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陳克朋和崔大正
青州府位於山東中部,西接濟南府,東接萊州府,北靠渤海灣,是山東西三府之一,也是明朝後期抗擊倭寇,馳援遼東,拱衛京師的軍事重地。
明朝初期軍隊建製是衛所製,衛所由朝廷根據各地的防衛、戰略需要而設置,或數府一衛,或一府數衛,或一府、一州設置一個千戶所,視各地戰略地位重要與否而確定。其實在明朝初期,除了個別地區以外,大多都是一府一個千戶所,固定駐守於此,平時這些衛所兵就種田耕地,需要打仗的時候穿上軍服就成了士兵。隻是到了明朝中後期,由於需要用兵的地方太多及其他各種原因,出現了專職打仗的營兵,這些營兵多是部隊長官自行招募,平時的薪水和吃住都由長官想辦法解決,當然朝廷會撥付一部分銀兩,不過層層克扣後拿到士兵手裏肯定會大打折扣。就拿山東來說,在衛所製下,按規定每府隻能有一個千戶所,兵力大約是1120人,山東六府就隻能配備六千多人,別說攻打倭寇,就是本省平亂都不夠用。而且衛所兵是世襲的,平時務農,戰時為兵,明朝後期戰爭多了,很多衛所兵人家並不希望自家兒郎繼續當兵打仗,兵員自然越來越少,但是朝廷又有那麽多仗需要打,於是就有了專職的營兵,產生了營兵製(也有稱募兵製),像“戚家軍”就是屬於這種性質的。無論是東南平倭還是北上抗蒙,戚繼光都帶著自己的三千“戚家軍”,從某種程度上說,“戚家軍”有點類似於戚繼光個人的私兵,據說戚繼光為了給自己的軍隊籌措軍費,還賄賂直浙總督胡宗憲,更是給張居正送過倭國藝妓。營兵製在戚繼光成名後,開始發揚光大,到明朝晚期,軍隊建製以營兵製為主,但衛所製仍同時存在,營兵製和衛所製共存,也是軍營裏“吃空餉”現象嚴重的原因之一。
青州軍營的最高長官是參將施長廷,下轄有一個步兵營,一個騎兵營,一個火器營,鍾南編入的是步兵營,由遊擊將軍趙明義負責。整個步兵營大約三千人,由五個把總各領兵六百人左右,把總以下是哨官、隊長、什長,十個人為一什,三什為隊,三隊為哨,五哨為總。帶領鍾南的什長叫陳克朋,是個典型的山東大漢,個子高大威猛,說話嗓門也很大,不過對人很不錯,沒有因為鍾南是充軍而來的就打壓嫌棄。
時下正值冬季,無論是倭寇還是明軍,都是修養的季節。雖然暫時沒仗可打,但是士兵每天仍需操練,內容由各個把總自行決定,常見的無非也就是陣型、攻防演練之類的,至於專門的個人武藝訓練則不多,因為戰場上再高的武藝也不如默契的團隊配合,何況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這種人物,那也是極少極少的。
鍾南做廚子的那段時間裏,除了把臂膀的力量練好了,其他如肚子和大、小腿等部位,都是油膩的肥肉。好在之前被押解的時間段裏,運動量大,吃得也夠簡單,減掉了大部分油脂,這個成果在部隊裏便有了用武之地。
士兵每天的訓練很枯燥,拿著兵器刺、砍、劈、戳、挑……或者隨著令旗跑步、轉圈等,大多數人都會排斥這些,可是鍾南卻咬牙堅持,因為他知道,現在練得越苦,將來上了戰場才更容易活下來。而且每天例行的訓練結束後,他還會加練——沿著軍營跑圈,或者俯臥撐、仰臥起坐、深蹲等練習,有時還會把兵器當做啞鈴來舉。如此玩命地訓練,帶來的成效是顯而易見的,不僅全身上下沒有了一點贅肉,八塊腹肌也是棱角分明,背部、手臂和大小腿上的肌肉更是線條感十足。
隨著青州的天氣越來越冷,鍾南來到這個時空後的第三個春節到了。春節對中國人來說有著太重要的意義,所以那些不是青州本地的兵、將們都會有探親假,不過像鍾南這種充軍的大頭兵是沒有這個福利的,他們加上一些願意留守的兵、將和本地衛所兵,青州府春節期間保有的兵力也不算少,隻要不是大規模的敵軍來犯,也足以應付了。
