

  聽歌就完事了! 

  看著漆黑一片的舞台,所有觀眾也都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待全場都陷入沉默之後,一個背景念白的聲音,突然響起。 

  「民國二十六年,七月七日夜,隨著日軍槍聲響起,全國陷入一片水深火熱之中,此時尚未受到戰火波及的安遠縣城內一片祥和,戲院的戲台上仍咿咿呀呀的唱著悲歡離合《桃花扇》……」 

  飽含感情的聲音,將《赤伶》這首歌的背景故事娓娓道來。 

  這個背景故事還是葉未央寫來交給導演,然後導演專門找了一位圈內很知名的配音演員錄下來的。 

  大致的內容,就是葉未央前世看過的那個《赤伶》背景故事。 

  民國時期,一位崑曲「名角」為對抗侵略的敵人,不屈服敵人,最終用一把大火,將來看他唱戲的敵人與自己同歸於盡的故事。 

  非常的有家國情懷和愛國情操。 

  歌還沒開始正式演唱呢,光是聽完這個背景故事,現場的觀眾們就已經入了戲,情緒都被調動上來了。 

  一段兩三百字的念白念畢,幾乎無縫連接,古箏與二胡的聲音便響起。 

  二胡的音色,天生就帶著一股悲情色彩,立馬將觀眾們對背景念白的情緒,轉移到了音樂上。 

  舞台中央,已經換了一件中山裝的葉未央,在燈光的照映下,重新出現在了觀眾們的眼前。 

  「戲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歡唱離合,無關我」 

  「扇開合,鑼鼓響又默」 

  「戲中情戲外人,憑誰說」 

  「慣將喜怒哀樂都融入粉墨」 

  「陳詞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不過寥寥幾句歌詞,就表明了台上的伶人作為社會的底層,在國家危難之時已是自身難保,卻仍然不肯放下愛國衛國之念。 

  當伶人決意為國獻身之時,已不在乎是否有人記得他、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 

  閉著眼睛淡淡吟唱的葉未央,此時唱著這首歌,心裡想到了很多東西。 

  他想起了《霸王別姬》中,程蝶衣從牢房走到法庭,手帶鐐銬,眼中含淚,柔柔的說:「如果青木還在,京戲早就傳到日本國去了。」 

  想起了前世看過的史料中,一位不知名的伶人,不顧萬千唾罵,給日本人唱盡了戲,只為接近大佐,將其毒殺。 

  當中華民族遭受苦難的時候,永遠不會缺位卑不敢忘憂國的人。 

  哪怕他可能是一個身份低賤的戲子。 

  「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台上人唱著,心碎離別歌」 

  「情字難落墨,她唱須以血來和」 

  「戲幕起,戲幕落,誰是客」 

  「啊……」 

  在葉未央的三米外,另外一束聚光燈亮起,穿著一身整齊戲服,臉上濃妝艷抹的廖頡水袖一甩,側對著觀眾,做了一個交叉腿半蹲的姿態,一隻手高舉,另一隻手掩在下巴,半面長袖遮住了半邊臉,操著崑腔。 

  「濃情悔認真,回頭皆幻景,對面是何人……」 

  這正是《桃花扇》中李香君的台詞。 

  《桃花扇》本身就是一個講述國破山河之下的國恨家仇故事,而《赤伶》的背景故事中,那位英勇就義的伶人,正是唱著《桃花扇》,與敵人在大火中同歸於盡。 

  所以「她唱才須以血來和。」 

  葉未央再次接腔,語氣比之前第一遍增加了更多的憤慨與決絕之色,縱聲而唱。 

  「陳詞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廖頡動作一轉,不再是側對著觀眾,而是朝向了舞台正面,一雙水袖不斷揮舞,在舞台上舞了起來。 

  身段嬌柔,舞姿曼妙,明明戲服非常寬大,但是觀眾卻從廖頡的舞蹈中感受到了嬌柔之美,就如那金陵名妓李香君一般,動人心魄,又讓人升起憐惜之情。 

  「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台上人唱著,心碎離別歌」 

  「情字難落墨,她唱須以血來和」 

  「戲幕起,戲幕落,誰是客」 

  「你方唱罷我登場」 

  「莫嘲風月戲,莫笑人荒唐」 

  「也曾問青黃也曾鏗鏘唱興亡」 

  「道無情,道有情,怎思量」 

  「道無情,道有情,費思量」 

  第二段戲腔唱段一起,歌曲中伶人的形象瞬間豐滿。 

  她是一個熱愛戲曲,也精通技藝,愛戲,為戲曲痴狂的人,她理解觀眾的陶醉,然而她也明白和理解戲文所呈現的,是一個高度理想化的世界,故勸人「莫嘲風月戲,莫笑人荒唐。」 

  而第二句的「也曾問青黃也曾鏗鏘唱興亡」,更是點明了,她雖然只是一個戲子,但是卻也關注民生、也在台上歌頌興亡英雄、批判前朝暴政。 

  她也同樣希望百姓不要再過著青黃不接的苦日子、她反思朝代更迭的原因、並用戲文記錄著那些百世流芳的壯舉、唾棄賣國求榮的奸人,字字珠璣、擲地有聲。 

  這幾句直接就把伶人從一個「戲痴」的形象拔高到了一個有自我意識、信仰追求的高度,有熱愛,有包容,有情懷的大愛人物。 

  一個戲子的家國大義。 

  在山河破碎的時候,哪怕是一個戲子,也位卑未敢忘憂國! 

  最最讓人驚艷的是,這首歌不僅僅只是著重於家國情仇的層面。 

  在後半段的歌唱中,這首歌從單純的音樂,上升到了藝術的層面。 

  廖頡的吟唱中,反覆的提到的「誰是客。」 

  這三個字,如同一句咒語一樣,深深的印入了現場觀眾的心中。 

  在聽戲時,坐在台下的觀眾,彷彿是戲園子的客人。 

  實際上呢?伶人唱完這一場、又唱下一場,每一場都是傾盡了心血去和。 

  人笑痴,人笑狂,說唱戲的不過是個入戲至深的戲瘋子罷了。 

  然而戲曲中唱的悲歡、唱的離合俱與他無關,戲子才是這場戲的過客而已。 

  反倒是看戲的人,每每都會入戲太深。 

  而聽歌,不外乎也是如此? 

  此時正在台上演出的葉未央和廖頡正在唱著悲歡,唱著離合。 

  但是實際上,入了這戲,入了這首歌里故事的人,卻是在座的這些聽客。 

  「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台上人唱著,心碎離別歌。」 

  「戲幕起,戲幕落,誰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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