春節期間大家都不用操練了,隻有鍾南仍然是天天訓練,假期中每天除了訓練之外,他也會和相處不錯的什長陳克朋、大頭兵崔大正一起在青州城裏閑逛。陳克朋和崔大正都是本地的單身漢,有點不深的親戚關係,因為沒有老婆管,天天在外麵浪,每月的餉銀都花得精光,有時還會朝家裏要錢。兩人對鍾南確實不錯,有什麽好吃好喝的都不會忘記他,去哪裏嗨也會拉上一起,要是有人欺負鍾南,兩人絕對會為他出頭,慢慢的,三人的小團體就形成了。
陳克朋28歲,原來本是衛所兵,後來被調到了步兵營,打了幾次小仗,撈到了一個什長的小官。崔大正22歲,是前年招兵時進的步兵營,原本想的是當兵能有餉銀,而且能吃飽飯,至於上了戰場會不會回不來,也沒怎麽去考慮。崔大正上了兩次戰場後也想開了,要是倒黴死在了哪次戰役中也不冤,至少總比活活餓死強多了。
今天剛吃過午飯不久,陳克朋和崔大正就結伴而來,兩人拉著鍾南去城裏玩,鍾南原本打算休息一下就去訓練的,拗不過兩人的連拉帶扯,隻好一起出了門。原來陳克朋賭癮上來了,崔大正也被說得手癢,於是三人找了家常去的賭坊小賭了一番,在賭坊裏主要是陳克朋和崔大正在賭,鍾南隻是看,並不下注。結果他們運氣不錯,玩到下午六點多,還贏了一兩多銀子。
出了賭坊,三人找了個上檔次的飯館,本著贏錢不花掉是罪過的原則吃了一頓好的。酒足飯飽後,三人一身酒氣,打著嗝,邁著大步下了樓梯,隻見飯館門口走來了一群人,領頭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後麵有兩個和他年齡相仿的華少年,三人看穿著就知道身份不普通,十多個家丁打扮的人簇擁著三個主子,大搖大擺地進了店,其中一個家丁剛進門就大聲嚷到:“來人啊,給我們少爺開一間最好的包房!”
夥計見來了大主顧,趕緊小跑過去,熱情招呼到:“幾位公子,不好意思,包房都滿了,要不您們屈尊一下?”包房確實是沒有了,但是夥計又不想錯過這類出手闊綽的客人,陪著笑征求著意見。
隻見剛才大嚷的家丁說到:“那就給我們騰一間出來!”一副趾高氣揚的語氣。
夥計為難了,舔著臉問領頭的少年:“這位公子,包房裏都有客人,小的怎麽好趕人,您說是吧?”
少年沒有說話,扭頭四處望了一圈,突然就定住了身子,眼睛盯著右前方某處,動也不動地呆住了。
陳克朋見到這幅場景,低聲對鍾南和崔大正說:“今天有好戲看了!”
鍾南不明所以,疑惑地看著陳克朋,什長努了努嘴,示意看那呆立的少年,同時用手掩著嘴說:“那是萊州知府家的黃公子,一看見漂亮姑娘就走不動道,不綁回去絕不罷休。”
“不怕報官嗎?”鍾南驚詫不已。
“報官有什麽用,他老子是萊州知府,和副總兵仇大人交好,聽說還有親戚在京師做大官。”一旁的崔大正說到。
“萊州知府還能管到我們青州來?”鍾南不解。
“萊州挨著我們青州,當官的相互之間都認識,有誰會為了芝麻大的事情得罪他老子呢!”陳克朋解釋到。
三人說話間,另一個尖嘴猴腮的家丁順著自家主子的眼光望去,隻見右前方的飯桌上,有一老一小正在吃飯,老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小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子,兩人應是一對爺孫。那女子生得一副好相貌,臉龐清秀,身材婀娜,正是如花的年紀,家丁知道自家主子的德性,想必定是看上了那位少女,他大步來到兩人飯桌旁邊,笑嘻嘻地說:“這位姑娘,我家公子想和你們拚個桌。”
小姑娘看樣子很單純,發現大堂裏還有好幾張空桌子,她指著其中一張,不解地問:“那裏不是還有位置嗎,為什麽非要和我們拚桌?”
黃公子急忙上前,色眯眯地說道:“別呀,姑娘,本公子就是喜歡和你拚桌。”
同行的另外兩個少年和一幫家丁幫腔道:“我們黃公子最喜歡拚桌了!”語氣裏說不出的放蕩和淫邪,這下就是傻子也知道黃公子要幹什麽了。
小姑娘連忙躲到老頭後麵,老頭也站了起來,對著少年一頓求饒:“公子您行行好,放過我孫女吧!”